當楊廣來到雁樓時,百官紛紛恭迎。
  楊廣面色如常。
  大步走到雁樓最里面的座位上。
  轉過身,冷聲道:
  “眾卿平身。”
  “如今突厥數十萬大軍南下,城中箭矢橫飛,不知眾卿可有制敵之策?”
  “朕在這里靜等良計!”
  說完。
  楊廣就坐了下去。
  面色如常,仿佛沒有受到城外箭矢絲毫影響。
  他揮了揮手。
  示意楊杲替自己磨墨。
  見到楊廣這處事不驚的模樣,百官眼中露出一抹驚異,但帝心難測,他們也不敢在這時亂加揣測。
  樓內一下安靜下來。
  楊廣也不催,將宣紙鋪開。
  將桌上的兔毫筆拿起,點墨,在上面提文起來。
  下面的大臣面面相覷。
  完全看不穿、猜不透楊廣的心思。
  大難臨頭,不想著應急之法,反而在這里閑情逸致的提文著詩,這實在是荒唐,這不是一個君王該有的舉動啊!
  在短暫凝滯后。
  宇文述上前進諫道:
  “稟陛下,如今突厥勢大,而雁門關內可用的兵力不足三萬,依臣看,陛下應盡快脫身,在軍中挑選精銳騎兵,趁著敵軍立足未穩,趁夜殺出去。”
  “臣愿為陛下先鋒!”
  宇文述的話剛落下,一眾反對聲就響起。
  “陛下不可!”
  “如今突厥兵力眾多,貿然突圍,豈不是自投羅網,而且突厥為游牧,自小就在馬背上生活,論馬上功夫,我朝大軍斷不是對手。”
  “不錯!”
  “冒險突圍,完全是荒唐之舉!”
  “陛下切不可聽信!”
  蘇威也道:
  “陛下,臣認為應該固守!”
  “就算陛下能夠連夜突出重圍,但騎兵追擊正是突厥的特長,陛下乃萬金之軀,怎可輕率行動?”
  聽著下方爭議不休。
  楊廣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示意下方安靜。
  淡淡道:
  “朕不會走,就在城中。”
  “對于制敵之策,眾卿可有什么妙招?”
  “可一并說出。”
  見楊廣無疑突圍,宇文述眉頭微皺。
  退了回來,不再言語。
  這時。
  蘇威繼續道:
  “陛下這次遇險,實為不幸。”
  “但如果陛下肯固守城池,依靠城墻來挫敗突厥大軍的銳氣,然后再征召城中百姓為援兵,親自上城關,鼓舞士氣。”
  “同時,對士卒宣稱,不再行遼東之事,對守城將士予以重賞,臣認為城中將士必定人人自奮,到時雁門關必定無憂。”
  聽到蘇威的建議。
  楊廣眉頭微微一皺,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他繼續問道:
  “諸位大臣,可還有對策?”
  蕭瑀道:
  “稟陛下。”
  “臣認為陛下這次的局面,跟當年漢皇劉邦的白登之圍有異曲同工之處,所以臣認為可以學劉邦的解圍之策”
  “一向義成公主求救。”
  “二發詔令天下勤王。”
  “突厥的風俗是夫人參政,而義成公主是宗室之女,又為始畢可汗的夫人,向她求救,或許能解這次之困。”
  “雖然雁門關被圍,但附近有河,可以將陛下受困的信息,寫在竹片和木板上,然后將竹木求救信放入何種,順流而下,下方的百姓撿到這求救信,必定會告知官府。”
  “那時四方勤王,困局自破!”
  蕭瑀侃侃而談。
  對自己的計策很是自信。
  他一向自視其高。
  甚至對楊廣也頗為不屑。
  但在這危急時刻,也是必須要獻計獻策,而前面這些大臣都只想著守城,他卻不同,他想的是如何破局。
  不過。
  當他的計策提出后,百官卻是側目。
  不是驚于他的計策,而是驚異于蕭瑀竟對昨晚沈光外出毫不知情,但一想到蕭瑀在朝中本就不受重用,又自命清高。
  有這個情況,再正常不過。
  楊廣面無表情。
  既不支持,也不反對。
  任由下面的百官獻計獻策,等到附近的官員將心中所想全部道出時,楊廣也將那首詩寫完。
  他輕輕一吹。
  將上面的墨汁吹干。
  轉過頭,望著下面的百官。
  目露寒光。
  見到楊廣這怒目神情,百官瞬間安靜。
  楊廣冷哼一聲,將手中的字,直接扔到了蕭瑀手里,冷聲道:
  “蕭瑀,你來將這首詩讀出來!”
  蕭瑀眉頭微微一皺。
  心中不悅。
  他前面用心的獻計獻策,楊廣沒理睬,反倒讓他來念詩?
  不過。
  在看到上面的詩句后。
  蕭瑀眼中露出一抹異色,倒不是說這首詩有多么出彩,而是這首詩是楊廣數年前作的,那時是楊廣的第一次北巡。
  “鹿塞鴻棋駐,龍庭翠輦回。”
  “氈帷望風舉,穹廬向日開。”
  “呼韓頓顙至,屠耆接踵來。”
  “索辮擎膻肉,韋鞲獻酒杯。”
  “如何漢天子,空上單于臺。”
  蕭瑀將這首詩讀完。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眉頭微蹙。
  他們感覺,楊廣似乎還沉浸在第一次北巡的舊夢里,不肯回到現實。
  但時局變了!
  那時突厥可汗奉觴上壽,跪伏甚恭,王侯以下袒割于帳前,莫敢仰視。
  而現在。
  突厥數十萬大軍圍城,在城中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會命殞亂箭之下。
  楊廣無視了百官的神情。
  冷聲道:
  “朕當年出巡塞北,出巡所至,莫敢不尊,布大隋威名于四方。”
  “那時朕自以為陳威塞外,威震北疆。”
  “但今天的遭遇,卻給了朕當頭棒喝,讓朕瞬間清醒,這一切都只是朕自作多情,北方的胡患從來就沒有平息過!”
  “朕的確‘敢為天下先’,以天子之軀君臨過邊塞,也入過游牧民族可汗的軍帳,但這一切,都只是假象!”
  “朕從來就沒有征服過突厥!”
  “朕對突厥的做法,從一開始就錯了!”
  “而且是大錯特錯!”
  “錯得離譜!”
  “朕對突厥太仁慈了!!!”
  當楊廣最后一句說出時,樓內所有大臣的臉色齊變。
  他們怎么都想不到,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候,楊廣想的竟不是破局,而是在思考以前對突厥的策略?
  話里充滿了殺意。
  仿佛已經將突厥當成了第二個高句麗!
  就在百官想進言的時候,楊廣卻是又開口了,同樣的煞氣騰騰,而且眼中的殺意更加不加掩飾。
  “朕已經給過突厥機會。”
  “但既然它自己不珍惜,那就別怪朕心狠手辣。”
  “朕欲聚兵,滅了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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