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室里。
舒靈歌如同特工接頭一般,小聲詢問李醫生:
“清姐,怎么樣,看出什么了嗎?”
“嗯……”
李清皺了皺眉,神情有些困惑:
“你那個小師弟,給我的感覺,很奇怪。”
“奇怪?”
舒靈歌一下緊張起來:
“怎么奇怪了?是不是他的精神狀態?”
李清眉頭一挑,斜睨舒靈歌:
“喲,這么緊張他?靈歌你該不是喜歡上那個小師弟了吧?”
“清姐你胡說什么呢?”
舒靈歌緊急調整了一下微表情,避開李清極具洞察力犀利目光,作若無其事狀:
“他不僅是我的后輩學弟,還是對我很重要的詞曲創作人,并且還跟我有著過命的交情。
“這幾樣加起來,我關心一下他,并不為過吧?
“好了清姐,別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趕緊說正事吧。
“你究竟看出什么了?楚天行他究竟又怎么奇怪了?”
李清點到為止,沒再繼續調笑,端正臉色說起了正事:
“事先說明,這并不是一次正式的診斷。
“我沒有公布心理醫生的身份,他也不是以病人的身份,向我請求治療,所以有很多關鍵性的問題,我沒法兒去問。
“只能通過聊一些日常話題,通過他的語氣、微表情、小動作,推斷他的心理狀況。
“限于條件,即使我修煉有精神秘術,能一定程度上,感知他的精神狀態,可也并不能保證,我對他的診斷,就百分百準確。”
舒靈歌催促道: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清姐你就趕緊說結論吧。”
李清眉頭又不自覺地皺起,語氣古怪地緩緩說道:
“你這位小師弟,給我的感覺,是一個……
“陽光開朗、積極向上、熱愛生活、愛好和平、關愛他人、珍惜生命、愛護動物、保護環境、心慈手軟、拒絕暴力……
“的完美男人。”
“哈?”
舒靈歌目瞪口呆:
“清姐你在說什么?小楚他……居然有這么完美?”
想想吸血鬼城堡里,那些死不瞑目、滿臉驚恐、死相獵奇的吸血鬼,就知道小楚絕不會是一個心慈手軟、拒絕暴力的男人啊!
李清攤手,作無奈狀:
“所以我才說不敢保證百分百準確嘛!
“世上哪有這種沒有半點陰暗面的完人?
“但無論是我觀察的結果,還是精神秘術感知的結論,你那個小師弟傳達給我的感覺,就是這個樣子的。”
“呃……”
舒靈歌無語。
李清神情又變得有些嚴肅:
“這個結論無疑是十分荒謬的。
“我可以肯定,你那位小師弟,不僅對自己身體的掌控精細入微,且很可能也精通精神秘術。
“所以他可以隨心所欲地用語氣、微表情、小動作等,主動傳達他想要傳達的信息。”
舒靈歌吃吃道:
“也就是說……那一串完美的形容,都是他主動傳達給你的?”
李清點頭,似笑非笑:
“小楚很懂得自我表揚。以他的狡猾,以我的修為,想要診斷他的精神狀況……”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抱歉啊小舒,這個姐姐實在辦不到啊!
“照我看,恐怕只有電音如來的‘他心通’,才能給他做一個精確的心理診斷了。”
舒靈歌也是一臉無奈:
“然而我可請不動電音如來……”
完了又一臉擔憂地問:
“清姐我記得你說過,你曾經研究過一個連環殺人狂?”
“是病人。”李清糾正一句,雙手環抱胸口,往盥洗臺上一靠,作回憶狀:
“那是五年前,我去亞米力加交流學習時,研究的一個病人。
“那個病人……出身巨富,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無論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
“所以在十五六歲時,他就對一切尋常意義上的享樂失去了興趣,轉而追求一些難度更高、更有挑戰性、更加刺激的玩法。
“但他本身實力也很強,對普通人來說非常危險刺激的跑酷、徒手攀巖、賽車,乃至跳傘、翼裝飛行……對他來說并沒有太高的挑戰度,太過容易,毫無成就感。
“于是很快地,對這些玩法,他也失去了興趣。
“直到十八歲那年,他甩開司機、保鏢,獨自一人在街頭游蕩時,偶爾遇到一個搶劫殺人犯,徒手摘下了那個搶劫殺人犯的腦袋,他才終于找到了他想要的刺激。”
“鮮血、殺戮?”
舒靈歌嘴里有點發干,聲音也有些發澀。
吸血鬼城堡中,那些在楚天行獨自追獵時,死在他手下的吸血鬼們的遺容,又在她眼前一一浮現。
“不錯。”
李清點點頭。
“那個病人,變成了一個連環殺手,每天午夜,都會外出游蕩,獵殺那些……罪犯。”
“只針對罪犯?”
舒靈歌眼睛一亮。
“是的。所以我才只是叫他病人,最多只用連環殺手來形容他,而沒有稱他為連環殺人狂。雖然他事實上,就是一個連環殺人狂。
“只是因為從小受到的良好教育,他養成了還算正常的三觀,以及還算不錯的修養、尚算穩固的情緒掌控能力,將自己獵殺的目標,牢牢限定在犯有搶劫殺人、強暴婦女、虐待兒童、販賣藥物等重罪的罪犯們身上。
“但無論如何,這種人都非常危險。因為能夠控制他們的,只有他們自己。
“誰也預料不到,他們會不會在哪一天突然放開自我限制,不分良莠地大開殺戒。
“也許永遠不會失控,也許明天就突然失控?”
她聳聳肩,攤手:“誰知道呢?”
完了又奇怪地看著舒靈歌:
“小舒你問這個干嘛?你不會是覺得,楚天行跟我那個病人有什么相似之處吧?
“這怎么可能?兩個人的出身天差地別,經歷完全不一樣嘛!”
舒靈歌想想也是,暗自松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問道:
“那……該如何保證,這樣的人,永不失控?”
“并沒有萬無一失的辦法。”
李清搖了搖頭,又笑道:
“去電音如來寺里出家,終生呆在電音如來駕前聽經,或許能永不失控?但這樣的生活,誰樂意去過呢?”
頓了頓,她又補充說明:
“雖然并沒有萬無一失的辦法,但相對靠譜的辦法,還是有的。”
舒靈歌追問:
“什么辦法?”
“給他們更多的牽掛嘍。”
李清笑道:
“他們內心深處,雖然都有一種對什么都漫不在乎的傲慢,但既然懂得自我控制、規定界限,就表明,他們并不是徹底的冷血無情。
“這樣的人很難去在乎別人。不過一旦能得到他們的認同,走進他們內心,那他們便會異常重視……這份牽掛。
“這樣的牽掛越多,他們便越能用理智、道德、修養,限制自己的情緒,駕馭自己的欲望。
“簡單地說。”
李清說笑一般說道:
“用愛感化。對付這種人,除了在電音如來寺里出家,用愛感化,是唯一靠譜的辦法。”
完了又哈哈一笑,拍著舒靈歌的肩膀笑道:
“小舒你別想太多。小楚雖然是個狡猾的家伙,居然連我都束手無策,還擺了我一道,可他既然把自己夸得天上少有,地上全無,就說明他是個臉皮奇厚的家伙。
“這種家伙,一般都不會太極端。再說他跟我研究過的那個病人,根本毫無共通之處嘛!”
舒靈歌輕嗯一聲,微微頷首,喃喃道:
“是啊,小楚又不是什么巨富豪門的公子哥,哪來那么多壞毛病?”
話雖如此,可“更多牽掛、用愛感化”這八字真言,還是牢牢烙印在她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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