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擺擺手,表示無需在意,他現在也一身疲軟,說不出話來。
“謝謝大哥哥。”
茹茹噙著淚,喊了一聲,青年笑著擺擺手,把自己懷里隨手拿著的糕點塞了過去。
小姑娘有些猶豫地看了一眼父親,得到了后者的許可之后,這才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期間也不忘往父親嘴里塞幾口,后者笑著,嚼著閨女喂的香甜糕點,口中卻只有濃重的血腥味。
“這位官爺,能否勞駕您替我把小女送去廣陽郡城中,西街有家通靈武館,那是我親妹開的,以后小茹茹……恐怕就要請她代為管教了。”
“爹爹,阿爹,你不陪茹茹去嗎?茹茹沒有娘親了……茹茹其實知道的……茹茹懂事了。茹茹……”
“茹茹不能也沒有爹爹了。”
小姑娘說著,其實想努力給父親擠一個笑臉,可是當用力揚起臉頰的時候卻發現淚水洶涌得怎樣都抹不凈。
“茹茹說好不哭了的……茹茹沒有哭……阿爹不要丟了茹茹……阿爹……阿爹別跟娘親一樣!我知道娘親死了!阿爹不能死!”
茹茹哭著喊著,像是在無理取鬧。
青年別過頭去,悄無聲息弄死了那兩名玩家。
后者化作光點消散,空空蕩蕩一點罪證也沒留下。
“阿爹不死,阿爹只是累了……累了去找你娘親,她做的豆花羹,阿爹有些饞了……”
男子說道最后,嘴角竟含著笑,聲音逐漸虛弱,終究沒有倒下去,卻也再沒有抬起頭來。
任憑這小丫頭哭得驚天動地。
雁門郡的風沙吹過,平添了幾分蕭瑟。
茹茹守著冰涼的阿爹沒了哭的力氣,只能委屈地抽搐著傷心。
青年不敢回頭看,只是默默坐在一旁,眺望遠方的一成不變的黃沙。
他從來沒有看得那么認真過。
“大哥哥。”
茹茹從青年身后輕輕喚他。
后者微微轉過身來。
“嗯,怎么了?”
“你替我把阿爹埋了吧。”
茹茹聲音哭得沙啞,微弱的聲音帶著平靜的悲愴。
“嗯,好。”
青年答應了,沒有用法術,用手拋開了一個黃沙坑,跟小茹茹一起把男人放了進去,再用黃沙掩埋掉。
“你現在去哪兒?”
青年問道。
問完之后他才覺得有些詫異,竟然會問一位六七歲的小姑娘該去往何地。
可是小姑娘回答了他。
“跟你走吧,你本領很大,剛剛轉頭就把那兩個壞人殺了。”
青年覺得很沒面子,明明剛才做的那么隱秘來著。
可是他還是牽起茹茹的手,沒有選擇御劍亦或化虹,而是像凡人一樣走著離開這個傷心地。
他體內損耗了大半的本命真氣,能省一點是一點。
“大哥哥,你為什么不用飛的?”
“因為我怕飛的太快,你鼻涕眼淚會飛到我臉上。”
“還有,你既然選擇跟我,無規矩不成方圓,以后叫師傅。”
“哦……師父,我以后想成一個俠客,殺好多的壞人!你呢?”
“我也一樣。”
“師父……”
“嗯?”
“我沒有阿爹和娘親了。”
平沙漠漠,小姑娘說的話很傷心。
青年沒有搭話,兩人走的時候正好踩在了夕陽的影子上。
身后,給男人立的墳顯得有些孤零零的,在這大漠的邊界,它好像聽見了一句回聲……
“我也一樣。”
青年說。
雁門郡的傷心事顧長安暫時并不知道。
自然也不知道,那傷心青年帶著自己新收的小徒弟向著廣陽郡而來。
他只是坐看眼前的玩家死去,自己不再動手。
順便調整自身修煉狀態,以便之后晉升神體時一切順利。
而那些消散的玩家又再一次以新形象重新降臨之后,本來抱著絕望的心態想要亡命逃竄。可卻發現顧長安只是盤膝云端打坐,周圍的手下也并無打殺之意,一時間心中少了些絕望,但仍有些惴惴不安。
方圓圍住了一圈懸鏡司的人,每一位至少也是肉身境界,對于這些青陽州內未曾接觸過修煉一道的菜鳥玩家來說,那也是無法逾越的天塹。
“這boos是怎么了?之前大開殺戒的,現在又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等會兒不會要吃人吧?”
“誰知道呢,這游戲太真實了,里面的npc好像有自己的思維一樣,不能像玩其他游戲一樣肆無忌憚了。”
“是啊,我這游戲在里面死了一次就完了,所有修為天賦物品以及個人檔案信息都要被清空,只能以新身份重新開始,還好咱們還沒來得及獲取經驗寶物……”
不敢輕舉妄動的玩家圍作一團竊竊私語,可是誰的注意力都沒有離開過顧長安。
畢竟只有那個身在云端的男子,才是能真正決定他們是否可以在這個世界繼續存在下去的人。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對于玩家來說每一分一秒都極為難熬。
可是這時候退出去又不甘心,只能小意地覷著顧長安的臉色,不知曉下一刻會發生什么。
后者只是靜靜地等著,等一個契機。
偌大的廣陽郡城此時擠滿了玩家,放眼望去,人潮似海。
“人來了?”
突然一絲莫名的感應,這人群之中好似多了一陣不同尋常的氣息。
顧長安終于睜眼,居高臨下,俯瞰眾生。
望著云端之下抱團的玩家,他知道自己一半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人心需敬畏。
玩家之所以可以肆無忌憚在游戲囂張,無非是因為無所拘束。
所謂的npc在真實玩家的眼中也并無所謂人權,不過一堆數據罷了。
但是顧長安不希望被這樣對待。
更不希望這些所謂的“天外來客”將大燕王朝攪成渾濁泥潭。
最好的方法就是立規矩。
而規矩若要立好,自然需要敬畏一說。
敬畏天地,敬畏自然,敬畏朝廷。
人總得怕些什么才不會亂套。
所謂人心無敬畏,規矩無方圓。
便是其中的道理。
“各位,歡迎來到我大燕王朝。”
“鄙人顧長安,是這青陽州的懸鏡使,青陽州一事乃是不才一手策劃。”
顧長安笑意可親,但說的話卻讓人心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