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情形,顧長安并不知道。
此時此刻,他正置身于一處虛無混沌之中,周遭的空間無邊無際,完全沒有盡頭,入眼所見,皆是狂暴無序的混沌亂流,他們裹挾著恐怖的毀滅力量,隨意肆虐,沒有絲毫規律。
在他的前方,有著一個異常明亮的光點,其光芒之熾盛,將整個虛無空間都照亮。
此刻就置身于顧長安身前一丈距離的眼前,上下沉浮。
每下沉,光芒便隨即收斂。
每上升,光芒也隨之熾盛。
如同嬰兒般呼吸。
但這些,都只是外面的表象。
當顧長安的目光注視過去時,便能透過這些外部的表象,看到內里的深處——在光點的中心,看似只有一寸大小的區域,卻恍若有一輪盛烈如大日般的能量被裝載其中,磅礴的力量隨時都可能噴薄而出,如日之東升。
這……
便是鑒天仙卷!
當看到這的時候,顧長安的腦海中,瞬間就浮現出整個念頭。
無他!
光是傳承便蘊含著這樣恐怖的力量,除了第一正法鑒天仙卷之外,顧長安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功法可以與之相提并論!
“這,便是鑒天仙卷!”
“懸鏡司第一正法,也可能是此世最為強大的武學秘法!”
“而如今,它安靜的落在自己面前!”
顧長安深吸了一口氣,無視周遭的虛空亂流,一步跨出,來到光點之前。
旋即,
晶瑩如玉的手掌,輕輕按了上去。
“轟!!!”
當顧長安的手掌落在上面之時,光點外面所包括的光芒瞬間崩裂開來,好似煙花綻放,倏忽便四散開來。
好似流星隕落的最后一刻,綻放出自己所有的光,無窮的光芒在這一瞬間綻放開來,將整個混沌空間都映照的刺目起來。
濃郁的光同樣映照在顧長安的臉上,將他的也一并照亮。
在他的背后,是光觸及不到的黑暗,在他的身前,卻是熾盛如大日的光芒。
他的身軀猶在黑暗,但眼與心卻投身到了光明之中!
光芒散去,猶如浮躁繁華被剝離,僅剩下歲月的沉淀。
一塊布囊出現在眼前。
布囊看不出顏色,非要說顏色的話,只能將其稱之為黑色。
說是布囊,其實非金非鐵非布,看不出是用什么材質制成,邊緣處有著裂痕,好似經受過風吹火煅般,歷經了無數磨難,跨越了無數歲月,這才來到這里。
上面,有著四個模糊的痕跡,依稀能辨認出字跡:
“鑒天仙卷!”
顧長安目不轉睛的望著,好似眼神被磁石吸住,絲毫都無法挪移。
在他的目光注視下,這四個字逐漸隱藏,而后便是無數細小的紋路顯現出來。
這些紋路非常細小,在這巴掌大小的布囊上,密密麻麻,乍一看就好像這布囊本就是被紋路所布滿,沒有留下絲毫的縫隙。
顧長安仔細觀察著,發現這些紋路是以某種奇特的規律印刻上去,隱隱構成了一個圖案,就像是——
渾天寶鑒!
這一瞬間,他忽然想到在山巔上空,所看到的那一面鏡子虛影,其上的花紋,與眼前這布囊的紋路何其相似!
“鎮撫使說鑒天仙卷與渾天寶鑒乃是相輔相成,唯有將鑒天仙卷修煉入門,方能如意運轉渾天寶鑒,眼下看來,這兩者之間果然是配套。”
“只是不知,到底是先天伴生的寶物與功法,還是后天人為煉制!”
“倘若是人為煉制的話,那能夠煉制成這等奇物,又創造出這等功法的人,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顧長安不得而知。
但這絲毫不影響他接下來的舉動。
只見他將這些雜念從腦海中驅離,隨即定了定心神,便將手按在了這布囊上。
“轟隆隆!”
猶如平地一聲驚雷,瞬間炸響。
當他將手按上去的時候,布囊上陡然爆發出一團熾盛的金光,然后順著手掌,瘋狂涌入顧長安的身軀內。
顧長安周身猛然一顫。
但感受到這些金光并未對他造成絲毫影響,也就安定下來,保持著一只手按在布囊上的動作不便,靜靜等待著金光涌入。
不知過了多久。
伴隨著金光不斷的涌入,顧長安的紫府中,也開始有著一面古樸的鏡子開始成型。
剛開始還只是模糊的輪廓,逐漸細致變成虛影,然后凝視,最終徹底成型,化作一面蒼茫的古鏡。
古鏡呈現青灰色,看起來十分低調,若是放在外面地攤商販上,恐怕十文錢賣出去,都有人嫌貴。
但此時此刻,古鏡猶若開天辟地般,在他的混沌紫府中,散發出萬道金光,將顧長安的紫府徹底照亮,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黑暗之處。
他懸浮在紫府半空,滴溜溜旋轉,光芒的折射照耀下,將它的每個細節都展露無遺。
鏡面上,無數繁復的花紋好似一道道法則般展露非凡。
他們組成一個個獨立又聯合的圖案,有些好似山川,有些好似天空,有些好似植物,有些好似動物……蒼茫古樸,悠遠綿長。
與此同時,一個蒼老,好似逆流時間長河,從萬古歲月前傳到此處的聲音,也直接從顧長安心底響起:
“修煉鑒天仙卷,需觀天徹地,悟世界本源,以渾天寶鑒上查云霄,下徹九幽,將天地烙印己身……”
聽到這聲音,顧長安頓時渾身一個激靈,連忙全神貫注傾聽,不敢錯過任何一個字。
這個聲音從顧長安的心中響起,卻透過顧長安傳出去,響徹整個混沌虛無中,聲音語氣平淡,沒有絲毫起伏,沒有絲毫波動,更沒有絲毫情緒。
它在不斷回蕩著,在這里不斷傳響、回蕩。
最終層層疊疊,形成浩瀚聲勢,
到了最后,就好似這片虛無混沌的空間正在說話一般。
簡單的概括之后,便是口訣。
顧長安不敢遺忘,連忙凝神靜聽。
一遍、兩遍、三遍……
聲音不斷的重復,不斷的訴說,好似要一直述說到世界盡頭。
顧長安只用了兩遍,便將開篇總綱和口訣全部記下來,又聽了兩遍,確定沒有絲毫遺漏,這才松了一口氣。
而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有心思去想別的。
“這個傳道的聲音,到底誰在述說?”
“是創造功法的人,還是當初成立懸鏡司的那位武圣?”
“亦或者,這功法先天生成,乃是道韻法則凝聚,形成傳道之音?”
顧長安皺眉想著。
這時,他心神沉浸紫府,只見腦海中的鏡子現在已經徹底的凝視,如果不是在紫府中,一旦拿出來,恐怕所有人都會認為一面真正的鏡子。
“這本鑒天仙卷,以目前所顯露的種種玄奧來看,恐怕是不可臨摹、不可復制,這一點,估計另外二十一門神通正法也是如此!”
“所以,若想傳承九法十三化,就必須要來飛圣臺!”
“一方面是樹立九法十三化至高無上的地位,另一方面也是防止功法外泄!”
“當然,這些非是我現在能考慮的。”
“眼下我剛剛傳承鑒天仙卷,按照開篇的總綱來看,若想修煉,就必須要接受傳承,以這聲音……姑且先將其稱之為道韻凝聚的聲音傳道,然后在紫府中凝聚出渾天寶鑒,以作為修煉鑒天仙卷的根基!”
“凝聚了渾天寶鑒,也只是獲得修煉鑒天仙卷的資格!”
“接下來是要將其修煉入門,也正是在這一道上,將懸鏡司無數先輩大能給擋住!”
“古往今來五百多年,無數天資絕頂之人,都被擋在了這里!”
顧長安喃喃自語。
“當然,這些還是不關我事!”
“我若想修鑒天仙卷,就必須要需觀天徹地,悟世界本源,以渾天寶鑒上查云霄,下徹九幽,將天地烙印己身,但這唯有借助渾天寶鑒才能做到,不過如今道韻凝聚成傳道之音,幫我在紫府中重塑,卻是省卻了這一道,只是……”
顧長安發現,紫府中的渾天寶鑒雖然正在凝聚,但冥冥之中卻有一個念頭告訴他,必須要盡快記住這些紋路和細節,否則的話,這渾天寶鑒還會消散!
這是武者的心血來潮!
顧長安不敢忽視!
于是他不敢在耽誤時間,全身心的投入進去,體會這渾天寶鑒的每一處細節。
這樣一來,若是這渾天寶鑒消散,他也能在日后觀想之時,將其分毫不差的重塑出來。
他全身心的傾注,完全沒有意識到時間的流失,不知不覺間,便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
此刻顧長安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目光卻十分明亮,顯得炯炯有神。
“這渾天寶鑒花紋太過繁瑣,以我之能想要將其強行記下,做到分毫不差,也耗費了太多精力!”
這花紋中蘊含著道韻,并不是強行記,便能記住。
需要以精神驅動,將其烙印在靈魂之中,才能徹底記下。
但這樣做的話,就會消耗太多的精神,顧長安能感覺到,他此刻的精神已經接近枯竭。
要知道,這還是因為他的精神強大異于常人,比之神通、凝神境界的大能都強了太多太多。
長生、天人的精神有多少他不得而知,但想來顧長安就算是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這時,顧長安發現腦海中的渾天寶鑒果然已經開始逐漸的朦朧暗淡,眼看著就要消散。
見狀,顧長安雖然已經將這花紋全部烙印在精神中,還是怕有所遺忘,連忙繼續觀摩,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與此同時,伴隨著外界鑒天仙卷的口訣在不斷的復述,虛無混沌的空間內,也開始展現出一些光影畫面來——
有高大身軀,御使古樸寶鏡,鏡面一照,神光從中激射而出,洞穿天地,隨后散步成羅網,最終揮灑自若,遮天蔽日的鏡面神光將萬物湮滅。
在這鏡面神光的一擊之下!
顧長安清楚的看到神光所過之處,九天被洞穿,顯露出天上的另外天地,大地被大破,顯出九幽冥土。
他看到山川為之破碎,河流為之干枯,神光所過之處,無數強大的天神被洞穿,毫無抵擋之力。
他看到,渾天寶鑒所過之處,一切的一切都變成了光的海洋。
在這片光域之中,一切不屬于神光之外的存在,如同被天地所排斥。
他看到高大身軀,一步踏出,雙手托舉寶鏡,猶如托舉青天。
一道神光再度射出,筆直洞穿先前打穿的天地,落入另外一方天地的天上,然后——
天傾了!
天火從破洞之處倒卷而下,上方天地,無數氣息強大的強者大能,飛天而起,想要以手挽天傾,可在這樣的天災面前,卻猶若蚍蜉撼樹。
大妖桀驁,仰天咆哮,隨后化為齏粉!
劍仙飛天,劍氣縱橫,然后切割破碎!
巨龜行走,托起大陸,瞬間湮滅成灰!
神光所過之處!
一切的一切都化為齏粉!
他們破碎,他們歸墟,他們湮滅,他們化為烏有!
渾天寶鑒,神光所過之處,無敵天地!
這些光影,在不斷的演繹著渾天寶鑒的恐怖威能,將鑒天仙卷的霸道無雙,通天徹地之威能,浩瀚如海之恐怖,展露的淋漓盡致!
良久!
所有的一切歸于平靜!
光影消散,神鏡隱沒,那浩瀚如海,威能無雙,猶如天地唯一的志高,也消逝的無影無蹤!
混沌之中,一片黑暗。
顧長安長舒一口氣,忍不住閉上眼睛。
腦海中,先前那些畫面依舊還在翻涌:“若我能將其修煉成功,有朝一日,可否有這般神威?”
他心里如此想著。
而當心中浮現出這念頭時,另外一個垂下去的手,卻不自覺的緊握了起來。
明明是空白的手掌,此刻卻好似在緊握著什么珍貴的東西一樣。
“嗖”
伴隨著一道破空聲,右手覆蓋的布囊,唰的一聲飛回原來的位置,然后濃郁的金光從四面八方的虛空處出現,涌入布囊之中。
在然后,一絲絲光點從黑暗中生出,如同百川歸海般,將布囊包括。
最終,再度成為一個光芒熾盛的光點!
到了這一步之后,顧長安忽然感覺這方空間對他有著強大的排斥,還不等顧長安做出反應,他便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人就被彈出了這方虛無混沌中。
飛圣臺中。
青灰色門戶前,顧長安的身影陡然出現。
穿越兩界,讓顧長安腦子有些昏沉,踉蹌了一下這才站穩腳跟。
顧長安來不及觀望其他,連忙閉上眼睛,將之前印刻在靈魂中的記憶全部回放了一遍,確認沒有絲毫遺忘,這才重重的長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