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在場眾人心情有些沉重,魯姜忙開口緩和,道:“這些都是歷史問題,非是我們一己之力可以解決的,就單從眼下來看,千戶打算如何處置這些被脅迫和控制的小神呢?”
聞聽此言,顧長安沉默半晌,似乎在思考著什么,足足過了片刻,這才忽然手掌一捏,好似將某些東西捏碎了一樣,沉聲說道:“這些小神為了掙扎求生,因此才被邪神和野神控制,雖情有可原,可終究還是助紂為虐,違反了律令。”
“不過我懸鏡司也并非是殘殺之人這樣吧,給予他們一個機會,若能臨陣倒戈,還可將功補過,后續再懲戒一番也就罷了,若是繼續冥頑不靈,那就一并斬殺!”
呼啦啦!
這句話說出,外間忽然卷起狂風,吹著大片雪花飄進屋內,一時間雪花紛飛,樹枝簌簌。
聽著這話,感受著其中森然殺意,在場眾位主事,一時間都打了一個寒顫,齊聲道:“是,我等明白!”
顧長安又道:“那現在便準備吧……這次散布全郡各處探查,總計探查四十三處可疑廟宇,確定的有二十九處……現在是臘月二十七日,過了新年,立刻展開第一次行動!”
“是!”
眾位主事齊聲應喝。
只是魯姜隨后卻說道:“千戶,這些邪神野神,若是他們顯跡我們還可對付,可一旦他們遁入冥土,武道手段就沒有辦法了,只有修士才有這樣的手段,我們千戶所的氣海修士才寥寥幾人,恐怕有些力有未逮……”
“這不是問題,本官隨后便寫下文書向州里請求增援,派遣道兵前來!”顧長安說道。
“道兵?”
聽聞這話,在場眾人包括魯姜在內都不禁臉色一變。
“千戶,請派道兵之事非同小可,一旦出了差池,恐怕您要承擔不小的責任啊,還需三思……”一位主事忍不住說道。
道兵,乃是懸鏡司煉制的保護力量。
全是由金甲力士所組成,乃是懸鏡司的護道力量,專門應對大型廝殺與斗戰,屬于一州鎮撫司的底牌手段。
每次調動不僅需要非常繁瑣的手續,還需要鎮撫使親自派發虎符和諭令,牽涉十分廣泛,影響更是很大。
一旦調動道兵,最終卻出了差池,顧長安必然會被牽連。
“此話就不要說多了,顧某心中有著計較,我陳塘郡千戶既然決定做了這樣的事情,就勢必要將此事做好!”
“如今我們都已經探查清楚,若是因為力量不足導致功虧一簣,這才遺憾,既然如此,不如調動有聲力量,將其一舉滅絕……雖然這樣我們可能會肩負一些責任,如打輸了、打錯了、甚至是損失慘重了,這自然由我來承擔責任!”
“可身為一郡千戶,又要爭奪功勛,這點擔當還能沒有?!”
話及此處,顧長安長身而起,沉聲說道:“好了,此事你們不要再說,事不宜遲,你們現在便去準備,魯主事,你前往府城,聯系官府調動衙兵隨同,防止愚昧鄉民阻攔!”
顧長安話說的堅決且擲地有聲。
眾人知道勸說不得,在加上顧長安此刻已經決定,他們也不能再勸說,當下只能對視一眼,隨后紛紛站起身來,拱手道:“是,我等聽令!”
隨后,紛紛各自散去準備。
不一會,所有主事都已經全部離開,整個大殿內,一時間只有顧長安一人。
顧長安站在門口,看著外間風雪,發覺北風呼嘯,大雪紛飛,下的是越來越大了。
不過這對于顧長安自然產生不了任何影響,一頭闖入大雪之中,緩步上山,朝著亭子而去。
走入亭中,放眼望下,可見整個府城都被籠罩在一片白雪之中,街道上門戶緊閉,確實沒了行人和馬車,北風呼嘯,寒冷刺骨,但家家戶戶都升起了炊煙,點亮了蠟燭。
此刻,雖是晚上,卻亮如白晝。
“真是瑞雪!”
顧長安笑著說道。
愣愣的看著在風雪中的府城,也不知過了多久,這才回過神來。
袖子一甩,一片玉簡便已經憑空出現在眼前半空中,顧長安又手一抹,一桿筆就出現在掌中,定了定心,沉吟一刻,目光一凝,就開始在玉簡上寫了起來。
這所寫的自然是近期這些事,又將前因后果寫進去,最后寫到:“茲事體大,陳塘郡一己之力恐難以對付邪神野神,故請道兵相助,請鎮撫使及諸公準允。”
一口氣寫完,但見字字清晰端莊,帶著縹緲意味,不由滿意的點點頭。
又仔細誦讀了一遍,確認無誤后,就蓋上自己的千戶印章。
隨后,顧長安手掐發覺,體內法力更是調動,默念著咒法,不消片刻,遠傳天外忽然有仙音陣陣,緊接著一片祥云飄過來,落在身前,從云霧中伸出一塊玉臺。
這玉臺先是虛,后又變實,通體青色,流轉著光華。
顧長安將玉簡放在玉臺上,拱手擺了擺,云霧和玉臺便帶著玉簡一同消失不見。
顧長安望著玉臺消失方向,心中微微送了一口氣。
先前所出現的這幕,名為青云臺。
寓意為青云直上天梯的意思。
而在懸鏡司內,卻是下屬奏請上峰傳遞公文的法器平臺畢竟一州之地便地廣何止數萬里之遙,若是單純靠傳音玉符和修士飛遁,耗費時間太久,因此便專門煉制了這青云臺。
青云臺,有子母之分。
一母臺,設立在州里曜日山,另有數量不少的子臺,分布在全州各處。
若有需要,只需以法力為引,念動咒語,便能呼喚青云臺前來,將奏折放置在玉臺上,這青云臺便能將子臺上的奏折瞬息之間騰挪到母臺上。
可謂是頗為實用。
不過可惜的是,這青云臺只能傳遞死物。
但話又說回來,若是這青云臺能夠傳遞生靈,那此寶貝的戰略意義便截然不同了。
這些都是題外話。
顧長安站在亭中,眼神放空,心里默默尋思。
“接下來,便是等待了!”
青陽州,曜日山。
天空中雪花飄落,烏云壓下,整個天地都因此顯得陰暗,地面上大雪堆積,早已經有了半尺后,整個曜日山都已經被雪白覆蓋。
遠遠望去,帶著一些暗啞深沉。
山頂正殿,金鐘玉罄正在嗡鳴作響,發出清澈聲音。
屋頂上雖有禁制,但并未阻攔雪落下,覆蓋在墻瓦上,讓整個正殿變得一片潔白,比起往日太陽照耀下,反射著金光,竟是有著別樣的美感。
幾個小小的道童正在拿著大掃把,將山下往山頂正殿中間,清掃出一條小徑來。
雪落在他們山上,很快就將他們變成了一個雪人這些道童都有著力量在身,最低也是肉身境5重以上的修為,雖不能寒暑不侵,但時刻運轉氣血,在這樣的冰雪天氣下,也能打磨錘煉經脈。
正殿內,穹頂落下,四面卻開闊,唯有四角四根大柱支撐。
正中心的云塌上,鎮撫使跌坐其中,雙目似睜未睜,眼簾微微下垂,雙手疊在一起放置小腹處,給人一種寧靜祥和的味道。
在他周圍,近百位名或是身著寬袍大袖,或是身著長衫勁裝的修士武者各自坐在蒲團上,圍繞而坐。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動作也都各不相同,但唯有一點卻很相似氣息皆是非常深厚強大!
最中心幾名老者,更是氣息深厚如海,好似面對深淵懸崖,給人一種如淵如峙之感。
這,便是青陽州懸鏡司的底蘊所在。
外面下著雪,風呼嘯吹著,發出嗚咽聲音,烏云壓下,殿中一時晦暗。
不過所有人都有著修為在身,此刻一個個靜默著,穿越一份玉簡。
片刻后,所有人都已經全部看過,就見著鎮撫使面無表情,沉聲說道:“顧長安發來的奏文,你們也都看過了,諸位意下如何?”
一聽這話,殿中一時寂靜。
圍坐在最前端的一名老者開口說道:“神道歷來是我懸鏡司想掌握卻不能涉足之地,如今既然有些機會,哪怕不大,也要試上一試。”
“此言不錯!”
“只是調動道兵,這事分同小可,還需從長計議啊!”
“話說的不錯,道兵乃是一州鎮撫司之根本,茲事體大,一旦調動,牽連甚多。要知道,哪怕是三百年前黃泉宗余孽肆虐,我鎮撫司都未曾調用,如今……”
“還是要好好思量一番才是!”
在場眾人都是紛紛開口,發表自己的建議和想法。
他們說話之時,鎮撫使便一直坐在云塌上靜靜聽著,眼神平靜,看不出起伏,臉色也是淡然,令人猜不透心思。
靜靜聽了一陣,忽然,殿中某處響起一道聲音:“依我看,此事根本就無須想的這么復雜!”
這聲音洪亮,瞬間蓋住所有聲音。
所有人都下意識將目光投注了過來。
這一看,所有人都愣了 說話之人,赫然是顧長安的護道者,青陽八圣之一,沈悼!
“我懸鏡司想要插手神道已經許久,可惜卻數百年來都得不到機會,多少先輩都因此黯然,如今既然機會送上門來,為何還要瞻前顧后?”
“想要插手神道之事,卻如此前怕狼后怕虎,我等修道練武短則百年,長則數百年,難道連這點擔當都不見了?”
話及此處,沈悼站起身來,對著鎮撫使拱手行了一禮,沉聲說道:“顧長安既然敢發這個奏文,必然是做了極大決心和準備,既然如此,我鎮撫司難道還要眼睜睜錯過?”
“還請鎮撫使下令,抽調鎮撫司內道兵,增援陳塘郡,圍剿邪神野神,為我青陽州準備席卷全州神道,而立一標桿!”
這話傳出,不少本就贊同的主戰派也是紛紛站起身來,齊齊拱手躬身:“還請鎮撫使下令!”
聲音連成一片,震動著大殿都嗡鳴作響。
鎮撫使望著外面大雪,沉吟了許久,似乎是猶豫不決,過了會,這才對著身前三名老者說道:“三位道友,以為如何?”
聞言,這三人皆是搖頭:“我等早已不問世事,鎮撫使且自己下令便是。”
聽這話,鎮撫使瞪了他們三人一眼,隨后竟從云塌上站起身來,來到殿中緩緩踱步。
見狀,殿中所有人都是屏氣凝神他們知道,鎮撫使這是在做著抉擇。
一時間整個殿中靜的落針可聞。
鎮撫使確實在沉吟,只是他并不是在做抉擇,而是感慨 顧長安提出的這三條都很簡單,甚至嚴格的來說都不算完善,但總歸是提出了綱領要點,這就非常了不得了。
可問題在于……
懸鏡司數百年來,為何就沒有人提出這點呢?
想了片刻,鎮撫使嘆了一口氣,一揮手,衣袖紛飛,一道無形的氣勁打在懸掛屋檐一角的金鐘上。
“咚咚咚!”
剎那間,鐘聲滾滾傳開。
這時,鎮撫使便開口說道:“爾等聽令,邪神野神禍亂全州,從今日起,除清繳黃泉宗余孽人手外,所有人整裝待發,按照這方法,探查全州之地,察驗邪神野神。”
“另,封顧長安為青陽州懸鏡司監察使,總攬全郡邪神事宜,鎮撫司遣一隊道兵前往陳塘郡,此道兵歸顧長安賬下聽令調遣,掃清全郡邪神后,便監察全州!”
說到這里,鎮撫司掃看全場,肅然道:“等顧長安掃清完陳塘郡,監察全州時,爾等與其配合,將我全州一掃清凈!”
一聽這話,在場眾人頓時肅穆。
紛紛行禮:“謹遵諭令!”
“許宣!”
“屬下在!”一個身著青衣的男子,踏步而出。
“你持我虎符諭令,前去調遣一隊道兵前往陳塘郡,到了之后,一切聽從顧長安安排,不得有誤!”
“是!”
許宣聞言,應聲而退。
然而,就在這時,他卻被鎮撫使叫做:“還有,記得叮囑顧長安,既然要做,便要好好做,務求全功!”
“哪怕除了差池,也有州里給他兜著,讓他放手施為,不必有所顧慮!”
聽著這話,雖許宣身為鎮撫使親信,慣會察言觀色,自然知道鎮撫使私下對顧長安十分看重,可也沒有想到竟是看重到這個地步 這已經是給予了莫大的權利!
一念至此,頓時心中凜然,行禮道:“是!”
“且去吧……”揮揮手,讓許宣退下,鎮撫使又看向其余人:“爾等也都散去吧,各自行動起來!”
說完,他便退回到云塌之上跌坐,雙目微瞇,不再言語。
見狀,眾人都是十分識趣的拱手退去。
很快,整個殿中的人都已經散開,只剩下最前面的三位老者。
“老任,真是好大氣魄,好大手腕!”
“本以為當了百年這鎮撫使,你的心氣早已經被消磨的不多了,可誰知今日方見你真顏色!”
“令某刮目相看!”
三人抬起頭,開口說道。
鎮撫使動也沒動,依舊跌坐云塌上,不過卻輕輕開口道:“任某雖無為而治,但也是有著不甘,當初沒有做成,如今既然有了機會,自然不會犯過……我看你們三個才是真正的雞賊,明明早就想做,卻偏偏不做任何表態,讓我當這個過河卒!”
一聽這話,三人對視一眼,皆是哈哈大笑。
“唉……”
笑聲中,鎮撫使搖了搖頭,說道:“也罷……小卒過河就是車,馬前卒又如何,終是不甘!”
許宣領了鎮撫使諭令,一路飛遁,很快就到了后山。
后山是禁地,有著強者把守,尋常之時若無諭令,擅闖之下都要受到責罰,而許宣這次有著鎮撫使虎符和諭令,自然沒有任何阻礙。
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就到了一處懸崖邊。
許宣在此處停下,將鎮撫使的諭令丟出去,卻見那諭令激射而出,卻在飛出懸崖時,空中倏忽泛起波紋,諭令鉆入其中,消失不見。
這時,許宣高舉虎符,大聲說道:“奉鎮撫使命,調遣一隊道兵!”
聲音遠遠傳開,卻毫無絲毫動靜。
許宣也不著急,便站在此處等待著。
過了片刻,許宣似乎心有所感,忽然抬頭 但見天上,有著百道流光飛縱而出,各個皆是駕馭飛劍,一時間光華萬千,劍氣沖霄。
便是許宣,也不由看的癡了。
大年三十,是俗世中這過往一年來最為重要的節日。
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哪怕是晚上了都燈火通明,各種食物香氣撲面而來,爆竹之聲噼啪響徹。
對于修士武者,尤其是實力越強,壽元越多的強者而言,新年早已經模糊了。
不過,顧長安還是給千戶所里的主事,以及校尉、力士們放了個假,一起熱鬧了一番。
而就在大年初二時,顧長安正在殿中靜修,忽然心有所感,一甩袖袍,整個人瞬間激射而出,朝著殿外飛去。
瞬息間,便來到千戶所上空,望著某處。
這舉動,自然驚動了千戶所的其他人,一時間紛紛飛縱上來,環繞在顧長安周遭。
“大人,發生了什么事情?”
顧長安并未說完。
只是看著遠處。
在他的目光注視方向,一道道白點正在眼前擴大,很快便清晰了些。
在過一會,便已經足以讓人清晰見著輪廓。
卻見,百道流光飛縱而來,劍氣橫亙長空,跨越千萬里。
當他們靠近時,整個府城,都被沖霄劍氣所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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