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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解毒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世子很兇

  許不令帶著王府護衛沖入山嶺,尚未抵達藏身的溶洞,所有人都齊齊停下腳步,看向大樹下靠坐的身影。

  無數繃直的金絲還停留在樹干上,巨網中間,頭發花白的老人抬頭向天,紋絲不動,已經閉上了雙眸。

  王府護衛往前走出一步,只是不小心觸碰道外圍繃直的金色絲線,腿上便出現了一條血痕,繼而旁邊早已經分成數段的樹木緩緩倒下,琴弦崩斷的聲音接連響起,直至方圓十丈的密集樹林全部坍塌,只留下滿地碎木。

  王府護衛臉色煞白,竟是被這戰后的場景駭的不敢上前,緊張道:

  “小王爺……”

  許不令臉色本就因鎖龍蠱而鐵青,此時雙眸如冰,握住長槍的指節被捏的泛白。

  賈公公一輩子沒入江湖,卻又從頭到尾都是徹徹底底的江湖人,可能對賈公公來說,橫死荒野是落葉歸根,可許不令豈能輕描淡寫的就把這當成‘善終’?

  所行之事皆無愧于心,所遇之人皆無愧于情!

  往日受賈公公指點,賈公公又把崔小婉護送至身前,金天設伏是他的事兒,賈公公卻擔任門神死在了這里,這個還不了的情,顯然該背在他身上。

  寧清夜站在身后,瞧見天下無敵一甲子的皇城守護神,就這么如同尋常老人般靠在樹下合了眼,眼神也五味雜陳,想要開口說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很快,藏在附近溶洞里的姑娘,在護衛的掩護下走了出來。

  崔小婉聽說許不令來了,臉上帶著喜意,只是走出幾步,雙眸中的喜色便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失落。

  性格使然,崔小婉一向把生老病死看做花草的春開秋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看的很淡。

但看得淡,不代表沒感覺,就好似最喜歡的一棵桃樹在歷盡風雨后開完了最后一次花,哪怕知道這棵樹是壽終正寢天道如此  但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心里豈會不失落?

與崔小婉的默然比起來跑在最前面的祝滿枝,反應顯然要大得多。瞧見前幾天還在一起釣魚吹牛的老賈胸口帶著血污靠在樹上祝滿枝臉色頓時就白了下  繼而慌慌忙忙的跑到跟前:

  “老賈,你……你……”

在狼衛待過一年時間,祝滿枝分得出人的生死,走進之后話語便噎住眼圈兒頓時紅了,拉著許不令的袖子:“許公子,怎么回事?老賈怎么……”說著說著,眸子里便涌出水霧  臉上滿是委屈。

祝滿枝從來重情義,賈公公又曾幫祝家婦孺度過死劫  哪怕剛和賈公公相熟不久,卻已經把這個無所不知的老人當成了長輩;前幾天還想著等爹爹回來,在賈公公面前給她撐場面的事兒,賈公公忽然就這么走了,心里如何受得了。

  寧清夜猶豫了下,上前拉住滿枝,小聲道:“是朝廷派的人,許不令中毒了,你……我們先回去吧,讓他處理這事兒即可。”

  祝滿枝見許不令臉色鐵青,和在長安城時毒發一樣,也暫且忍下了滿心情緒,看了賈公公幾眼,才跟著寧清夜轉身離開。

  陸紅鸞、松玉芙、蕭湘兒站在遠處,都認識賈公公,眼中五味雜陳,但此時也做不了什么,在護衛的簇擁下,先行回樓船。

  滿地狼藉的樹林中,很快就只剩下許不令和王府護衛。崔小婉并沒有走,她緩步來到跟前,眼神很失落,遲疑了下,才幽聲道:

  “皇帝是來殺我的。老賈說想死在風水好的地方,這里一點都不好。”

  言外之意,是不該為她死在這里。

  許不令沉默了良久,終是先壓下了心頭的百種情緒,沉聲道:“賈公公為國盡忠一生,武學造詣、處事德行,皆無愧一代人杰。將賈公公抬回去,送回肅州城厚葬。”

  王府護衛俯首領命,上前用黑布蓋住賈公公的身體,恭敬抬著走出了樹林。

  崔小婉緩步跟在后面,想了想,少有的嘆了一聲:“老賈該在桃花谷養老的,是我和老賈說,走到哪里算哪里,讓他把我帶了出來。如果我不亂跑……”

  許不令提著鐵槍走在身側,平靜道:“賈公公是因為賈易才跟著你,他知道宋暨遲早會來殺你,即便留在桃花谷,也是同樣的結局。要怪,只能怪宋暨……咳咳——”

  許不令剛說兩句話,臉色驟然血紅,額頭青筋暴起,身形晃蕩了下,以鐵槍為支撐才站穩。

  鎖龍蠱乃世間最霸道的毒物,中者會被寒毒侵蝕四肢百骸、阻塞筋脈氣血,運動越激烈毒發越快;許不令方才一番激戰,又怕溶洞出事狂奔過來,賈公公身死心緒又起伏頗大,鐵打的體魄也有點撐不住了。

  崔小婉連忙扶著許不令的胳膊,把目光轉到了許不令的臉上:“你怎么了?你別也死了呀,你死了,我就沒地方去了。”

  許不令任由崔小婉扶著胳膊,繼續前行,只是輕聲安慰:“我沒事。”

  崔小婉身若細柳,力氣本就不大,許不令很沉,需要用力才能把許不令撐住,神情很低落。

  許不令本想再安慰崔小婉幾句,可胸腹間翻江倒海,開口說話都難受,便也沒有再多說。

  兩個人回到河灣,樓船上已經燈火通明,護衛到處巡視,因為河灘上滿是血跡,姑娘們都被送回了房間。

  蕭綺已經從護衛口中得知了經過,見許不令回來,連忙跑過來,從另一側扶住許不令的胳膊,關切道:

  “相公,你沒受其他傷吧?”

  許不令體內的寒毒已經快要壓不住,解藥擺在跟前,也沒有強撐著的意思。把胳膊架在蕭綺的肩膀上,快步走向船樓里。

  蕭綺見許不令臉色鐵青,心里也一揪一揪的,進入船樓后,開口道:

  “湘兒,湘兒!”

  蕭湘兒早已經等候多時,從屋里跑出來,跟著來到睡房。

  崔小婉一直扶著許不令,把許不令扶著在床上躺下,便站在了旁邊,頗為關切的看著眉鋒緊蹙的許不令。

  蕭湘兒正準備抬手解開腰帶,發覺崔小婉沒有走的意思,動作頓時僵住了,焦急道:

  “小婉,我給他解毒,你……你先出去吧。”

  崔小婉略顯不解,不過這時候也沒心思追根問底,輕輕“哦。”了一聲,便轉身走到了屋外,擔憂許不令的安慰,站在門口等待,并沒有回房。

  只是……

  很快,里屋便傳來了亂七八糟的聲音:

  “姐,你藥效強,你先來……”

  “湘兒,你把相公扶著……咦,相公你怎么沒反應……”

  “心情不好,能有什么反應……”

  “那怎么解毒……湘兒快想辦法……”

  竊竊私語不斷,很快又傳來了木板‘咯吱咯吱——’的響聲,還有母后奇奇怪怪的哼聲。

  崔小婉本來神色低落的靠在房門上等待,有些出神,漸漸又被后面的聲響把思緒拉了回來。她眉梢微蹙了下,回頭疑惑道:

  “母后,你們在做什么呀?哪有這樣解毒的?”

  房間里,傳出蕭湘兒很壓抑的回應:“小婉,你先回去,本宮……唉……我解毒呢……”

  崔小婉抿了抿嘴,本想說“許不令都半死不活了,母后你還折騰人家……”,可還沒開口,就被察覺不對跑出來的陸紅鸞,給拉了回去……

  樓船在河灣中起起伏伏,天不知不覺亮了,因為刺殺,船上顯得有些沉寂。

  船樓二層的廂內門窗緊閉,燃著裊裊熏香。

  身著薄裙的蕭綺,臉色發紅,掛著些許細汗,搖搖晃晃走到書桌前,撐著桌子稍微歇息了片刻,才緩過來,坐在了椅子上,忍著疲倦開始忙正事。

  幔帳外,陸紅鸞拿著粥婉,眼中帶著幾分心疼,用小勺把粥送到蕭湘兒的嘴邊:

  “來,吃一口,別累死了。”

  蕭湘兒頭發散發,已經累得不想動了,卻還是認認真真的解著毒,手里的紅木小牌兩面都刻滿了,已經換了塊新的。她喝了幾口粥,便開始埋怨:

  “許不令,以前毒結完了,你欠的帳也還清了,現在解毒怎么算?你還我什么?”

  被折騰一夜,許不令已經快成藥渣了,為了盡快祛除侵入體內的毒霧,許不令依舊堅持著,聞言輕聲道:“寶寶別鬧,都是夫妻了,還計較這個。”

  蕭湘兒見許不令想白嫖,杏眸顯出幾分不樂意,有氣無力的倒在了被褥上,閉上雙眸:

  “那你自己解。”

  陸紅鸞就這么看了半天,腿也是軟的,若不是她沒法解毒,早就自己上了。見蕭湘兒罷工,陸紅鸞瞪了一眼:

  “死湘兒,你快點,身為藥罐子要自覺。若不是我和玉芙沒法解毒,還能有你的事兒?”

  蕭湘兒滿不情愿:“你見過自己喂藥的藥罐子?”

  蕭綺聽見兩人又開始吵,蹙眉道:“湘兒,你快點,別耽擱時間。等西涼軍入了武關,許不令就得趕往長安城,若是身上還中毒,安危怎么保障?”

  許不令心疼寶寶,老實翻身自己解毒,輕聲道:“已經差不多了,我來吧。”

  “哼”

  蕭湘兒眼中顯出滿意神色,白了陸紅鸞一眼,只是還沒得意多久,便揚起脖子急聲道:“啊!好哥哥你……”

  蕭綺搖了搖頭,把目光轉向面前堆積如山的卷宗,說起了正事:

  “宋暨外戰連連失利,內部又四面起火,你平叛剛剛有了點氣色,便又被宋暨強令撤軍,這些事已經讓滿朝文武心中不滿。崔皇后的事兒之后,宋暨知道你有反心,明顯急了眼,為了穩住朝廷,還派御林軍封了魁壽街,讓朝臣沒法提出異議。你這次進京,和宋暨說什么都沒用,他只會給你兩個選擇,要么撤軍,要么起兵造反……”

  許不令欺負著寶寶:“這我知道,有他沒我,他不讓步,就只能換個能拿事兒的。”

  蕭綺輕輕點頭:“這次你進京,要利用好這次機會。四王起兵想罷免宋暨,找的理由都有憑有據。連戰連勝讓你撤軍,本就沒理。你手里還有剛派來得兩個刺客人頭,前線打仗后方刺殺家眷,直接罵宋暨昏君都理直氣壯。還有當年鎖龍蠱和宋玉的事兒……”

  許不令安靜聆聽,可能是覺得寶寶太吵,抬手把蕭湘兒的嘴捂住了,結果換來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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