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出此事的是李旭的一個侍妾。
根據侍妾的吐露,李旭在酒后和她2333時說了此事,得意洋洋的。
“武陽侯,刑部請你去。”
事兒來了。
賈平安交代道,“家中一切不變,我去去就來。”
他說的自己就像是去赴宴般的輕松。
衛無雙和蘇荷沉默了。
“無雙,夫君會不會被……”
蘇荷不敢想了。
衛無雙深吸一口氣,“可能吧,不過就算是被關押了,回頭我去送飯,你在家中帶孩子。”
賈平安跟著到了刑部。
一進去他就看到了王琦等人。
王琦的嘴唇很紅,賈平安見了就覺得膈應。
“你也有今日?”
王琦的眼睛微瞇,“殺宗室者,必然以命償命,等你去后,我會為你焚香燒紙。”
“給你自己留著吧。”
賈平安的目光越過他。
陳二娘看著就像是一朵悄然暫放的花,神色平靜。
你在裝鎮定……王琦笑了,“這是刑部,不是百騎。”
陳二娘突然抬頭看了賈平安一眼。
他依舊很鎮定,不是裝的。
陳二娘不禁低嘆。
等賈平安去后,王琦緊緊跟在后面。
周醒的聲音就像是毒蛇在吐信子,“你心疼了?是了,賈平安年少多才,還俊美,你見到他就心動了。”
我是有些心動了,但你算個什么東西?
陳二娘回身,“你就像是一坨狗屎。”
何解?
“丟在街上人人避之而不及,連踩都不肯踩一下。”
周醒面色陰冷,“去看看吧,等賈平安被拿下,我看你可還能淡定。”
“皇后,武陽侯去了刑部。”
邵鵬覺得這事兒真的是……那日賈平安去見了皇帝,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接著外面就有傳言,說賈平安殺了李旭。
武媚沒抬頭,依舊在看著奏疏,“知道了。”
周山象忍不住低聲道:“皇后,弄不好……就算是李旭動手在前,武陽侯怕是會被流放呢!”
武媚冷冷的道:“賈家兩個弱女子,還有兩個孩子,家中唯一的護衛還斷了一只手,這般無害的賈家,李旭就為了和太子的爭執,竟然令人去縱火,其心可誅!”
邵鵬身體一震。
皇后這幾日沒吭聲,原來一直在等著。
——其心可誅!
這是皇后對李旭縱火事件的定性。
“那日在城外,李旭故意試探太子,打探陛下的病情,被平安當眾駁斥,由此他記恨在心,就令人去縱火。幸而老天有眼,賈家正好有人發現,否則等平安下衙回家,看的的便是一片廢墟,何其殘忍!”
武媚一拍案幾,鳳眼中多了冷色,“那賤婢為何說了此事?”
邵鵬也覺得奇怪,“李旭死后,家中也有人承襲家財,那侍妾自然衣食無憂,為何要說出此事?”
別以為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存在的,仆役和侍妾都類似于財產,主人可以換,他們卻一直存在。
“說出此事,李旭的名聲不保,李家也會仇視此人,她哪來的膽子?”武媚早就分析清楚了此事,“定然背后有人攛掇。宗室?他們目前不敢這般做。那是誰?”
刑部。
刑部侍郎莊丘冷冷的道:“你得知縱火的指使者乃是李旭,就帶著王老二出門,大晚上你在朱雀街轉悠,最后卻在看到皇城后掉頭回家。你在遮掩什么?”
賈平安站在那里,還有閑情雅致打量著這間屋子的構造。
看看那棵木柱子,這么粗,可惜了啊!
“莊侍郎,污蔑人不需要證據的嗎?”
賈平安問道。
“證據?”莊丘冷笑道:“李旭被殺之時,你正好在朱雀街,這便是證據。”
“當時在朱雀街的不止我一人。”
“別人沒有動機!”
莊丘的眼中多了厲色,“刑部的人正在查你家中的家仆,能動手的就是王老二,可百騎呢?難保你在百騎有心腹暗自下手。”
蠢逼!
賈平安想捧腹大笑。
邊上有兩個男女,男子指著賈平安罵道:“奸賊,你殺我兄長,且等著受死吧!”
那個女子就是舉報的侍妾,她抬頭,楚楚可憐的讓賈師傅想到新城那朵小白花,“郎君對奴情深義重,可惜……”
這特娘的演戲演的不錯啊!
一個小吏進來,“莊侍郎,他們已經查清,那一日是賈家的徐小魚出來打聽那三人的去向。”
果然,這條線瞞不住人。
但賈平安壓根就沒想過瞞住誰。
莊丘長笑一聲,“賈平安,果然是你!”
“來人!”
他是關隴的人,關隴一系對武媚不屑之極,張口賤婢,閉口賤人。恨不能把武媚架火堆上燒死。
而賈平安和武媚姐弟相稱,是武媚在外朝的幫手,這些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可這幾年下來,王琦等人手段使盡,賈平安依舊活蹦亂跳的。
今日機會來了!
“莊侍郎何以斷言人是賈家殺的?”
賈平安覺得現在的審案程序有很大的問題,“查探縱火的兇手有錯?”
“可你查到了是誰……”
“誰說我查到了?”
是啊!
誰說賈平安查到了?
他又沒有親臨李家大門外,誰敢說他查到了?
這便是狡辯。
有恃無恐。
莊丘一拍案幾,“可你卻忘記了……此事無需人證,只需心證。”
心證可以是推理!
“所有的線都匯攏在了你這里,來人,把此事稟告長孫相公處,請朝中和陛下決斷。”
王琦在外面,聽到這里后,對周醒說道:“宗室義憤填膺,陛下也護不住賈平安。”
周醒興奮的道:“可能弄死他?”
王琦很冷靜,“不能。李旭動手在前,賈平安是報復。不過流放在所難免。”
“有人來了。”
來的是邵鵬。
“皇后有話。”
莊丘冷冷的道;“皇后也不能干涉刑部斷案!”
老夫不買賬,你武媚能如何?
難道你還能沖出宮來痛打老夫一頓不成?
邵鵬徑直說道:“此事看似污蔑,可內里卻是沖著太子下毒手。當日在城外,李旭用心險惡,想讓太子當眾出丑,幸而武陽侯出言呵斥。那李旭由此懷恨在心,竟然令人去賈家縱火……此等人死有余辜,可死后竟然有人借此污蔑武陽侯,無恥!”
李家完蛋了!
皇后指征李旭對太子下手,誰都救不了李家。
李旭的兄弟面色一變,“此事……和我無關!我那日沒去!”
晚了!
賈平安覺得這貨想的真美,“從你進了這里開始,此事就無可挽回。你想置賈某于死地,那么由此帶來的后果你也得有勇氣去承擔。”
那個小妾面色大變,看了莊丘一眼,“奴不知這些。”
誰都不敢和圖謀太子的罪名掛鉤,否則不只是皇后,皇帝也會震怒出手。
莊丘神色平靜,“老夫只知道律法!”
這兩個證人倒霉了和他沒關系,他只需釘死賈平安就是頭功。
“宮中來人了。”
“是王中官。”
王忠良被人簇擁著進來,看了賈平安一眼,說道:“此案早就有了結果,為何反復?”
什么?
什么結果?
讓賈平安回家是皇帝的吩咐,若是早就有了結果,皇帝為何不說出來?
一群人滿頭霧水。
“高陽公主遣人來了。”
錢二就像是個惡霸般的進來,“那日公主有事請武陽侯幫忙,什么殺人……誰說的?”
羔羊……
這個娘們這幾天沒露面,賈平安還在嘀咕是不是懷孕了,沒想到肚子里沒憋孩子,而是憋了個作證的大招。
莊丘面色難看。
“新城公主府上來人了。”
來的是府上的管事,一開口就是金句,“武陽侯是個好人。”
好人賈臉頰抽搐,心想兩個公主為自己作證,家中的媳婦兒會不會覺得有問題?
“公主那日聽聞高陽公主尋武陽侯有事,怎地他竟然還有空去殺人?”
兩個作證的出現了。
王忠良很懵逼。
咱都還沒放大招呢!
這怎么就……
莊丘一拍案幾,“賈平安令人動手殺人!”
是啊!
說完后,他發現王忠良竟然一臉舒坦的模樣,心中不禁一個咯噔。
這是何意?
“此事早已查明,李旭的管事王洪令人去賈家縱火,事敗后王洪索取錢財,李旭不肯給,并毆打了王洪,王洪失殺了李旭……”
莊丘愣住了,“可……這竟然都查出來了,為何不說。”
你蠢得一比!
王忠良冷冷的道:“此乃宗室丑聞,陛下也為之黯然,只能遮掩。可沒想到卻是宗室主動把此事挑起來……”
自作孽!
“這……”
莊丘還想質疑。
王忠良冷哼一聲,“誰有疑問?”
鴉雀無聲。
帝王出面背書了,你來質疑一個試試。
關鍵是管事王洪在皇帝的手中,你怎么質疑?
最厲害的還是李治。
這幾日他不動聲色的看著眾人鬧騰,隨后讓賈平安回家。這個決定看似認為賈平安有罪,但實際上只是一個引蛇出洞的過程。
皇帝都不是好鳥!
賈平安拱手,“告辭了。”
王琦不禁退后。
賈平安莞爾,“我沒動手啊!你怕什么?”
他揚長而去,周醒咬牙切齒的道:“二位公主怎會為他作證?”
“高陽公主和他往來密切,新城公主不得而知。”
陳二娘看著王琦,突然覺得有些惡心,“陛下一直在看著。”
到了此刻,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皇帝高高在上,這一家伙就把許多人引了出來。
王忠良出來,看看天空,“有人要倒霉了。”
隨后,宗室地震。
一位德高望重的宗室老人告病下野,從此回家含飴弄孫。
一個和長孫無忌走的很近的宗室被拿下,罪名是怨望。
王琦躲在值房里,只覺得渾身發冷。
“難怪賈平安絲毫不懼。”
賈平安從頭到尾都沒擔心過此事。
回到家他抱著兩個孩子一陣逗弄,直把老大逗哭,小棉襖逗漏風了才罷休。
“夫君。”
衛無雙接過孩子遞給鴻雁,低聲道:“此事可還有手尾?”
“本來就完結了。”賈平安覺得李治純屬多事,“后來是陛下想借此來引出一些人。”
衛無雙打個寒顫,“你是說……那個小妾得到的消息……是陛下那邊透露的?”
賈平安在她的明眸中看到了驚懼,就輕輕抱了她一下,“對于帝王而言,天下就是他的玩具。好的帝王會把這個玩具弄的越來越大,越來越好。壞的帝王會把玩具弄的亂七八糟的……”
衛無雙有些羞澀,“夫君松手。”
幾個女仆都背對著這邊。
果然訓練有素。
賈平安抱的更緊了些,“陛下只是想借機清除幾個對頭而已,賈家也能借此徹底脫離此事,于是陛下出手,我配合,各取所需。”
但李治的手段顯然讓衛無雙有些害怕。
于是晚上賈師傅再度鞠躬盡瘁。
早上醒來,衛無雙側身背對他,“夫君,該去蘇荷那邊了。”
賈平安摟著她,“我怎么覺著自己就是你們的那個什么……牛呢!今日誰,明日誰。”
衛無雙突然動了一下,“夫君,該起床了。”
“還早。”
于是……
晚些出去,賈平安伸個懶腰,只覺得渾身精力充沛。
衛無雙出來晚些,蘇荷盯著她,“無雙,你的臉怎地那么紅?”
衛無雙只想踹賈平安一腳,“沒有的事。”
“哇!”
孩子哭了,而且一個哭就會帶動另一個哭。
蘇荷急匆匆的去看,晚些傳來一聲慘叫。
“那孩子……要收拾。”
最近兜兜不知怎地就喜歡抓人,但凡抱她的都逃不脫魔爪。
兩個孩子就是兩個噪音源,讓賈平安吃飯都不安生。
“哇!”
賈平安頭皮發麻,兩個新手媽媽也是滿頭包。
賈平安準備上衙,到了前院時,杜賀背著手在那里踱步,一臉老司機的從容,“郎君,斷奶之后,孩子是會鬧騰些。”
賈平安恍然大悟,急匆匆的去了后院。
“是斷奶的緣故。”
蘇荷馬上后悔了,“那繼續喂吧。”
“斷了就不能停!”
賈平安前世戒煙多次,最初每一次都信誓旦旦,結果復吸。戒煙一次,煙癮更大一次。后來干脆把東西全扔了,反而成功。
為人父母啊!
今日百騎有事。
一隊隊百騎在街上游弋著。
“何事?”
賈平安來晚了,一本正經的道:“路上遇到有老人家過路,就扶了一把,誰知道老人家太熱情,非得要請我去家里做客,一來二往的就來晚了。”
明靜看了一眼程達,“你信嗎?”
我信他的邪!
程達肅然道:“武陽侯言出必踐。”
賤人!
明靜一個字都不信。
“先前宮中有女官出來被人調戲,蔣宮正大怒,稟告了皇后,皇后令百騎查探此事,抓到那人就……”
明靜不說話了。
“抓到了如何?”
賈平安很好奇。
明靜依舊不說。
“你不說我很為難,不知該如何處置。”
賈平安一臉正氣,滿身肅然。
明靜有些難為情,“說是……說是……”
她伸手砍了一下。
賈平安不解,“什么意思?把他剁了?”
明靜跺腳,“不是剁,是……”
她伸出食中二指,交叉了一下。
“暴打一頓?”
明靜不想說話,覺得心累。
賈平安把食中二指并著,“這不是劍指嗎?”
程達看了一眼,“武陽侯你的手指頭太細了些。”
賈平安冷著臉,“老程你當著明中官開車,這是想譏諷他嗎?”
明靜不解,程達趕緊拱手撤退。
“什么意思?”
明靜并攏雙指,覺得有些好玩。
“查!”
這等事兒賈平安自然不會親自帶隊,
明靜在看著雙指。
明靜還在看。
賈平安突然發現氣息不對,怎么有殺氣。
他敏銳的說道:“我進市場看看。”
“程達!”
身后傳來了明靜的怒吼。
“什么?”
什么……老程你開車太講究了,明靜現在才知道。
進了東市,繁華依舊。
“那人什么情況?”
包東介紹道:“那人黑臉,當時抓著女官的手不放,還摸了一把……屁股!”
這是不要臉了啊!
“目擊者可有?”
這種時候當事人怕是懵了,沒法回憶那人的長相特征。
“尋到了。”
來的是老兩口。
老爺子五六十歲,臉上的皺紋堆疊著,讓賈平安覺得有七八十歲了。
女的反而精神些,就是有些耳背。
“那人……”老爺子仔細回憶,“那人笑起來……笑起來,老夫怎地忘記了?”
這個沒用。
賈平安問了老婆婆,“阿婆,可還記得那人什么樣嗎?”
“什么?”
老婆婆側耳問道。
賈平安提高嗓門,“那人長什么樣?”
“長江?”
阿婆,你這耳朵……賈平安湊攏,伸手遮住老婆婆的耳后,用力喊道:“那人長什么樣?”
老婆婆哦了一聲,嗔怪的道:“看著多精神的一個少年郎,怎么說話那么小氣。”
“是啊是啊!”
賈平安不敢說不。
老婆婆想了想,“那人啊!下面少了個門牙,一開口就有個豁口,長得黑……”
賈平安再度湊攏喊道:“阿婆,你還記得什么?”
老婆婆看了他一眼,“那人……三十多了吧,鼻子有些發紅。”
酒糟鼻,下面缺牙,長得黑,三十多歲……
賈平安點頭,包東拱手,回身喊道:“跟我來!”
老婆婆拉著賈平安的手,“真像我孫子。”
明靜追來了,聽到這話不禁捂嘴偷笑。
“是啊是啊!”
賈平安見老婆婆穿的雖然干凈,收拾的整整齊齊的,但衣裳卻有幾個補丁,就伸手,“百騎貸,先還錢。”
明靜板著臉摸出了一串銅錢,心想這人真小氣,不過是才借了幾日就急著催債。
賈平安又摸了一串銅錢出來,笑道:“阿婆,給。”
老婆婆推拒,“什么錢?不要!”
賈平安笑道:“是懸賞。”
“什么?”
老婆婆皺眉,賈平安再度施展近距離獅子吼神功,“阿婆,是懸賞,不拿白不拿。”
“是懸賞?”
賈平安點頭,露出了最純良的微笑。
老婆婆歡喜,回身看老爺子。
老爺子干咳一聲,“那個……你們做什么的?”
老爺子的警惕性還挺高。
賈平安扶著刀柄,“百騎。”
不收錢要砍人的那種。
老爺子點頭,老婆婆這才接了錢,轉手給了老爺子,又從懷里摸了個布包出來,“給,這是我早上出門做的,好吃。”
賈平安笑著接了,隨即打開。
布包里是一塊灰色的餅,看著干巴巴的。
他看了老婆婆一眼,老婆婆得意的道:“好吃呢!”
賈平安笑著吃了一口,贊道:“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