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病了。”
  一個女尼愁眉苦臉的說道。
  娃娃臉病了?
  賈平安下意識的問道:“什么病?”
  女尼臉紅耳赤,“不……不好說。”
  “有何不好說的?”賈平安一聽就知道可能是姨媽病,但他得尋個借口去瞅一眼娃娃臉。
  他在大唐和誰相處都繃著三分神經,唯有和娃娃臉在一起時能放松。
  這就是他的放松器,若是出事了,他到哪尋另一個去?
  女尼被唇紅齒白的少年逼視,那臉越發的紅了,呼吸急促的道:“反正不能說。”
  這妹紙吃軟不吃硬?
  賈師傅漸漸軟化……
  “你看你的臉,都紅了,莫不是燒的?”賈平安一臉關切的摸了一把女尼的額頭,“是有些燒,回頭某去請個醫官來看看。”
  給娃娃臉請醫官的時候,順帶給這女尼看看,如此一箭雙雕。
  女尼退后一步,然后又有些后悔,顫聲道:“是……是婦人病。”
  婦人病就是婦科病,姨媽病也被歸納了進去。
  “可嚴重?”賈平安在想該怎么緩解娃娃臉的病情。
  女尼覺得談論這個問題很羞恥,就嚶了一聲準備跑路。
  “哎哎哎!”賈平安隨手就抓住了她,然后覺得不對,趕緊把手松了。
  女尼低著頭,“還有何事?”
  賈平安板著臉道:“某要去看看色空。”
  女尼搖頭,“男女有別。”
  “可出家人不是沒了男女之別嗎?”賈平安開始忽悠。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女尼:“……”
  “某奉命巡查感業寺,住持生病……”賈平安嚴肅的道:“某懷疑是有人下了毒手,必須要查探,否則出了事,你等都要倒霉。”
  這地方就是冷宮,若是被處罰……女尼打個寒顫,“好。”
  隨后賈平安跟著她一路去了后面。
  那些女尼見他來了都在笑。
  以前在宮中時,她們能看到的也就是皇帝這個有家伙事的男人。本以為進了感業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真男人了,誰知道還送來一個少年。
  各種復雜的目光掃過來,有幾道帶著曖昧。
  賈平安知道這些女人是寂寞難耐,若是他撩撥一番,定然能成就好事。
  但男兒不能做這等齷齪事。
  他目不斜視的過了這一段。
  卻不知道明空在默默的看著他。
  等賈平安消失后,明空看了一眼那幾個曖昧的女尼,心道那個少年果然是不為美色所動,堪稱是君子。
  主持的住所在一個幽靜處,女尼開了門,準備進去,賈平安皺眉道:“看著不對。”
  女尼回身,面色緊張的問道:“何處不對?”
  賈平安手段了得,號稱百騎之虎,他說不對,女尼馬上就慌了。
  “你離遠些。”賈平安低聲道:“某和太史令學過些東西,要仔細查探一番。”
  “太史令?”女尼的腿有些發軟。
  李半仙的名氣很大,傳言中不是和鬼就是和神有關系。女尼打個寒顫,點頭應了,臨走前關切的道:“可要幫手?”
  賈平安看著她,認真的道:“你是個好人,但此處陰氣重,你在此處卻無用。”
  我……
  好人臉又紅了,悄然而去。
  賈平安剛想進去,好人又跑了回來。
  “你……半個時辰后,某來接你。”好人臉頰緋紅,深深的看了賈師傅一眼,又跑了。
  老子好像又造孽了啊!
  屋里一張床,邊上有桌子,一張凳子,還有兩個大柜子,以及一排書柜。
  床是普通床,但蚊帳卻很精致,里面的被子隱隱能看到,竟然是繡花的。
  果然是背后有人好做官。
  被子下面有人,賈平安撩起蚊帳,皺眉看著那張蒼白的娃娃臉。
  “姨母……”蘇荷喃喃的道。
  她睜開眼睛,見到賈平安后,下意識的擁被而起,縮到了角落里。
  孤男寡女,這個確實是有些犯忌諱。
  賈平安退后一步,蘇荷說道:“這里不能來,你快走!”
  “為何?”
  賈平安側身不看她。
  “有人會去稟告。”
  “那你怕嗎?”
  “不怕。”蘇·坑姨母·荷想到姨母,頓時什么都不怕了。
  “身體可還好?”賈平安問道。
  這種病怎么好意思問?蘇荷臉一紅,“還好。”
  “你這個……可是……”賈平安臉皮再厚,提及這個也有些糾結,“每個月的那幾日?”
  沒回答。
  賈平安回身一看,蘇荷已經躺下了,整個人被被子罩著。
  “這是病,你不說某如何請人給你看?”
  “是。”被子里甕聲甕氣的。
  “那就等著。”
  賈平安隨后出了禁苑,尋了個水囊,請了匠人把塞子那里弄的更緊密一些,隨后就去了百騎。
  蘇荷雖然是住持,但生病期間卻無人照看,可見感業寺這個地方的渣。
  他需要去照看一番,但每天都去看望蘇荷,必須得有個借口。
  值房里,一個文書正在稟告事情。
  “見過校尉。”賈平安看了文書一眼,微微一笑。
  唐旭在看文書,聞聲抬頭,笑道:“是小賈啊!何事?”
  賈平安說道:“校尉,某在感業寺發現了一窩黃鼠狼,經常進去,嚇到了不少人。某最近幾日想在那邊弄死它們。”
  這是半個月前的事兒,有幾個女尼遇到過黃鼠狼,被嚇到了,后來向百騎求助,賈平安當時還嘰嘰歪歪的說什么女人就是矯情……
  唐旭一怔,“這個小賈……黃鼠狼邪性,此事……要不驅趕就好。”
  賈平安爽朗的笑道:“總得試試吧,不然心中難安。”
  唐旭點頭,起身過來,拍了一下賈平安的肩膀,關切的道:“要小心,不行就別管了。”
  “多謝校尉關懷。”賈平安拱手告退。
  那個文書等他走后,就說道:“校尉,錢糧就少了一點,微不足道,就不去和他們糾纏了吧?”
  這個月百騎的錢糧發下來了,少了一點點。
  這是慣例,沒人計較。
  可唐旭卻瞪眼道:“為何不計較?去,差多少都要回來。”
  文書苦著臉道:“校尉,那些人兇神惡煞的,若是說話不好聽,一棍子就抽來了,某……某打不過。”
  軍中行事直接粗魯,這等事兒不少。
  文書擔心會被胖揍一頓,就賠笑道:“校尉,要不……換個人去吧。”
  校尉先前情緒很好,還叮囑小賈注意安全,不行就放棄……很是寬容。
  “去弄回來,少一點都不成!”
  這前后二人,前面的賈平安就像是親生的,后面的文書就像是私生子……
  賈平安再度來到了感業寺。
  好人迎上來,“賈文書,這是……”
  “某帶來了驅邪的東西。”賈平安面色凝重。
  好人打個寒顫,帶著他去后面。
  “你且退去。”賈平安瞇眼看著蘇荷的住所,深吸一口氣。
  好人說道:“賈文書,半個時辰后我來接你。”
  賈平安擺擺手,隨后進去。
  蘇荷已經起來了,坐在一邊,見他進來,先是眼睛一亮,接著就緊張的出去看看外面。
  “沒人。”賈平安大大咧咧的坐下,隨手把水囊放在桌子上,“試試。”
  “什么?”蘇荷回身拿起水袋,有些好奇。
  “呀!好熱!”
  熱水袋,對付姨媽病的利器。
  賈平安又去弄了熱水,把東西弄在碗里,尋了筷子來攪動。
  “這是……”
  蘇荷吸吸鼻子,看了一眼賈師傅的胸脯,見很是平坦,就有些遺憾。不過雖然沒肉,但卻有糖吃,就垂涎欲滴的道,“是紫砂糖。”
  賈平安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想想這個東西可珍貴,他花了大價錢才弄到了二兩。
  蘇荷坐在邊上,雙手托腮,“以前先帝在時,遣人去天竺弄了制糖法,弄出來的叫做紫砂糖,以前我吃過,好甜。”
  紅糖存在許久了,不過形狀不怎么好,后來太宗皇帝令人去天竺學了熬糖的法子,這才把紅糖弄成塊狀的固體。
  “每日你喝一碗。”
  熱水袋,紅糖水,這是賈平安所知道的兩大姨媽病利器。
  “嗯。”
  蘇荷看著他,心想賈文書為了我來回奔波,還買了那么貴的紫砂糖,還有這個水囊……
  他為了什么?
  賈平安認真的交代著注意事項,一不留神,看到蘇荷癡癡的看著自己,就皺眉道:“看什么?”
  蘇荷脫口而出,“賈文書,你為何對我那么好?”
  “沒有為什么!”賈平安知道這等萌妹紙涉世不深,對于來自于異性的關懷有些忐忑,就嘆息一聲,“不知怎地,某一看到你就覺著親切。”
  蘇荷頓時就撫掌歡笑,“你也這樣?是呢!我一見到你就覺著親切。”
  這妹紙沒見過幾個少年,所以賈師傅對她好一點,她就覺得這是全世界。而后再有旁人來也無法撼動賈師傅在她心中的地位。
  這便是第一次的好處。
  賈平安起身,“一是熱水捂小腹,二是每日一碗糖水,記住了嗎?”
  “記住了。”
  “那某回去了。”
  賈平安很忙,急匆匆的走了。
  蘇荷有些茫然若失。
  “哎!忘記了。”賈平安又回來了,蘇荷雙手握著,一臉期待。
  “看看某的記性。”賈平安捂額道:“好生養著,回頭某帶你去東西市,那邊有放生池,某帶你去看大金魚。”
  “好!”蘇荷心中歡喜。
  “還有……”賈平安想到了什么,“下次帶你出去喝酒。”
  “好!”
  “那某走了。”賈平安一拍腦門,“忘記了,下次陛下再來感業寺,你記住了,就說請陛下喝茶,但你烹的茶連自己都不喝,明空烹的好喝,陛下若是無異議,你就把明空叫來,隨后避開,明白嗎?走了啊!”
  “哦!”
  蘇荷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從未有過的踏實。
  隨后賈平安買了幾只大鵝來,那些女尼見了不禁害怕。
  “別擔心,有了這個東西在,不管是蛇還是黃鼠狼都不敢來了。”
  “真的?”那些女尼驚訝。
  “貨真價實。”
  家里有大鵝,就和有個保鏢似的。
  天氣漸漸冷了。
  崔義玄執掌長安縣,到了這等時候,就遣人去巡查,若是有凍餓無依的,就要收攏照看。
  而且按照慣例,他需要出面去和那些權貴富商們商議,大伙兒弄點糧食出來救濟一番。
  大冷天的,崔義玄跑了十余家,最后無功而返。
  縣衙里,氣氛沉寂。
  沒有這些救濟,今年長安縣的政績可就落在了萬年縣后面,難看。
  長安城以朱雀大街為分野,按照皇城為基準,左邊是萬年縣,右邊是長安縣,一個城市里兩個縣,競爭很激烈。
  兩個小吏在嘀咕,“有人放話了,捐給萬年縣,不給長安縣。”
  “明府是山東門閥,那些人是關隴的……對頭呢!”
  長孫無忌一聲關門打狗,崔義玄就挨了當頭一棒。
  過了幾日,有消息傳來。
  “明府,萬年縣開始給咱們這邊的饑民送糧和衣物了。”
  這是越界撈政績!
  這是活生生的打臉!
  看看,老崔對饑民不管不顧,我萬年縣卻出手相助……
  高下立判啊!
  崔義玄淡淡的道:“照常就是了,老夫會上書朝中,要糧要衣物。”
  他說的淡然,可心中卻很是惱怒。
  過了兩日,朝中回復……
  “說是萬年縣無需朝中出錢糧就能安撫百姓,長安縣為何不能?”
  這是刁難!
  但當政的是小圈子的人,他們要關門打狗,老崔自然只有挨抽的份。
  “欺人太甚!”崔義玄惱火。
  這事兒李治也知道了。
  “那些人過了。”李治皺眉道:“每年他們都會出錢出糧,尋個好名聲,今年卻不肯給長安縣,這便是要刻意刁難。”
  王忠良堆笑道:“陛下,這等事還得要讓崔氏去辦。”
  崔氏人脈廣,弄點錢糧不是事啊!
  李治搖頭,“此等乃國事,捐助可,刻意和人家要,那是乞討!”
  王忠良苦著臉道:“長安不缺錢糧,可朝中不肯給呢!”
  這便是公報私仇。
  “欺人太甚!”這是大唐的錢糧,憑什么不給?
  李治覺得要出個聲才好,否則會被視為無能。
  他可以示弱,但卻不能讓人覺得自己無能。
  示弱是性格問題,無能卻是能力問題。
  “告訴邵鵬,和那些人家談一談。”
  李治準備了黑名單,準備把那些不給面子的記錄下來。
  事情被安排到了百騎。
  “老邵,那些人放話了,今年的錢糧不許捐給長安縣。”唐旭撓頭,“這是要讓崔氏難堪。”
  邵鵬摩挲著光滑的下巴,看了一眼眾人,“你等說說。”
  有人說道:“校尉,邵中官,某以為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滾!”
  這人被驅趕出去。
  賈平安在琢磨。
  算盤的功勞李治并未計算,也就是說,他該升官了,李治卻壓著。
  就他目前而言,一個百騎文書的職務資源太少了,想騰挪一番……比如說查查高陽被坑的事兒,去山東門閥那邊刷刷好感,都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該升官了。
  那么這次就是個機會。
  若是把算盤的功勞和這次的功勞累加……他原先是從九品下的將仕郎,這是虛銜。而實職是文書,也就是吏員。
  這是倒掛,虛銜是官,實職是吏,出去說話都不硬氣。
  “陛下的意思是要咱們去和那些人說說。”邵鵬有些無奈,“可……”
  可什么?
  皇帝的話沒人聽。
  所以這就是個坑爹的任務。
  唐旭板著臉道:“都說說。”
  說什么?
  小圈子的威懾力那么大,那些人說不捐就不捐,難道百騎還能霸王硬上弓?
  邵鵬目光轉動。
  機會來了。
  賈平安一臉若有所思。
  果然,邵鵬點了他的名,“小賈說說。”
  賈平安皺眉道:“此事卻有些麻煩。”
  辦事之前先說困難,事后領導才知道你的功勞不容易。
  這樣論功行賞才豐厚。
  賈平安深諳此道,隨即拍著胸脯,慷慨激昂的說道:“但某深受校尉和邵中官的照拂,此事某接了,若是做不好,還請從輕責罰。”
  事情很艱難,大伙兒都一籌莫展,賈師傅揭榜而起,這是勇于承擔責任,見困難就上。
  這等精神……
  “好一個小賈!”邵鵬贊道:“此事你只管放手去做,不成,責任咱來擔著。成了,咱在陛下面前為你請功。”
  這不,一句話就把責任撇清了,若是事情沒做好,善于挨棒的老邵就要挨棒了,而賈師傅卻能脫身事外。
  賈平安感激零涕的道:“多謝邵中官,多謝校尉。”
  宮中,李治覺得有些悶,就帶著王忠良去了禁苑。
  “景致不錯。”李治頻頻稱贊。
  王忠良看著滿目蕭瑟的禁苑,不禁覺得皇帝果然是能常人所不能。
  “咦!怎么到了感業寺?”李治抬頭,然后說道:“口有些渴!”
  王忠良自告奮勇的道:“陛下在此等候,奴婢去要水來。”
  李治的臉黑了一下,“朕卻想走走。”
  王忠良:“……”
  咱好像體會錯了陛下的意思?
  “感業寺最近如何?”李治隨口問道。
  王忠良想起了稟告,就說道:“說是百騎的賈文書最近幾日都來,徑直去了后面。說什么捕捉黃鼠狼,卻一只都不見。”
  李治的臉色一沉。
  二人進了感業寺,剛好轉些的蘇荷出迎。
  “見過陛下。”
  李治干咳一聲,王忠良說道:“陛下口渴,去弄了茶水來。”
  賈文書猜對了。
  蘇荷斂容說道:“貧尼烹的茶連自己都不喝,陛下,明空烹茶好喝。”
  這個住持……硬是要得!
  李治微微頷首,稍后武媚來了,蘇荷悄然退去。
  好感再1。
  李治看著她,“最近可好?”
  長眉微微挑動,“好。”
  兩只大鵝悄然接近……
  其中一只沖著王忠良一嘴下去。
  “嗷!”
  正在相對脈脈的李治和武媚一驚,另一只大鵝頭一低,也沖向了李治……
第一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