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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孰輕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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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頂青布小轎尚在山谷外兩里地時,瞿涯便從信宮宮主青鳥處得知了消息。只因不辨來人身份目的,并未貿然下令出手。

  不多時青鳥又來報,說轎子停在了山谷外。

  這便確鑿無疑,這行人是沖著明宮來的了。

  此時瞿涯正在徐攸南帳中與他商討該如何拆散江湖與南朝廷聯盟之事。

  穆仲鋮與眾多江湖高手紛紛現身容翊軍中,毫無疑問,穆滄平與容翊已然站到了一條戰線上。這種腹背受敵的情形,對明宮而言顯然是十分不利的。

  須得設法擊破。

  徐攸南傷得不輕,解袍坦了一臂,胸背開敞,大半個精壯的身子露在外面,傷痕可怖。

  受常千佛那一掌傷勢最重,但是傷在內臟,于外并沒有落什么痕跡。

  反倒是被金雁塵在草地上拖行,落了一身猙獰的皮肉傷,肩背手臂全是黑紅的刮擦痕跡,一大片一大片叫石子磨得血肉模糊。

  阿西木的大弟子克里麥端著一大瓶藥酒與他擦拭。藥水沾上皮膚,如針尖齊齊扎下,他倒也忍得,笑容不改地呷著茶,繼續與瞿涯談著事。

  倒是瞿涯有些不忍心,道:“他是晚輩,再怎么歷練成熟,終歸年紀輕了點。有什么處理不當的。你多擔待些。”

  徐攸南笑道:“你還勸起我來了。誰不知道我徐攸南是金門一條狗,狗被主人打了,還能記仇不成?”

  瞿涯道:“何必如此自喻?他能待石家人如此,說明他重情義,將來也必能如此待你。”

  徐攸南笑道:“那還是不必了。身負血仇之人,寡恩為上,多情不宜。”

  話雖不好聽,道理卻無可辯駁。瞿涯便不說什么了,淡淡說道:“說你是條狗,還真不為過。”

  天地間萬靈,大概只有狗這種忠誠的生靈,是可以任打任罵還仍能一心為主,不計回報的。

  徐攸南斜著身子呷茶,微哂。

  正在這時,賬外青鳥求見。聽了山谷來人的匯報,徐攸南嘴角浮起玩味的態度,笑悠悠道:“這可有意思了。一個左相,一個右丞,全齊活了。”

  瞿涯大是意外,道:“你是說,來人是建康寧家?”

  徐攸南點頭,道:“若我沒有猜錯,谷口的那個是寧玉的老七寧筠風。這位公子爺生來一副好皮相,美姿容,好清談,是建康城中一等一的俊雅人物,頗有才名。

  架子也大。

  昔年寧家如日中天時,這位寧七爺若是起了興致,想造訪哪家官宦府邸,那必是載酒載瓜,帶上一大群歌舞姬跟仆從,車馬隆隆出行。三里外停輦,聽曲吃酒,等著主家前去相迎。

  來得稍慢些,輕遭訓斥羞辱,重則遭記恨,仕途不順。弄得建康城里的一眾大小官僚日日提心吊膽,成日地派人在自家府邸外轉悠,生怕怠慢了這位爺。

  久而久之,建康的上流圈里便私下送了他一個外號,叫做‘顧三里’。

  如今寧家在方容兩家的打壓之下,勢頭大不如前,這位寧七郎想必也審時度勢,派頭減了不少,改名叫‘顧半里’了。”

  徐攸南掌管著情報宮的五門三十六扇,“隨風潛入夜”無孔不入,滲透江湖和朝野。天下之事他不說全知道,起碼也知道一半。

  既然徐攸南言之篤定,那必是錯不了了。

  建康四大姓,方容蘇寧,除了蘇氏書香門第,朝中無勢,剩下三家都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高厚門庭。

  代表這方容集團的容翊與寧氏家主寧玉各自為左右丞,兩人政見不和,各自為黨,相互傾軋多年,在朝在野都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了。

  此時容翊剛剛著擊明宮,寧家便來人,此舉大有深意。

  瞿涯沉吟道:“寧家這時候來人,莫非是想交好結盟?”

  徐攸南笑道:“我猜是來獻殷勤的。寧氏江河日下,不復從前之盛,為獲取助力打擊方容兩家,已經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岐山派那么不入流的一個小幫派,不也被寧玉當寶一樣地供著嗎?”

  岐山派是一個剛興起不久的門派,弟子皆年輕,有膽氣,有沖勁,是以不怕得罪聲勢赫的方容兩家,一心想跟隨寧玉干出一番大事業。

  派中高手不少,在江湖上也頗有名氣,但比起實力雄厚的明宮,還是差了不少。

  連岐山派弟子都在寧府被奉為上賓,寧玉又豈會怠慢了明宮這么一個強大的助力。容翊尚在周圍陳兵,他卻派了自己的小兒子親自前來,足見誠意。

  瞿涯沉吟道:“那倒是值得去會一會。”

  徐攸南笑道:“不急,且晾他一晾。”

  又轉頭向青鳥道:“去把六上君請來。”

  青鳥應下出門。

  瞿涯不明其意,疑惑道:“你是打算讓方君與去會寧筠風?”

  徐攸南笑道:“那寧七郎是個好清談,愛高歌的翩翩貴公子。你我皆是不懂禮儀的江湖粗人,只恐冒犯,還是叫方君與去比較妥當。”

  徐攸南一個心生八竅,眼眼相通的萬花筒,說他是粗人,只怕連他自己都不信。

  瞿涯自然也不信,但見他諱莫如深的樣子,只怕也問不出個什么來,遂作罷。又問:“方君與到底是什么來路?”

  這個疑問在他心中盤桓多年。只不過明宮千百弟子,各有各的來歷,無論是正是邪,富貴貧賤,家國何處,只要進了宮門,皆不問出身。

  瞿涯也沒可以去刻意查探過,此刻聽徐攸南這么說,心中疑惑更加重,道:“我看他的舉止儀態,不像是出身普通人家。他與建康方家可是有關聯?”

  徐攸南微笑點頭。

  瞿涯嘆道:“還真是方家。”

  這也難怪了,若不是生在那種世家大族,長年累月地積淀,如何沉得出那般舉止風儀,風沙打磨而不去。

  讓方家子弟去見寧家人,瞿涯雖不知道徐攸南究竟在盤算什么,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因著穆典可的緣故,徐攸南對方君與一直都不大友善。

  嘆了口氣,道:“這次被圍,她為六公子擋去一掌,險些喪命。她對六公子的忠心和維護,你應當也看到了,也該放心了。何苦非要跟她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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