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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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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典可想起她小的時候,人人都說她像穆滄平。長得像,說話做事的派頭更像。尤其是一笑起來,下巴微微上翹,那種自信飛揚的神采……活脫脫一個小穆滄平!

  人們都是這么說的。穆滄平自己也是這么認為的。

  所以他疼她的時候是真疼,恨不得把心窩子捧出來給她。殺她的時候,也是狠絕得不留一絲余地。

  一整個院子的房梁柱子全都潑上了桐油,是一線生機都不留給她。

  他大概以為,她既能長得像他,脾氣隨他,聰明也隨他,那一定是處處都隨他,心狠手辣也隨他。

  所以才會這么忌憚她。

  知女莫若父,知父莫若女。穆滄平的布局用心,她一眼就能看到底。

  這場刺殺,如果能成功殺死金雁塵固然好。萬一失敗了,金雁塵也能順著王嫗這根藤,摸到蘇步言這顆瓜。也勢必會與蘇家母子反目。

  無論哪一種結果,穆滄平都贏了。

  文人的筆,談客的嘴,向來缺的只是那么一點點真材實料。只要那么一丁點,他們就能將其不斷地渲染,潤色,變成一個一個驚世駭俗的大陰謀。

  金雁塵剛剛找到唯一在世的姑姑,并得她的口證實身份。然后一轉身,他就殺了姑姑的兒子,與之反目成仇?

  這會讓好好的一樁認親,徹底陷入撲朔迷離的陰謀論。

  沒了金家后人這個身份的支持,滅三姓就是師出無名。到時候不僅金雁塵本人再也得不到得不到世人的信任和諒解,整個明宮都會成為中原武林的公敵,陷入十分被動的境地。

  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佯裝不知情,繼續與蘇步言母子扮演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這很難。

  但是再難也得做。

  蘇步言安頓好金采墨之后過來,情緒平穩了很多。想來他在冷靜之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所以這一次,無論穆典可如何地言辭尖刻,他始終表現得很冷靜。

  穆典可先前表現得氣勢洶洶,一副不肯善了的架勢。現在自然不能一下子軟下來。

  她先是拍著桌子大罵蘇步言狼心狗肺。不達目的后又開始細數過往,對蘇步言動之以情,說得自個兒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見蘇步言不為所動,又換了幅面孔,威逼不成,轉而利誘。

  全程情緒激動,像個失去理智的潑婦。

  蘇步言冷冷道:“四兒表妹這是要屈打成招嗎?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能認。”

  冷冷看了金雁塵一眼,這才說道:“如果表妹這么容不下我們母子,非要誣賴我們,那就請你拿出證據來。”

  金雁塵連聲說抱歉,起身將穆典可拖了出去。

  徐攸南中了穆典可簪子上的毒,不能動彈,與蘇步言對坐屋中,用一種同病相憐的口吻說道:“蘇公子今天長見識了吧?看看都被他慣成什么樣了,一副無法無天的恣睢脾氣,想罵誰就罵誰。不止你,連我這個給金家賣了幾十年命的老奴才,她還不是說打就打,說罵就罵。”搖頭嘆息一聲:“想想真是心寒啊。”

  蘇步言拿不準徐攸南是真怨言,還是假試探,只好說道:“四兒表妹性子的確驕縱了點,但本性并不壞。徐長老別往心里去。”

  徐攸南又搖頭重重嘆息一聲:“那是你是沒見過她狠的時候……唉,不說了,誰讓我們只是六公子的奴才,她才是心頭寶呢。”

  蘇步言遲疑了一下:“六表哥不是另娶了嗎?”

  徐攸南道:“那是四夫人按著不讓他娶,要不然生的娃都能打醬油了。你不會真的以為,六公子把自己一個如花似玉的夫人撂在漠北,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吧?”

  鬼若和鬼相兩人在一旁聽得滿心疑惑。徐攸南這般不遺余力地抹黑穆典可,到底是為哪般?

  徐攸南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往事已去近十年,穆典可對穆滄平的恨意究竟有多深,穆滄平的殺心還剩下幾分,誰都說不好。這道裂隙必須時時加深,不能讓他們有任何可以和解的機會。

  穆典可的心只要往穆家偏一分,那種打擊對金雁塵來說都是致命的。

  當然他的用意蘇步言沒有心思去揣測,蘇步言一直留意外面的動靜。

  金雁塵和穆典可兩個人在走廊上撕扯爭吵著。金雁塵先是呵斥,緊跟著講道理,然后柔聲哄勸……再往后,就什么都聽不到了。

  茶水換了好幾盞了,金雁塵這才推門進來,衣服上糊著鼻涕眼淚,滿面歉意道:“抱歉。小四兒她從前叫穆滄平傷得狠了,難免草木皆兵,情緒激動了些。我會慢慢開導于她,還請蘇表弟見諒。”

  蘇步言道:“六表哥言重了。四兒表妹畢竟年紀小,又是個女孩子,遇上這樣的事,一時接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是我這個做表哥的太沒氣量,口不擇言,刺到了她的痛處。還請六表哥幫忙轉達歉意。”

  金雁塵笑道:“蘇表弟盡管放心,小四兒雖然任性了點,卻不是個小氣的人。等她冷靜下來想明白了,這事就算過去了。她今天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也請蘇表弟不要往心里去。”

  蘇步言見金雁塵提到穆典可便眉眼溫柔的樣子,心中已將徐攸南的話信了七八分,笑道:“六表哥哪里話,大家都是兄弟姐妹,話說開了,誤會就沒了。”

  儼然一派兄友弟恭。

  蘇步言坐了一會走了,穆典可從側門進來。面色冷然,眼神沉靜,哪里還有半分剛才舉止瘋癲的模樣。

  徐攸南“嘖嘖”感慨道:“你以后也別嫌棄人家云央了。瞧瞧你自己這演技,云央也就配給你提個鞋。”

  穆典可冷冷道:“你有功夫替人打抱不平。還不如把這點時間用來好好想想,該怎么把那下毒的人找出來。”

  金雁塵中了什么毒,第六宮不識,總有人識得。

  比如,常千佛。

  穆典可看著徐攸南一臉揶揄的神情,后悔得想咬斷了自己的舌頭。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不去,誰愛去誰去!”

  徐攸南笑道:“我倒是想去啊,可恨我爹娘沒把我生成個女子。也沒那個閑工夫巴巴地看什么‘雨住云出岫,水落石見天’的大字。也沒有人天天跑到字畫店里蹲守我。”

  徐攸南管著情報宮,穆典可在姑蘇期間的一舉一動他最清楚不過。

  穆典可惱羞成怒,一腳踹到椅背上。鬼相下意識地往前跨了一步,叫穆典可一瞪,訕訕地縮回手去。

  徐攸南隨椅子翻到地上。

  一身泥水,還不忘笑瞇瞇地來一句:“哎喲,臉紅成這樣,你別跟我說你還會害羞?”

  金雁塵喝道:“玩夠了沒有?讓你管著情報宮,不是讓你打探這些雞毛蒜皮的無聊事。不想干了是吧?”

  “屬下知錯。”

  “派人去唐門!”

  徐攸南捉弄穆典可捉弄夠了,心情甚好,笑悠悠道:“唐門嘛,倒是沒必要去了。我手上就有個現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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