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師父的態度發生了巨大的轉變,可惜,當事人李華根本留意不到,她心大嘛,之前沒覺得不舒坦,之后也覺得想當然。
指示安必孝做事兒更是坦率:“切肉片的時候要給予肉片應有的尊敬,就像是你在戰場上殺敵一樣,對準要害,手起刀落別含糊!”
“對對對,孺子可教也!”
三子之流全部看傻了眼,這還是自家將軍嗎?竟然任憑一個鄉下黑小子指指點點!
小寶能跟哥哥一起干活兒感覺更新鮮,主動分享自己的經驗:“師父不許我動刀切肉片,可我知道涮火鍋肉片越薄熟的越快,像這樣對著光能看著透亮的,涮到鍋子里只需要數七下,夾起來立刻吃口感最好……”
之前的弟弟可絕對沒有這樣健談,小嘴吧啦吧啦輕松無忌憚,胖臉蛋上一對眼珠子也特別靈泛。
安必孝的眼神落到了李華身上,就是這個假小子女子改變了弟弟,改的……很好,他很滿意。
潘師父不喜歡小孩子多話,安將軍卻知道多話的孩子證明心里沒負擔,要不然,之前的自己也不會在失去親人庇護的時候性情驟變,由一個“話癆兒”少年變成寡言冷硬的將軍。
“嗯,小寶以后要好好聽你師父的話。”冷硬的將軍聲音里蘊含著溫情,略有點兒別扭。
“那是必須的啦!”小寶的笑容大大的,很驕傲的宣告,“我可是大師兄!不但師弟要這么叫我,全村里人都喊我‘大師兄’呢!”
石頭趕緊補充:“村里人也得喊我‘二師兄’。”
我也是我也是哩!
你們都好自豪的哈,活靈活現的神情,果然是一師同宗。
這樣的和諧氣氛很適合增進感情,潘師父也根本沒再去想什么“慎言”的言辭警告,人家是文武雙全的高手,自己哪有資格指責?
腌肉、串串兒的準備工作完畢,把燒烤架子搬進屋內,銅火鍋就蹲在火炕沿兒上,一并加入木炭,點燃,大家伙炕上一排,炕下一排就坐,炕下的還得同時兼顧燒烤架上的烤肉。
李華的座位就有了異議,潘師父糾結的不行,按道理說火炕上面坐的都是長輩尊者,李華也算一個,可李華是女子,同排就坐挨著誰都不好說,還有,炕上的得脫了鞋呢!
“我就坐下面,你們烤肉的水平我不放心。”
李華直接拒絕上座,她還真不是個顧忌著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她是真不敢當眾脫鞋,臭不臭的先不說,白色帶繡標的運動襪,能公開亮相嗎?
寧可為大家多服務一些,除夕夜嘛,都是無家可歸的天涯淪落人,好好吃肉好好喝酒聊以。
忙活完這些確實天黑透了,村民們識趣,在里正家分享了野豬肉之后再沒來打擾,各自回家團聚,享受有錢數有肉吃的除夕。
火鍋里水開了,煙氣氤氳,李麗跟李強作伴兒來祠堂了,家里就三口人,做什么吃什么都覺得沒意思,劉氏就打發這倆過來叫李華回家,大年三十要團聚的嘛。
“姐——”李麗站在門外喊,嗅著香氣,深深覺得姐姐不仗義,早上一睜眼就不見人影了,現在還在外面吃香喝辣不帶著妹妹。
“你倆吃了嗎?跟我們再吃點兒?”
李華轉頭招呼,手里夾肉的動作停頓,蹲在她身側的獅子頭立刻不樂意了,伸著狗嘴去戳李華的胳膊。
近來總在山里吃生食,嗅到熟肉的味道哪兒忍得了?
不是主人常說能動手就別瞎嗶嗶嘛?動手啊,手別停!
李麗在門外更委屈了:“姐,娘說叫你回家吃。”
李強補充:“娘說大年三十得在家吃。”
李華笑,手下動作不停,頭都沒回就答:“那你倆快回去吧。石頭,小寶,揀烤熟的串兒給他倆帶著。獅子頭,你去送送,回來我請你喝酒吃肉。”
獅子頭:“嗷嗷嗷我不愿意——”
主子用胳膊肘搗了狗頭一記,眼珠子一瞪,獅子頭立刻停止反抗行為,夾起尾巴跟在了兩個小屁孩身后。
李華起身,嘆口氣:“它肯定是擔心我忘了承諾,等著,我去拿酒。”
祠堂里存放著之前醉倒潘師父的紅星二鍋頭呢,水缸密封不嚴,酒氣散了不少,數量也不多了,李華索性又倒進去兩塑料桶散裝二鍋頭,晃一晃。
本想表演一下雙臂架水缸進屋的,結果肩膀一疼,還是使不出大力氣。
“三子你去搬酒!我這條膀子使不上勁兒了。”
李華進屋安排,口氣比安將軍還隨意。
三子輕松接過任務:“有幾壇?夠我一人搬的不?”
李華豎起一個手指頭。
結果,很快,就聽到三子在外面求救:“快來幫忙,我一個人搬不了!”
小寶笑的打跌,他知道自家師父用來盛酒的家伙什是什么玩意兒。
石頭憨笑著奔出去幫忙,三個人好歹把酒缸挪進屋來。
不是多么重,但不好下手,缸里還有酒,背不得扛不得。
缸蓋打開,酒氣飄散,混合著肉香。
這一個除夕之夜過的夠富足哈!
“來來來,大家同干一碗,不,是一口!小寶年齡小,只抿抿算個意思就行。祝愿跟我們不在一個世界的親人,幸福安康!”
作為東道主,李華端起了碗,臨時更改了飲用數量,這可是二鍋頭,估摸真要是同干一碗,一下子就干掉一大半人。
潘師父是領受過這酒的厲害之處的,跟著強調:“一口!就一口!別多喝哈。”
安必孝端著酒碗,神色肅穆上舉,落回,方緩緩入口。
每逢佳節倍思親,聽到李華的那句祝酒詞,安必孝想到了死去的母親。
“祝——安康!”
酒很醇肉很香夜色斑斕,不在同一個世界的親人們,聽得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