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撥通了韓峻熙的電話,在他接電話的那一刻又臨時改變了主意,告訴他自己不小心按錯了。
她在床邊坐了將近十分鐘,接連地深呼吸著,還是沒能讓狂跳的心安靜下來。她將手掌貼在自己小腹上,和平時沒什么兩樣,她沒法感知里面是否真的多了一個小生命。
——這檢測應該不會錯吧?她得上醫院確定一下,再告訴韓峻熙,免得測試有誤一場歡喜一場空。
可能是心理作用,前后不過半個鐘頭的時間,她覺得自己的步伐沉重起來了,走在路上異常小心,生怕被某塊凸起的地磚絆倒。
今天天氣有點熱,她還是帶了一件薄外套,準備在空調間里穿上。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感冒著涼,萬一真懷孕了呢?
醫院人多,沒有預約,只能慢慢地排隊。她帶了書,看不進去,朋友圈和微博一直刷著,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信息。拿到檢驗結果時,已經將近12點了。
她將檢驗單小心地收好,下午依舊去了上班,工作不能耽擱,現在比任何時候更需要錢了。
選在什么場合告訴韓峻熙這個消息呢?要不今晚出去外面吃飯以示慶祝?
——但,這個事情需要這么著急慶祝嗎?感覺怪怪的。
她在將近下班時才給了他電話,她還沒開口,他先說了:“夏至,你今晚自己吃飯吧,我有點事情,要晚一點回家。”
“……哦,好。”電話那頭剩下了一串忙音。
他這幾天在追一個系列訪談,比較忙,連周末也沒有休息。她理解,就是這會兒有點郁悶,她本來還多想說一句“早點回來”。
那就自己回家簡單地做點飯菜吧,出去吃油鹽太重。
平日里,她總嫌他在家里太吵鬧,偶然他忙得晚歸,是她可以靜心寫作看書的時候,可是,這一晚,她無比想念他的碎碎念。
家里冷冷清清的,好像家具和地板都在反射她呼吸的回聲。
她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放著的是一部她從來沒看過的電視劇,已演到了20多集,但是看了半個鐘頭后,她就大概猜出了前20集的劇情以及后面的大概走向。
她覺得沒什么意思,關掉電視,已經九點多了,韓峻熙還沒回家。
她想給他打個電話,又怕打擾到他工作,就算了。爬上床睡覺時,她忽然記起,她從來沒有查過他崗,從來只有他查她,或者是他在外出時主動給她打電話報崗。
她信任他,莫名地信任。然而,今天,這么晚了,還沒有回家,他是不是應該給她打個電話?
她悶悶地躺了一會兒,就聽見防盜門打開的聲音。
她從床上彈起,速度過快,把自己也嚇了一跳——這個時候她得悠著點,把行動放慢一些才對。
她打開房門,卻聽見了屋內有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一個是韓峻熙,另一個男聲也有點熟悉——坐在沙發上含著背豎著八字眉的那個男人,竟是韓峻斌。
“大哥?”夏至奇怪地叫出了聲,韓峻斌怎么忽然來了呢?韓峻熙完全沒有告訴她。
“呀,夏至。”韓峻斌站起來朝她點頭,后背也隨著脖子的運動斜向上抽搐,那姿勢讓夏至覺得他比印象中縮小了一倍。
韓峻熙也站了起來:“啊……對,夏至,大哥過來楠洲玩幾天,我今天太忙了,忘了告訴你——我剛剛以為你睡著了,還說你今天怎么那么早睡呢。”
“嗯,我是準備睡了。”她走向他們,走到一半發現茶幾上連水也沒有一杯,又折向了廚房,“我給你們倒杯水。”
她走得比平時要慢,她不知道韓峻熙有沒有留意到,他叫住她時,她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他,但他只是說:“夏至,不用了,你先去睡吧,上了一天班也累了。我和哥聊一下,我們自己來就好。”
“哦……好吧。”
她回到房間里,合上門時,覺得今天的一切都來得很奇怪。她把耳朵貼到門上,聽了一會兒,當然什么聲音也聽不到。
除了結婚那會兒,韓家一家子一起來參加過婚禮,這兩年他們就沒有來過,都是他們春節的時候回去過年團聚。
韓峻斌要來楠洲玩沒有問題,可是夏至疑惑的是,他真的是來玩的嗎?她留意到,客廳里根本就沒有行李,出個門,衣服總要帶一件吧?韓峻斌連包也沒一個,就這樣來了。
而且,這也不像是有計劃的行動,否則怎么會沒有提前告之她做好準備呢?
她心里塞滿了問號,卻不好去打擾兄弟倆的談話,只能等韓峻熙進房時再問。
她靠著床頭翻著一本書,準備邊看邊等。也不知道等到了幾點鐘,翻著翻著眼皮就墜下來了,她身子一歪,連燈也忘記了關。
意識在半夢半醒之間,眼皮外的亮光熄滅了,熟悉的懷抱和氣味靠近了她,伴隨著的還有他的嘆息。
夏至做了個夢。夢里,她和韓峻熙坐在一個黑漆漆的屋子里說話,她不記得兩人說了些什么,只記得他站起來,對她說:“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她便在屋里等著,一直等著。后來好像等的時間太久了,她就走出屋外找他。屋外是一片密不透風的森林,她走進森林里,風吹熄了她手上的火把,她叫著他的名字,能聽到他的回應,卻總是找不到他……
她嚇醒了,睜開眼手往身邊一摸,他早已起床離開了。韓峻斌也不在家里,兩人應該是一起離開的。
她昨晚睡時忘了調鬧鐘,所幸起床的時間只比平時晚了十五分鐘,好像那個長長而幽暗的夢只是在那十五分鐘里做的那樣。
她迅速洗漱趕去上班,在穩住腳步的同時盡量地加快步履。就算是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她也不想遲到,她一向很有時間觀念。
坐地鐵時,她才看起了手機,原來韓峻熙在她微信里留言了,剛剛趕著出門,她都沒有留意到。
韓峻熙:我今天有點事情要和大哥去處理一下,晚上再回來跟你說。
他原來不是沒有發現她在疑心這事,只是,他們到底要處理什么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