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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一個人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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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至用手機購好了車票,簡單打了個包就去了高鐵站。

  離開楠師后,她心里一直很空,覺得自己昏昏沉沉的。她眼睛干澀,已經哭不出來了。

  九點鐘的車,十一點多可以抵達煙城。其實,坐高鐵也很方便很快啊。

  離別了的人,想見,就應該去見。阻隔他們的不是距離,是生活的勞頓。

  上了高鐵后,夏至訂好酒店,就對著窗玻璃發呆。她想起四人第一次在宿舍里見面的情景,想起初次在校園里探路找不著北,想起畢業時的那次聚會。

  無數的畫面呈現在玻璃上,一切恍如隔世。

  她正恍惚著,身邊的座椅上有人坐了下來,她沒有回頭去看那人,然而,玻璃窗上卻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

  她略一皺眉,只轉頭掃了他一眼,又把臉別了開去。

  韓峻熙嘴角微微一動,說:“那么巧。”

  她才不相信是巧合,她沒心情和他抬杠,合上了眼假寐,不理會他。

  不一會兒,她聽到又來了個人,那人奇怪地“咦”了一聲,不等他發問,韓峻熙就掏出自己的車票給了他:“不好意思,我和你換個座好不?我女朋友在這。”

  那人似乎點了點頭,拿了車票就沒了聲音。夏至睜開眼,無力地瞪他,實在懶得去糾正他。

  韓峻熙從過道上把視線收回,發現夏至在看他,他吞吐著開口:“那個……我自爆,梁璐跟我說的。”

  他來都來了,這時候虧他還想著貧嘴。她不作聲,只看他。

  “呃……”他尷尬地躲開她的目光,說,“她擔心你一個人過去。你就當純友情幫忙吧。你不是也幫過我推薦嘛,我還你個人情。”

  “我不需要。”她重新看向開始移動的車窗,淡淡說道。

  “那現在你不需要也沒辦法了啊,車都開了。你要是覺得我討厭,我從現在開始就不說話,行不?”

  “那就閉嘴。”她只說了四個字。

  她塞上耳機,讓音樂灌滿自己的耳朵。其實大可不必,他確實沒再說話,難得地翻了本書出來看。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此刻特別難熬,夏至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數著一分一秒度過的。

  到站后,她上了站前一輛的士,韓峻熙要跟著,她也沒阻止他。愛跟就跟著吧,她不想費力氣去驅趕她。

  他跟著她到了訂好的酒店,她在辦理入住手續時,他指著她對酒店前臺說:“給我多開一間,開在她旁邊。”

  她翻了翻白眼,到了客房門前,她才對他說:“我不管你想來干什么,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很難受,你別招我。這件事沒什么新聞價值,我也不會因為你死皮賴臉跟過來就對你有什么改觀。”

  話出口,她知道自己說得有點重了,可是她不后悔。她干嘛得整天考慮別人的感受?她把房卡放在感應門鎖上,這會兒卻一下子沒能把門鎖打開。

  韓峻熙怔怔地聽著她說完,微微嘆氣說:“陳大嬌,你這樣說就過分了啊。楠日在煙城沒有駐站記者嗎?我需要大老遠跑來采訪嗎?至于你……我承認我就是為了你來的,但我沒你想的那么齷蹉。你不喜歡我,就不準我喜歡你了?這太霸道了。”

  在他說話的時候,夏至終于打開了房門,她走進門里,韓峻熙也跟到了門口,只是沒跟進屋。

  夏至木然地轉身對他說:“謝謝。我習慣了沒人疼沒人愛,不需要別人對我好,我還不起。”

  年紀越大,她就越不想在感情上付出,不管是對任何人。付出沒有回報會難受。將心比心,她也不希望別人對她付出,她覺得這就是某種形式上的等價交換,接受得越多,羈絆越多。

  他輕輕擋住門沒讓她合上:“你可以有人疼有人愛,你可以心安理得,不是所有事情都得自己一個人扛。”

  “我想不明白我有那么好嗎?你非得這樣糾纏。比我好的女人滿大街都是。”

  “我也想不明白。就當我樂意我高興我犯賤,行嗎?你也別以為我有多長情,我其實也沒什么耐性。我是現在反正閑著沒事,身邊也沒什么合適的人,說不定明天我就再也不糾纏你了。這都什么年代了,不會有人無償地給你貼一輩子熱臉。”

  彼此的話都不大中聽,卻難得的誠懇。她低下頭,手指搭在門邊忘了往外推。

  他又說:“我對你好,你不需要有壓力。喜歡一個人不是應該對她好嗎?你也不用擔心我會誤會,上次之后我就知道了。反正以后你要是覺得我們的關系可以進一步,你就說,你不說,我們就沒有改變。

  “我也不會矯情到爭取什么以后大家還是朋友,有事聯系沒事就當存個手機號占占內存空間,走路上遇到了就點頭打個招呼,不是仇人也不用刻意維系。像這樣的角色我手機里上千號,也不差你一個。”

  她訥訥地點了下頭,說:“那就好。”

  “行了,別想太多,早點睡,明天早點過去。”他退出了門外,從口袋里掏出了房卡。

  她把門虛掩著,直到聽到他進了房,才把門完全合上。

  然而,這個晚上是注定不眠的。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從來沒想過死亡可以離自己這樣近這樣突然。

  像這樣的死亡,每一秒世界上的隨意一個角落都可能在發生,無數的生命可以成為新聞報道上的一張圖片數個方塊字,甚至只是成為某份統計報告上的一個數字。

  她知道許多許多這樣的故事,還是無法從震驚中蘇醒過來。

  她想起小時候跟著夏健鋒和何艷去出席鄉下親戚的葬禮,院子里搭了遮陽棚,棚下是超度的法師擺設的神壇,奏喪樂的樂手吹吹打打,她捂了一下耳朵,卻被夏健鋒把了下來。

  好像那次死的是一個什么姑婆,夏至不記得她。而現在,躺在靈堂里的,是夏至曾朝夕相處的舍友,她似乎還能聽到她的音容,看到她的笑貌。

  她看著就像睡著了一般,只是再也不能醒過來赴她們未了的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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