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蘇曉沒那么幸運了,大伙終于哄笑一堂。
他苦著臉拿著礦泉水跑出了圈外漱口。大伙也沒有忘了夏至:“夏至,到你啦!”
“四分之一!哈哈!”
夏至左看右看,覺得自己應該不至于那么背運吧?于是隨便挑了一個。
一口咬下去,先是舌尖被刺了一下,接著那股嗆氣涌進喉嚨,往頭頂天靈蓋直沖。
她覺得自己肯定是五官都移了位,大伙仍哈哈笑著叫嚷:“這個不能剩下,要全部吃完!”
“對,對,我剛剛也全吃了!”
夏至只好一口氣全塞進了嘴里,那酸爽真是難以言說啊。她擱下碗筷去找水杯,記起自己的水杯在帳篷里,又趕緊跑了回去。
跑到一半,碰上了蘇曉正往回走,見她那樣子也猜著了,嬉笑著把手里的半瓶水遞了給她。
夏至也來不及計較了,擰開就喝。一口冰涼順著食道滑下,解了她一半的灼熱,但頭上還頂著一半熱辣沒有下降。
蘇曉仍在笑著:“我先回去啦!”
夏至揚了下手讓他走,用瓶子里剩下的水漱了漱喉嚨再吐掉。水喝光了,她拿著空瓶子走向收集箱,打開蓋子正要扔進去,忽然想起了什么,手縮了一下。
她看著手里的水瓶呆了呆:這,他喝過的?
馬上她又覺得自己很無聊了,參加這種戶外團隊活動,條件有限,別說共喝一瓶水,必要時一伙人男男女女睡一屋也很正常,沒有人在這種環境下有別的心思。
再說,他不就是個孩子么!
夏至笑笑,把水瓶扔掉跑了回營地,她遠遠地聞到燒烤的肉香,她可是餓壞了啦,晚上吃了,還要收拾好餐具和廚余,準備篝火晚會。
柴火是提前準備好的,大家也去撿了一些意思意思。一百人圍坐成一個大圈,飛鷹和幾名驢友在烤架上壘搭好一堆高高的木柴,確認木柴塔不會倒下后,點燃了火種。
夏至看著那火星慢慢擴大,當最終湮沒了整個木柴塔時,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鼓掌歡呼起來。
星夜之下,前方是漆黑的海,風徐徐送來海的腥咸,人的歡笑聲在海浪聲中也如波浪般一陣一陣地涌動。
除了營區的營帳燈,這跳躍著躥高的篝火是地面上觸目所及唯一的光,將所有人的興致推向了高潮。
不知是誰帶來的吉他,開始在圈子里傳了起來,傳到會彈的,就彈奏一兩首曲子。
驢友中會彈吉他的還真不少,隔三差五就有人高歌一曲,不管唱得好不好,都有人高呼喝彩,會唱的歌,大家也一起跟著唱。
吉他很快傳到了夏至手上,她跟潘銳學過一兩支練習曲,實在不能拿出手嚇人,就直接把吉他傳給了蘇曉。
蘇曉抱起吉他,撥了兩把弦試音,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壓,響起了熟悉的旋律。
夏至一下被擊中了。她熟悉這個旋律,無比熟悉,聽到剛開始躍出的兩個音符,她就知道了是這首歌。
“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
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
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她身邊,
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
潘銳的聲音略帶點沙啞,蘇曉的聲音則更清澈一些,顯得更安靜。
他說不上唱得很好,但在這夢幻的篝火烘托下,有種魅惑的力量。將近一百號人,沒有一個人吭聲,只有風在耳邊的鼓動,以及木柴在火焰中爆裂的“噼啪”聲作伴。
直到副歌響起,有人開始跟著唱了起來:
“啦啦啦啦啦……想她,
啦啦啦啦啦……她還在開嗎?
啦啦啦啦啦……去呀,
她們已經被風吹走散落在天涯……”
每句歌詞都像烙在夏至心里那么清晰,但她沒有開口跟唱。
她就是純粹地不想唱,而不是想他。她認為是。她想他干嘛呢?這半年,她過得不好嗎?從沒有過的輕松自在。
但這一刻,她確實有點難過。大概是為自己的愚蠢吧,她從來就不算是一個聰明人,尤其在感情面前。
她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拎了罐啤酒,在人們的歌唱聲中站了起來。
飛鷹和幾名驢友又在不遠處一個小烤爐上烤著雞翅,見她走過招呼著她:“夏至,來點嗎?”
她笑著搖頭:“不了,還撐著呢,我散散步。”
飛鷹指了指一百米外的一塊礁石:“你別超過那塊礁石,還有不要下水,這里沒有安全網的。”
夏至說了聲知道,在出發前他們就簽過了安全確認書,確保絕對服從領隊的指揮的。
她將喧鬧聲拋在身后,往那塊礁石走去,離人群越遠,風也似乎越大,灌進她的米白色薄風衣中,像要把她整個刮走,又像要鉆進她的毛孔中。
腳下的沙子很細,沒走兩步就沾滿了人字拖的每一處空隙,腳趾夾著鞋子被硌得尤其難受,她干脆將手機插進了褲兜,脫下鞋子提在手上,光著腳走。
走著走著,她感到手機在褲兜里顫動了兩下,應該是有短信吧。她沒有立刻查看,等到了礁石邊坐下,才掏出了手機。
華夏商業銀行:您尾號5324的儲蓄卡賬戶8月22日21時12分收到了轉賬收入20000.00元,活期余額32570.2元。
她把信息反復讀了幾次。其實沒什么好讀的,很清晰明了。她知道這是潘銳還給她的錢。盡管她說了不要,他還是還給了她。
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呢?半年了,她已經很少想起他了。一首和他有關的歌,讓她仿佛又走在了校園翻飛的紫荊花瓣中。
然后,他把錢還給了她,他們之間最后的聯系也斷了。他再也不欠她了。
她其實還是很自私,她寧愿他欠她一輩子。她差點一沖動就在手機上敲下了那串爛在了心里的電話號碼,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聯系上又怎樣了呢?他不會過來,她不會回去,他們已經糾纏過了,也努力過了,最后她帶著一串罵名離開,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把手機扔在了沙子上,身子一軟,靠上那塊礁石。巖石的冰涼一下穿透了她的衣衫,讓她打了個寒顫。
“你怎么一個人跑這兒來了啊?”
夏至循聲望去,蘇曉拎著兩罐啤酒,已走到了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