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當晚找了個酒店住下了,第二天早上,只給夏遠發了個信息就回了楠洲。
一是她打定了主意不會主動向夏健鋒認錯,二是她得回楠洲找工作,生存問題更重要。
打開招聘網站,夏至覺得很諷刺,她又找工作了。從文件夾里翻出過去的簡歷,回想起王博逸過去對她那份簡歷的評價,夏至認為確實很正確,現在看來,她也覺得太花里花俏了。
她把簡歷精簡了一遍,關鍵信息濃縮到一頁紙上,到打印店了印了十分,裝進了文件袋。
到培訓中心或者補習班,是比較容易找到工作的,可是那樣的工作確實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上多少課、帶多少學生確定了收入多少——
除非一整天泡在課堂上,每個班都能帶滿學生,否則實在談不上高收入。
盡管知道在楠洲做課外培訓要比在大河好得多,夏至還是有所猶豫。畢竟她現在又是一個人了,她得為自己打算,楠洲的節奏有多快,她不是不知道的。
要不求穩定,要不求高收入,她得把自己塞進錢眼里考慮前程。她不想承認,然而她還是想證明給夏健鋒看,她不是如他所說的不踏實、過得亂七八糟。
因此,雖然夏至收到了兩份培訓中心的錄用意向,她還是沒有下定決心。
蕭以晴看她對攤著的簡歷發呆,說:“你是想轉行嗎?”
“我不知道。”夏至彷徨不已,“我就是想找一份好工作,然后好好工作。”
“你好工作的標準是什么?”
“普羅大眾的標準,錢多事少離家近。”夏至半開玩笑地說。
蕭以晴坐在床上盤起了腿:“找到了告訴我,我也跳槽。”
夏至把身子轉向她:“那就穩定吧。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收入穩定,工作內容穩定,不會有太多變數的那種。我覺得我現在心態有點累,沒有力氣接受變化。”
“你還想做內刊嗎?要不問問程佑……”
“哎!”夏至打斷了她,“都那么久了,歐婭肯定已經有人在做這個事了,你別為難人家。”
蕭以晴聳聳肩:“那,你想進學校里代課嗎?我有個同事,之前聽說他老婆學校里有老師準備休產假了,要請代課老師,不過是小學。”
夏至略想了想,雖然在泰城也站了一年半的講臺,不過正式的教職她知道責任更重,當然也更符合她剛剛所說的穩定。她說:“你覺得我可以嗎?”
“你為什么覺得你不可以?”蕭以晴反問她,“老實說你現在要當入編教師有點難,畢竟在社會上打滾了幾年,教育局去招教職,一般都招應屆生,要不就是在職調動。但代課老師限制就沒那么大了。”
“我是說你覺得我適合做這個嗎?我怕誤人子弟。”夏至不能說不心動,只是仍有擔憂。
“夏至,你被你爸打擊了下你就真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了嗎?知識能力我相信你沒有問題,當老師最重要是責任心,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是我所認識的辦事最認真的人。你考慮考慮吧,但不要考慮太久,代課老師的職位也是很多人搶著的。”
夏至又轉身看了看書桌上的簡歷。
馬上四月份了,她離開泰城的時候,身上只有不到三千塊。蕭以晴說了在她找到工作之前管她吃住的,可是她也不能腆著臉一直那么拖下去。
她對蕭以晴說:“你把那學校的聯系方式給我吧,我明天去投簡歷。”
蕭以晴笑笑說:“你把簡歷發給我就好,我發給我同事,看他老婆能不能直接引薦一下你。讓你體會體會啥叫朝中有人好辦事。咱在這混了三年,人脈還是有點的,不用像剛畢業那會兒瞎爬打滾。”
夏至也笑了,是啊,在一座城市里生活久了,生活環境、工作氛圍處處都會打上一個人的記號。
三年了,同學中有人平步青云,有人穩如泰山,大部分人都已經或者準備在某個地方扎下自己的根基。就只有她,畢業三年,依然一無所有。
雖然有了引薦,但試教是免不了的。學校定的課題,給了她一個三年級的班級試教,只有一晚上的準備時間。
夏至到網上找了教案,又問了同在小學授課的同學意見,覺得自己備得磕磕巴巴的。
在培訓班里畢竟是小班教學,她在實習后再也沒有對著四五十個孩子上課了,何況是那么小的孩子。
一站上講臺,夏至第一感覺就是臺下全是白白胖胖的小圓臉,臉盲的她看著所有孩子都長一個模樣,這讓她晃了晃神。
她沒覺得她課上得有多好,頂多就是按照教案走完了流程,不過代課協議簽下來了,在原來的老師休完產假前,夏至都會留在竹園小學,代三(5)班的語文課及班主任。
“去教書了啊,那為什么不回家教呢……”何艷還是會每個星期給夏至打電話,她沒提夏健鋒,夏至也不問。
不過,夏至知道何艷會把她的信息告訴夏健鋒。
她在qq上問夏遠:老頭又說“我早就說過”是不是?
夏遠發來一串笑臉:你不是猜到了嘛!我要是你,我才不會遂他的愿,看把他得意得 夏至也莫名惱火,但又沒有辦法。她千方百計逃離父母給她設定的未來,卻又一點一點地拐回了他們渴望的軌跡上,她甚至要懷疑夏健鋒是不是在哪里給她下了個符咒,讓她不得翻身。
不過你想多了。其實爸挺高興你去教書的,他覺得你終于踏實起來。夏遠說。
我從來都很踏實,是他看不起人。
姐,你有空就回來吧,你也不用道歉,你回來就好。
夏至只說她很忙。
她確實很忙,對著學籍平臺上的學生名字和照片背了半天,才勉強對上了號,一見到真人,又想不起來這是誰了。
老叫錯學生名字,惹得學生哄堂大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學生還理解不了臉盲這回事,她趕緊道歉。
多上幾天班以后,她才發現,原來他們不是不理解臉盲,他們壓根就是笑點低,課堂上,隨便她說點什么,他們都能笑成一團,混在笑聲中的,還有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半天停不下來。
她開始頭腦發脹了,終于明白了蕭以晴的風風火火是怎么來的。她有預感,她在未來的這幾個月里,會變得更加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