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曦心里承認在神之領域這一路吃的是容徽的軟飯，但他臉上有些掛不住，急忙補救：“僅此一次，本座絕非靠他人......”
“吃軟飯只有一次和零次的區別。”容徽見他窘迫模樣，忍俊不禁，“不過，沒我徒弟吃得多。”
軟飯嘛，誰都吃過。
容徽也不例外，師兄妹們在的時候，如非必要絕不出手，一切由同門代勞，機會享受。
若是李顏回在，肯定會說：“師父，餓餓，飯飯。”
周曦沉默。
五長老那個乖張怪戾的徒弟天資極高，性格去不敢讓人恭維。
周曦想了想，“我認輸。”
比吃軟飯，他比不過。
分神境的血衣幡鬼在牽引路。
走著走著，容徽只覺得胸口上的溫度越來越炙熱。
這里還有其他幾個命運之子。
方行云應該就在不遠處。
“停。”
容徽對幡鬼喊了一聲。
幡鬼依言停下來，他迷茫的望著容徽，靜靜的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容徽給周曦一個眼神。
周曦冰涼的手抓住容徽的手臂，無聲無息的將靈力灌輸到容徽體內。
容徽蔥白的指尖突然出現一團金紅色的光芒。
趁著幡鬼還未反應過來，容徽借用周曦的靈力將精純的三昧真火凝結在指尖，而后狠狠的朝幡鬼的腦袋插去。
“轟——”
幡鬼變成了一顆燃燒不火流星，它還來不及尖叫化為灰燼。
周曦看著地上黑色的灰，倒抽一口冷氣，“五長老，如果你下次有什么行動，可以提前跟我打聲招呼。”
如果不是他的注意力全部聚集在容徽身上，根本看不到那個小動作。
容徽淡淡道：“殺人嘛，最重要的是抓緊時機，我靈力受限，你伸手重傷，若不出其不意讓這只幡鬼察覺我們沒有機會可言。”
分神境的血衣幡鬼一死，被其壓制的詛咒和黑霧中的幡鬼瞬間涌起。
容徽眼疾手快拉著周曦跳出結界，跟著感應穿過濃白的迷霧，緊接著進入一個無害的結界中。
在這里，她看到了浮在空中的容明空。
“容曌。”
似乎沒想過容徽能找到神之領域來，容明空血紅的雙眸中滿是驚愕，不可置信。
“神之領域只允許一人存在，你怎么進來的。”驚愕只是一瞬，容明空居高臨下的望著容徽，一襲鮮紅的長袍如她性格一般張揚有瘋狂，“你來了正好，省得本座再去尋你！”
容徽寒冰碾碎的雙眸望著她瘋狂的模樣淡淡道：“怎么進來的你不用管，本座說過會殺了你，來這兒當然是兌現諾言。”
對于墜入魔道的分身，容徽心情很復雜，她下意識望向容明空的左臂，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容明空尖利的聲音化作鋼針刺進容徽耳里。
“來，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容徽喚出執魔劍，“戰！”
容明空肉身已毀，那襲紅衣便代表她已經變成血衣厲鬼。
“你說戰我就要戰？”
容明空落地，她左右兩手各栓著兩根紅色絲線，絲線兩頭的東西是隱身的，沒人知道里面是什么。
“五長老，冷靜，沖動之下做的決定往往是不理智的。”
周曦知道容明空的厲害，哪怕他全盛時期碰到她也會斟酌斟酌，沒有六成以上的勝算，他絕不輕易出手。
容徽深吸一口氣，“我現在很冷靜。”
她頓了頓，淡淡道：“她是的執念，因我而生，也必須由我親手解決。”
容徽和容明空一個靈力被壓制，一個失去了身體。
這場較量并不公平。
容徽并不畏懼。
“執念！”容明空聽到這兩個字臉色大變，“本座不是誰的執念，也不是誰的分身，本座是容明空！”
容徽見她分瘋狂的撇清和自己的關系，眉頭一皺。
當初她將三個分身拋到各個小世界之時為的是給自己留下一線生機，并非為了奪取她們的力量。
她的每個分身都有獨立人格，有自己的人生。
容徽當渡飛升之劫失敗之后感應到小辰界，劍靈派這個分身渡劫失敗，魂魄逸散之后才重生到這個分身上的。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爭的是一線生機和機緣。
哪怕是分身，也有自己的機緣。
容徽看得很開，她不會強行了解分身的生命。
只是劍靈派這個恰好給了她一份機緣而已。
“什么分身，本體都是你們這些貪生怕死的虛偽之人的私欲！”容明空恨透了自己的身份，她望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容徽疾言厲色道：“當初你將我拋到魔域之時可曾想過我會過得如何？”
面對容明空的質問，容徽誠實道：“沒想過。”
她確實沒想過分身進入各個小世界之后會是什么情況。
當時容徽急著沖大乘境的關卡，沒想那么多，只給每個分身幾張保命的縹緲幻府牌子。
那些年她基本都在閉關很少出門，蓬萊閣接二連三的出現渡劫境大能，讓她生出強烈的危機感，只有不斷提升自己的修為，才能保護好縹緲幻府，其它都在第二位。
“沒想過你為何要做出這么自私的決定！”容明空氣得渾身發抖，她周身圍繞著紅色血霧，氣得吼起來：“管生不管養嗎！”
委屈，錯愕，憤怒......
容徽定定的看著容明空臉上復雜的情緒，沉聲道：“當初將你們拋到各個小世界的時候我沒有選擇魔域和鬼域，至于你為何會落入魔域我想方行云肯定知道，他知道的應該比我想象的更多。”
“對于你的遭遇我很抱歉。”
“每個分身都是獨立個體，我并未干涉過你們的生活，也從未將你們當做是我的替代品，每個都是獨一無二的......”
過去的已經成為既定現實。
容徽想改變也無能為力。
“閉嘴你閉嘴！”容明空見容徽如此風輕云淡，滿腔憤怒沖上大腦，她獰笑道：“你們？容曌女仙，你好大的臉，竟分離出了好幾個分身，為了茍且的活下去而不顧我們的死活！你憑什么！”
“你在縹緲幻府享受榮華富貴的時候，我在和野狗搶食。”
“你有親朋好友，我什么都沒有！”
“我最信任的師父那你和我作對比，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羞辱我，打壓我，讓我自卑，告訴我我只是一個連三魂七魄都不完整的分身！”
“容曌，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嗎？”
“抱著怎么樣的深仇大恨挺過一次次生死局嗎？”
容徽看著她歇斯底里數落自己的模樣，抿了抿唇。
周圍的溫度在下降。
周曦冷得打了個哆嗦。
他路過黑色結界的時候，和容徽一起看到了容明空的一生。
慘是慘。
追根究底，這些都不是容徽造成的啊。
罪惡之源是方行云，不去找方行云的麻煩反而來追殺同樣是受害者的容徽。
周曦看著被仇恨沖昏頭的容明空，搖了搖頭。
分身一般是本體的靈力儲存罐。
容明空失去了身體，只剩下魂魄。
最要命的是容明空似乎沒有意識到，她其實是容徽拋向各個小世界中的一魂一魄，本就是容徽的一部分，不論她變得多強，只要本體下達命令，分身毫無反抗之力。
“容徽，你自私自利不配修仙！”
最后一句話容明空就是吼出來的。
容徽定定的看著她，對方行云的恨意再上升一個維度，“說完了嗎，本座配不配不用你來說。
你的腦袋是用來增高的嗎？
稍微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始作俑者是方行云而非本座，一百多年你白活了？”
容徽實在忍不了分身這么愚蠢。
“方行云說你是替身你就信，本座說沒有把你當做替代品你卻不信，實在是可笑。”
容徽譏誚道：“誰是敵人，誰是朋友，用你的豬腦子好好想想！”
“五長老。”周曦見容明空處在崩潰邊緣，十分忌憚這位分神境之上的幡鬼暴跳起來將二人打死，勸諫道：“她身邊沒個正經人教她明辨是非，又一直活在你的陰影和方行云的打壓之下，畢竟是你的一部分，忍一時風平浪靜。”
周曦不是話多的人，他單純的覺得再這么說下去，兩人討不了半分好。
容徽道：“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越想越氣。”
“我知道你跟找來也是為了找方行云。”容徽沒忍住直接戳破周曦心底的秘密，“他就在附近，去忙你的，解決完這個麻煩東西，我去找你。”
在東勝神洲的時候，容徽便從沈書簡哪兒得知周曦秘密抓了一個雪人一族的少女。
周曦又屢次靠近黑山地洞，跟著天門進來，目的十有八九和容徽一樣。
讓周曦家破人亡的幕后主使應該是方行云。
周曦蒼白的小臉一愣，“你知道？”
他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容徽道：“以前是猜的，現在確定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所以容徽才會與周曦結伴而行，并在黑色結界里幫她祛除惡詛。
“你......”周曦正要說什么，突然，他三勾玉凝結出的血瞳染上絲絲殺意，“你保重！”
周曦離開后，結界內只剩下容徽和容明空。
容徽抽出執魔劍，寒冰碾碎的雙眸不帶一絲柔情，“你是我的執念，變成這樣也有我的責任，我不喜歡背鍋，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我本不該為敵，方行云才是我們的共同敵人。”
聯想方行云所作所為，容徽知道他看刻意折磨這到分身的原因。
無情殺戮劍劍修想得道必須斬三尸。
三尸是善念，惡念，執念。
分身便是容徽的執念。
執念成魔，斬除她理所應當。
但是往深處想。
執念成魔也有容徽的過錯。
方行云工于心計，善用人性弱點。
容徽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絕對不能跟著方行云的思路走。
容徽要用自己的方式和容明空做了斷。
“方行云......他不讓我活，他也別想活！”
容明空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師父一心把自己當作魔來培養心如刀割。
真正給容明空致命一擊的是，她發現自己是師父給容曌女仙精心準備的禮物，容曌女仙殺了她，便能斬除執念。
自己不過是容曌女仙飛升途中的墊腳石。
僅此而已。
憤怒沖昏了容明空的大腦，她固執的認為方行云魔怔了，她要救方行云。
既要救人，便得對癥下藥。
容徽是罪惡的源頭，殺了她就沒那么多麻煩了！
“閉嘴！”容明空喚出打神鞭，玄鐵制作的鞭子垂在地上發出冷冷的寒芒，“所謂的修仙正道虛偽至極，我不想聽多余的廢話，今日你我就此做個了結，我要向世人證明，我不是誰的替身，你不配！”
容徽不明白容明空為什么糾結替身還是本體。
若說替身，她自己不也是本體的替身？
算了。
到現在容徽想明白一件事：不能要豬隊友。
尤其是鉆牛角尖的豬隊友。
“你是容明空，我是容徽，我們本就不是一個人。”容徽也懶得跟她廢話了，執魔劍劈出狠厲決絕的劍芒，“榮耀劍下取，來吧。”
容明空打神鞭一甩，左手凝結出黑色的鬼氣轟向容徽。
容徽輕巧的閃躲，足下涌現出汪洋般的尸山血海，被她踩在腳下的都是死在她手下的厲鬼和修士。
高手對招，瞬息間決定勝負。
容徽靈力被壓制，只能借用尸山血海凝結的殺意與容明空鋒芒相對。
容明空和容徽在仙林圣地里戰了三十年，肉身損毀，神魂受到重創，哪怕成為血衣厲鬼也達不到之前的力量，故而抓了放著方行云魂魄的幾個天命之人吸食血氣，勉強找補回來。
“噹！”
執魔劍和打神鞭撞在一起。
兩人受創，各自分開，而后又猛地撞在一起。
白霧漸漸變成紅霧。
濃霧中隱約看到兩人生死搏斗的身影，武器交鋒的錚鳴。
不知過了多久，濃霧中爆出一道恐怖的紅光。
容徽被余震彈出來狠狠的砸在潔白的石柱上，鮮血從嘴角溢出，身上沒有一塊好肌膚。
手臂，大腿，背部，胸前，能見著骨頭的地方都露出森然的白骨，狼狽至極。
“叮當。”
沒了主人，打神鞭落在鮮血淋淋的地上，靈光不在。
容徽看著足下的尸山血海，里面多了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的尸體，沉默。
“嘶。”
腹部傳來的傷口疼得容徽倒抽一口涼氣，她冷靜的把露出半截的腸子塞回肚子里，拿出山河鑒，解開封印。
“昂——”
碧海神龍法相再現，配合木靈珠修復容徽的身體。
容徽身體痊愈之時，她睜開雙眸。
熟悉的力量，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