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都城內,打更的人敲了兩下梆子。
夜幕之下,一名黑衣男子從陰暗的角落里閃出身來。
黑色的紗巾蒙住了他的口鼻,只一雙冰冷的眼睛在暗夜中散發出嗜血的光芒。
趁四下無人之際他一個縱身便跳入了一座灰白色的院墻內,落地時未發出一絲聲響。
他輕松地躲過了一波值夜巡查的府兵后推開了一道房門。
“誰?”自從做了母親后,劉延便落下了輕睡易醒的毛病。聽到門處傳來微響,她一個激靈坐起身來朝外望去。
此時,一襲黑影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尚未等她發出喊叫只覺得胸中一緊,口中噴出一道血柱來。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間蔓延至全身,她顧不得疼痛本能地將身體覆在旁邊的小人兒身上,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擠出幾個字“放過我的孩兒”說罷,身子一攤便沒了氣兒。
母親身下的小人兒被突來的重力一壓,咿咿呀呀的快要哭出聲來。
黑衣人摘掉臉上的紗巾又舉起了長刀刺向那幼小的身體。
嬰孩一聲悶哼,母子雙雙沒了動靜。
樸甲用了片刻功夫便輕松解決了兩條人命,看著那一大一小兩具尸體,心中略有內疚。自己學武的初心是為了鋤強扶弱,可沒想到如今卻用在這毫無還手之力的婦孺身上。
幾個月前義父突然交代,若他死了一定要殺了這對母子并將山莊的令牌故意落下。即使他不情愿,卻也不能違抗義父的命令。
離開之前,他取下腰間的木牌丟在床底下暗自道了聲:“義父,我已完成了您的囑托,您好生上路吧”
七日后梁國蕭王府 青磚圍砌的大宅子里呼天搶地哀聲震天,門前栽種的綠柳一顆顆低垂著梢頭像在為這人間慘劇哀聲哭泣。
朱紅色的府門大敞,左右兩邊各跪六名家丁侍頭戴孝布身腰扎麻巾滿面悲痛淚眼婆娑。
一條寬大的黑布由府門外長鋪而入之通正廳,廳內兩口一大一小的楠木棺材擺放在中央。門檻內的陰陽盆里火苗卷著紙錢四處飛旋,屋檐長廊里掛滿了白圍。院里的僧人們坐在地上吟頌地藏經,為逝者念經超度。
銅鑼三響有人前來吊喪,侍女從香筒里抽出三支遞去,點香、敬香、叩祭之后家屬答禮。
蕭無惑白衣孝布青須滿腮,直直地盯著火盆眼中無盡悲痛,麻木地聽著別人口中那千篇一律的安慰話語,如霜下枯木面如死灰。
節哀……他要如何節哀?
回程途中他得知自己一夜之間與夫人和剛滿周歲的孩兒陰陽兩隔,這種痛苦豈是一句節哀就能抹去。
“我的延兒啊!”一聲凄慘的哭聲又從客房中傳來,一個時辰前剛哭暈過去的劉夫人一蘇醒又開始嚎啕起來。而太師劉威自從得知女兒外孫被殺的消息后立刻暈了過去至今仍躺在劉府床上連下床的力氣也使不出來。一向將女兒視為心頭肉的老兩口哪里能經得住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打擊,自然是暈的暈倒的倒。
喪事之后,王府內再無春日。
意氣風發的蕭王爺從此一蹶不振,將自己鎖在房內終日不語。
他看著那空置的小床,似還能聽見兒子的笑聲與哭聲,兒子最愛的搖鈴擺在荷花邊的小枕頭旁,他拿起小被聞了聞,一股子濃濃的奶香瞬間又催出了他的淚。
回顧自己這一生,萬人皆贊聲名遠播,卻也樹敵不止,他保住了大梁的江山,可到頭來卻連自己的家也保不住,終落了個妻離子散所愛不得的下場。
他手中緊緊握著那塊令牌重復念叨著四個字“左丘山莊”
幽深的雙眸中一片死寂。
蕭無惑離葉返梁之后,赤璃終日只為一事煩憂。
索嘉登基后狄國絕不會再成為葉國的威脅,眼下只要梁國信守承諾共同進退葉國便能得以安定。即使梁國違背同盟契約,只要她留在葉國索嘉定會出兵支援。
所以她不要做什么大梁公主,只想留在這里與他和他的王朝共存亡。
而此刻,她需要一個充分的理由留下來。
多日苦心思索后,她終于找到了這個方法。
這天傍晚,梁國蕭王府遇襲一事傳入葉國。
梁清月打開上奏文書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半天未作聲。
坐在她身邊的男子睜開緊閉的雙眼一臉關切道:“何事讓你如此驚訝?”
“梁國蕭王府遇襲,福晉與世子慘遭毒手……”纖細的手指將文書遞向他的面前,悲痛難耐。雖說她與那蕭無惑并無多少私交,可人心共鳴,這等人間慘劇又有幾人能承受的住。
“兇手可有抓獲?”他并未閱覽,又閉上眼睛。
梁清月重新拿起文書又接著往下看:“兇手名為樸甲已被千夜閣的獵莊抓捕,可此人卻在審訊之前咬舌自盡未曾留下任何線索”
“嗯”葉隱修似乎對此事并不感興趣,只思索著其他問題。
公主身份已成事實,梁國很快便會送召封令來。
他終究是留不住她。
“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著吧”葉隱修輕揉眉心,一臉倦意。
“是,臣妾告退”梁清月立刻放下文書起身離去,未有片刻逗留。
剛一腳踏出御書房便見一道紅色身影由遠而近朝她走來。
赤璃低頭快步思緒飛亂,一抬頭便撞上一雙幽深的眼睛。
“參見貴妃娘娘”她急收步伐委身行禮,卻因歉意而顯得有些慌亂。
“姐姐不必與我行禮”梁清月伸出手臂托起她的胳膊“你的身份皇上已經告訴我了”語氣比她們初次相見時多了幾分客氣。
赤璃強擠一抹笑意道:“此事尚無查證,或許只是誤會”
“姐姐只是不想接受這個事實而已”梁清月一語道破卻毫無刻薄嘲諷之意“皇上在里面,姐姐進去吧妹妹我就不多做打擾了”
赤璃尚未做出回應已見她頷首而去。
看著那道溫婉的背影,她終于明白葉隱修為何會傾心于她。
收回目光,赤璃輕推殿門伴著月光抬腳而入。
熟悉的氣味充斥著她的鼻腔,勾起回憶無數。這里曾是她為他分擔煩憂之地,可如今他已不再需要她了。
葉隱修聽見動靜朝外看去,若不是那衣裳的變化他差一點以為是方才坐在這里的人又回來了。
“你來做什么?”他冷冷道。
“皇上,赤璃有一事相求”她緩緩走到他的面前,裙擺低垂雙膝跪下。
“起來說話”他蹙眉道。
“求皇上納赤璃為妾”她抬起臉兒朝他望去,臉上沒有嬌羞語氣沒有猶豫,雙眸中涌動著堅定與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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