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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3章 夜襲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崇禎十五年

  京師。

  雪花飄飄揚揚。

  京畿好久沒有下過這么大的雪了,天氣陡然極寒。

  乾清殿的氣氛卻是熱烈。

  “遼南軍報。”

  “是夜,建虜發動夜襲。”

  “翌日,建虜炮擊更加猛烈,我軍陣地多處被轟塌,建虜馬步兵更是隨著紅夷大炮的炮彈,不顧自身死活,以木盾和擲彈手為首,向北嶺發起猛攻,東南角山坡防線被敵沖破數處,千總王珅重傷,形勢一度危急。閻應元臨危不亂,督各部死力堵塞,斃敵甚多。終將建虜擊退。”

  “是役,北嶺變為尸嶺,血流成河。”

  “建虜死傷慘重,佐領以上,死傷十數人。”

  “我軍巋然不動,北嶺在我軍牢牢掌控之中。”

  隆武帝朱慈烺看著手中的軍報,表面冷靜,心中卻是激動無比。

  大雪紛飛,心憂遼南戰局之時,忽然收到遼南軍報,知道遼南軍情,真是烽火連三月,一字值千金啊。

  閻應元,打的好!

  北嶺,終將成為建虜的噩夢。

  在這之前,有大臣進言,認為應該佯裝從寧遠、大寧兩地出兵,以牽制建虜,令建虜不能全心攻打金州旅順。

  但被隆武帝和軍機處否決了,

  就讓建虜心無旁騖,調集所有兵馬,不顧一切的攻打金州旅順吧,面對北嶺鐵山,濟爾哈朗以及沈陽的多爾袞,此時已經是騎虎難下,想打打不下,想退又沒有理由,這個時候大明如果在錦州興兵,反倒是給了他們撤兵的借口。

  遼南道路崎嶇,轉運不便,即便從現在起,濟爾哈朗不再對金州發動猛攻,只是供給他數萬兵馬的糧草,也夠建虜戶部和兵部喝一壺的。

  另外,兵不厭詐,大明越是沒有動靜,多爾袞就會越發的驚疑,錦州義州的兵馬和糧草,他是絕對不敢動的。

  北嶺為什么勝?為什么軍機處上下都是不慌不忙?

  原因很是簡單,建虜野戰能力雖然強大,但攻堅卻是不足,紅夷大炮或可以轟塌城墻,但想要轟平北嶺卻是不可能,面對重重壕溝,紅夷大炮的威力也無法施展。

  其次,大明遼南守軍已經準備了多半年,糧草彈藥充足,預案充分,該想到的基本都想到了,多爾袞洪承疇濟爾哈朗固然都是當世人杰,但一個人的腦袋再是厲害,也比不過這么多人,他們六萬大軍長途跋涉,趕到金州,大明以逸待勞,占盡天時地利人和,更有火器之利,但是不發生意外,其兵馬休想踏進金州一步!

  最后,大明邊軍,如吳三桂等人,因為松錦之戰的陰影,或許對建虜有所懼怕,但精武營自從成軍以來,數次血戰,面對建虜精銳,都絲毫不落下風,就心理來說,精武營對建虜毫無懼怕,他們對建虜只有戰,沒有退。

  綜上,金州之戰越是激烈越好,大明現在最需要的其實并不是快速收復失地,而是消耗建虜的有生力量,當漢軍八旗都打殘,只剩下建虜八旗和蒙古八旗之后,面對遼東關闊的地域和處處需要防守的要地,到是,就算多爾袞有三頭六臂,也是無法支撐了。

  待到建虜財盡兵困,大明兵出山海關,收復遼東失地,就是水到渠成。

  “傳旨,嘉獎閻應元以及一眾有功將士!”

  朱慈烺道。

  “遵旨。”

  北嶺。

  和大明京畿的大雪不同,遼南沒有降雪,但寒冷的天氣,卻是遠勝大明京畿,尤其是入夜之后,幾乎是滴水成冰,伸手拿出。

  夜色漆黑。

  山頂和山腰,明軍火把明亮,戒備依然。

  但山腳下卻是黑漆兩日激戰,建虜好像已經是耗盡了所有,不管濟爾哈朗愿意不愿意,都不得不下令修整了,也因此,建虜今日沒有發動攻擊,金州北嶺在連續的兩日激戰之后,出現了少有的平靜。

  進入夜晚,氣溫陡降,人不能立,周邊就更是靜寂了。

  但誰也沒有想到,就在此時的黑暗中,幾百個黑影正潛伏在山腳之上,正悄無聲息的匍匐攀爬。

  白天要奪取北嶺頭幾乎是不可能了,濟爾哈朗不甘心,決定夜襲,和前一次夜襲,使用漢軍鑲黃旗,大張旗鼓,只是為了疲憊明軍,令他們無法入睡,無法趁夜修整工事不同,這一次建虜真的是動用了精銳。

  五百名精銳善射,漁獵出身,從小在遼東的白山黑水摸爬滾打的優秀獵人。

  他們都是最精銳的建虜白甲兵,百里挑一,被各旗旗主視若珍寶,從不輕易使用。

  但現在,面對北嶺鐵山,濟爾哈朗不得不的將他們派出。

  為首的乃是白甲兵佐領恩克。

  恩克反手握著短斧,小心翼翼地匍匐前線,這幾日的攻擊,他們上下都已經知道,在通往北嶺的山坡上,不但有坑洞,而是還有鐵蒺藜,稍不注意,都會中招,繼而被明軍發現。

  幸運的是,連續兩日的而戰,坑洞被填平了不少,明軍雖然漏夜補挖,但天寒地凍,終究是沒有原先那般的密集和深險了。

  而極寒的天氣,某種意義上也是幫助了這些建虜白甲兵,土地變的極硬,雙手難伸,人處身野外,幾乎都要被凍斃,這種情況下,明軍絕對想不到“大清勇士”會夜襲。

  在恩克之前,幾十個白甲兵匍匐向前。

  恩克小心翼翼,低聲傳遞命令,他再一次要求,不論前面還是后面的部下,除非是真正暴露,被明軍發現,否則不論遇到任何情況,都不得妄動。

  身邊的人,將他的命令向周邊傳遞。

  暗夜里,一個個蠕動的黑影,此起彼伏,慢慢向火把明亮處,也就是明軍拒守的半山腰靠近。

忽然,前面隱隱傳來一陣小騷動。原來是幾個白甲兵連續踩到了明軍布置的  鐵蒺藜。

  暗夜漆黑,這種鐵蒺藜甚是歹毒,幾乎無法防備,但是踩到,立刻就會刺穿腳底,疼痛全身,如果創口過大,腳掌麻痹,很快失去行走能力,也是極有可能的。

  恩克心中一驚,不過還是鎮定,對于部下的戰力和忍耐力,他還是有信心的,鐵蒺藜雖然歹毒,但還不能摧毀八旗勇士的意志,他相信,部下一定能忍住的。

  果然,只是短暫輕微的騷動之后,前面的黑影就又安靜下來,繼續向前匍匐。

  恩克長長松口氣。

  不過他放心的表情還沒有完全舒展開,暗夜的漆黑和明軍火把的光亮中,忽然傳出了幾聲犬吠。

  “汪汪汪汪”

  恩克大驚,心說要糟,沒想到明軍連狗都用上了!

  隱隱聽見胸墻里的明軍有跑動,隨即,幾支火把從胸墻后高高地扔了出來,正落在恩克他們身邊左右。

  火把光亮之下,他們的行跡清楚的顯露。

  “汪汪汪汪”此時犬吠更加劇烈,不是一只,而是幾十只一齊吼叫了起來,其聲越來越烈,整個北嶺,仿佛都被驚動了。

  恩克心中絕望,他知道,被發現了。

  遵照事先的命令,在被發現之后,匍匐在前的十幾個建虜白甲兵立刻就跳了起來,將手中的飛斧和短槍,向明軍胸墻后投擲,又取出短弓,一邊猛射,一邊嚎叫著向明軍撲去。

  其他建虜白甲兵也都跳了起來,響應的向明軍沖去。

  這種情況下,已經不由恩克的指揮了,他也不得不孤注一擲的跳起來:“殺,殺尼坎!”

  “砰砰砰砰!”

  聽見上面一陣怒吼,明軍鳥銃頓時鳴響,無數鉛彈呼嘯而出,將即將沖到壕溝前的幾個白甲兵長的血肉橫飛,瞬間就撲倒,隨即,一個個冒著火星的鐵疙瘩,從高高拋了出來,落在壕溝之前,叮當當當的滾動,順著山坡向下,而在滾動碰撞之中,引線燃到極點,隨即“砰”的一聲,火光乍現,硝煙彌漫,掀起劇烈的爆照,將周邊的土石都掀了起來。

  鳥銃和手炸雷的密集阻擊之下,上攻的建虜白甲兵根本無法閃躲,前沖的第一批的人,只有少部分的人投擲出了手中的飛斧和短槍,大部分的人都不來及靠近,就被明軍鳥銃射倒,剩下的人趴在地上,被明軍鳥銃壓制的根本抬不起頭。

  “撤,撤!”

  恩克用滿語大聲的喊,他知道,行跡暴露,猛撲不成的情況下,他們已經無法完成鄭親王交給的任務了,繼續下來,除了增加傷亡,再沒有其他任何益處,于是他奮力呼喊,命令撤退。

  明軍沒有跳出壕溝追擊,而是繼續扔下火把,照明山腰的情況,然后用鳥銃和弓箭猛射。

  白甲兵慘叫連連,不是被鳥銃射中栽倒,就是慌不擇路踩到了陷阱,再難自拔,又或者踩中鐵蒺藜,疼的站不住,翻滾著逃下山去。

  恩克僥幸逃了一命,他臉色發白,等逃到山腳,被第二批白甲兵接應之后,他轉身一點,發現五百人沖上去,跟他逃回來的,只有三百人多一點,一百多八旗勇士,就這么被明軍輕而易舉、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消滅了,而因為有壕溝和胸墻的保護,尤其是可惡的犬吠報警,明軍的戰損,估計是微乎其微,這么多年的戰事,恩克從來都沒有這么憋屈和無力,若是以往,若是野戰交鋒,他五百精銳白甲兵,足可以將數千明軍殺的丟盔棄甲,今日卻是這般結果。

  “奴才死罪,沒有能沖上去……”

  恩克踉踉蹌蹌的回到陣后,向濟爾哈朗跪地請罪。

  火把光亮之下,濟爾哈朗臉色發青。

  今夜夜襲,是他沒有辦法的辦法,為了成功,他不惜動用了鑲藍旗的精銳白甲,但最后的失敗卻是如此狼狽且短暫。

  濟爾哈朗求援的看向洪承疇。

  但洪承疇皺著眉頭,一句話也不說,顯然,面對如此困境,洪承疇也想不出辦法。

  濟爾哈朗和洪承疇都不說話,其他建虜將領也都是一臉沮喪,愁云慘淡,兩日強攻,一夜的夜襲,己方損失慘重,但卻絲毫都沒有能撼動北嶺的明軍,現在彈藥不濟,無法再進行大規模的炮轟,這場戰事,可怎么繼續?

  這一次,連尚善都低著腦子,再沒有了前兩日慷慨激昂的語言。

  沒有了彈丸和炮藥,建虜的攻擊只能停止,接下來的幾天里,建虜一邊修整,一邊等待后續物資的運送,其間,他們在夜襲之外,也嘗試在東門和北門發起試探,但都以失敗而告終。

  金州城,就像是枷鎖一樣,將他們緊緊鎖住。

  建虜上下,從濟爾哈朗洪承疇到下面的佐領,都一籌莫展,想不出破敵之策。

  濟爾哈朗連續數夜失眠。

  這一次為了收復金州和旅順,大清可以說是使出了吃奶的勁,能調動的兵馬,能籌集的錢糧,能動用的火炮,一個不少,全部都拉到了金州,為的就是一戰收復遼南,將明國頂在大清腰部的尖刀,徹底的折斷。

  這場戰役不能拖延,必須速戰速決,一旦拖延下去,不說開春之后,明軍船艦恢復自由活動的能力,可以從復州蓋州等地登陸襲擊,截斷他大軍的糧草補給,只說源源不斷的糧草供給,就是大清支撐不起的。

  可現在,戰事竟然如此的不順,戰事真正開打,不過短短地十日時間,但他心中竟然是有了束手無策,北嶺不可拿下、金州旅順不可收復的哀嘆。

  這是怎么了?

  我濟爾哈朗的勇氣哪里去了?

  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和戰術。

  濟爾哈朗不服輸,披衣而起,舉著蠟燭,站在地圖前,咬牙切齒的想。

  臨近天亮時,他沒有想出任何對策,整個人也已經是疲憊不堪,終于是支持不住,疲憊的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濟爾哈朗忽然被驚醒,他感覺有人在叫自己。

  “王爺,王爺,快醒醒,快醒醒!”

  濟爾哈朗睜眼醒來,發現站在面前的,一個是自己的忠仆,另一個則是兵部侍郎,兼參政,同時也是多爾袞特意派來輔佐他的洪承疇。

  “怎么了?”

  濟爾哈朗一驚,以為是軍中出了事,急忙坐起,這時他才發現,天色早已經大亮。

  洪承疇捧著手中的一封急報,干瘦的老臉十分凝重:“王爺,這是盛京剛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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