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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8章 多爾袞的抉擇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崇禎十五年

  明軍大營。

  風雪中。

  隆武帝朱慈烺裹著大氅,站在高臺之上,看著李定國,微笑道:“你繼續說吧。”

  “是。”

  李定國拱手,繼續道:“但我軍也并非沒有憂慮,多爾袞現在所依仗的,一是墻子嶺的奇兵,二就是這漫天的大雪了,昨日到今日,大雪不斷,氣氛陡降,我軍中已經有不少兄弟被凍傷了手腳,如果這大雪再繼續下,氣溫繼續降,我軍戰力必然下降,建虜蒙古生于遼東塞外極寒之地,對風雪的承受能力,遠勝于我大明,如果他們趁著大雪,冒險突襲,又或者是持續對峙,情勢或許會有所改變。因此現在最關鍵的還是后勤輜重,但使糧草柴薪能夠持續供應,兄弟們不挨凍,不受餓,我軍戰力能夠保證,十幾天之后,如果建虜還不退,我軍就可以和他們決戰了。”

  朱慈烺微微點頭,目光再看向對面的建虜蒙古聯軍大營,說道:“如此大雪,我軍的糧草柴薪困難,建虜也好不到哪里去,現在就看誰能堅持了……”

  同一時間。

  建虜蒙古聯軍大營。

  風雪飄飄,馬糞燃燒取暖的怪異氣味之中,多爾袞正站高臺之上,舉著千里鏡,遠望對面的明軍大營,。

  大雪連續下了一天一夜,凍結了烏克尓河,也將雙方的軍事行動都凍住了,這種惡劣天氣下,無論騎兵還是步兵,都無法大規模的行進和發動進攻,各軍都窩在帳篷里取暖,柴薪和棉衣變的極為重要,雖然多爾袞早有預料,此次出征,除了糧草,沿途也收集了大量的柴薪,棉衣也有所預備,但漫天的大雪之中,全營上下的疲憊和士氣不振,還是讓他憂心忡忡。

  算時間,鰲拜應該已經到墻子嶺了。

  明軍為何巋然不動,難道不擔心京畿的危機嗎?

  又或者,大雪阻隔,消息還沒有傳來,甚至是鰲拜行動失敗,沒有能破關入塞?

  多爾袞眉頭深鎖。

  如果明軍不動,那就意味著明軍沒有上當,以雙方現在的兵力對比和后勤補給的遙遠,大清其實是落于下風的,僵持的時間越長,大清的勝機流失的也就越多,因此,盡早決戰才是上策,但現在決戰,大清卻并沒有勝利的把握,一個不慎,甚至有可能落的失敗的下場。

  一旦失敗,那就什么也沒有了。但如果不戰,現在就撤走,任由蒙古草原的人心滑向明國,回到沈陽的自己,必然會遭到鋪天蓋地的彈劾,不說輔政王,就是睿親王的爵位,怕也是難保……

  所以,他不能輕易放棄,不到最后一刻,他絕不能撤退。

  想到此,多爾袞忍不住咬牙切齒若不是土默特人背信棄義,倒向明國,他又怎會落入現在的窘境?說不得現在早就獲勝了。

  土默特,善巴,有朝一日,本王必將你們全部誅滅!

  晚間,隆武帝朱慈烺在大帳宴請剛剛被冊封為土默特大國公的善巴。

  善巴今年五十有余,標準的蒙古漢子,看起來身形極為壯碩,不過在大明皇帝面前,他卻是小心翼翼,滿臉恭敬,絲毫沒有桀驁之色,并不只是因為大明皇帝乃是天下至尊,有長久的威嚴,更因為年輕的隆武帝英氣勃勃,目光深沉,嚴厲而又不失溫和,令人不敢直視。

  善巴自認是有一些識人能力的,他知道,隆武帝非是常人,加上隆武帝數次擊敗建虜,關于他的傳說在草原上廣為傳播,善巴知道,建虜遲早要被大明剿滅,現在投向大明,雖然不一定是最好,但卻一定是最恰當的那個選擇。

  更不用說,大明皇帝破天荒的第一次要迎娶他的女兒,草原最美麗的女子娜仁為貴妃。

  這是土默特最大的榮耀啊。

  對這個女婿,善巴心中是很滿意的。

  不過讓他微微有些惆悵的是,對于他提出的要求,大明并沒有完全滿足,他想要的鳥銃火槍,都被大明打了回票,重開邊貿、贈與糧草甲胄棉衣倒是痛快的答應了,但與之同時的是,他土默特人也需要付出相當的代價,除了回饋的戰馬之外,土默特勇士還需要接受明廷的調遣……

  善巴心有不甘,今日晚宴,除了覲見,他想著當面再向大明皇帝爭取一些利益。

  他覺得,大明皇帝都是好面子的,只要拍足了馬屁,表忠心,說好聽話,皇帝一高興,怎么著都會有一些好處獎勵給土默特。

  但事情的進展卻出乎他的意料,年輕的大明皇帝一直淡淡微笑,靜靜地聽,對于他的馬屁和各種贊譽之詞,絲毫沒有“享受”的樣子,表情始終冷靜,直到最后,才微笑著,開啟金口,對土默特騎兵的英勇表示贊賞,同時四兩撥千斤的拒絕了善巴剛才所請。

  善巴心中明白,大明皇帝的潛意思就是:大明新朝是有規矩的,土默特所求的各種錢帛和利益,都需要用戰功來獲取,又或者,即便沒有戰功,但是土默特對大明忠心,為大明盡力,大明也可以給予。總之一句話,所有的利益和好處,都需要通過實際行動來獲取,只靠幾句好聽話,博的皇帝大笑,就想要取得利益,即便是皇帝陛下愿意給,臣子們也是不會同意的,所以還請“老丈人”見諒。

  善巴無奈,這才明白年輕的明國皇帝,遠比他想象的更為深沉和難以對付。

  而同時的,善巴的豪氣也被激發了出來,最后,他舉著酒碗,長身而起,向大明皇帝陛下敬去:“尊敬的陛下,蒙古有句諺語,暴風雪折不斷雄鷹的翅膀,雪雖大,但擋不住我土默特的勇士,來日決戰,我土默特愿為前鋒!”

  朱慈烺也站起,笑道:“土默特勇哉,這一杯酒,朕飲了!”

  將一大碗的奶酒,一飲而盡。

  奶酒勁濃。

  這一夜,朱慈烺醉了。

  在蒙古草原,在天地皚皚白雪的簇擁之中,朱慈烺夢到了很多,從蒙古草原的白雪,到遼東平原的黑土,甚至遠到伊犁邊界的沙漠,海參崴的瀚海……

  雪,連續下了兩天兩夜之后,終于是停了,天地之間,烏克尓河的東西,全部為大雪所覆蓋,積雪淹沒小腿,人畜難行,明軍和清軍都被困住了,不但是為戰局所困,也是為天氣所困。

  接下來連續幾日都是晴天。雙方開始試探的發起了一些進攻,但都是零星的小戰斗,很顯然,雙方的統帥都在等待墻子嶺的最新消息,如此才能決定下一步如何走?

  這中間,明軍俘獲了幾個蒙古兵,從他們的口中知道,建虜營中的柴薪極為困難,很多人都凍傷,雖然還沒有人凍死,但全軍上下都已經是心有不滿,士氣比較低落。

  消息送到朱慈烺面前,朱慈烺微微欣慰,眼睛里的信心更足。

  又三天后,六百里加急的塘報,終于是送到了隆武帝的大帳中。

  急急看完,朱慈烺長長松了一口氣。

  墻子嶺勝了,雖然最開始被殺了一個措手不及,但在邊軍將士的英勇奮戰和陳永福和徐文樸的及時支援之下,頑強的盯著了鰲拜的攻擊,鰲拜知道事情不可為,帶兵撤退了,從俘虜的蒙古士兵口中得知,鰲拜被射瞎了右眼,雖然沒有死,但卻也是相當的重傷,就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來說,傷口感染,繼而死亡的可能是相當高的。

  鰲拜是建虜第一勇士,如果他真的死在了墻子嶺,對建虜的軍心士氣絕對是沉重一擊。

  鰲拜被殺退,京畿穩定,朱慈烺再無后顧之憂,可以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到對面的多爾袞的身上了。

  “傳旨,對陳永福,張勇,以及在墻子嶺奮戰的眾多將士予以嘉獎,戰死者重恤!”

  朱慈烺道。

  “遵旨!”

  而此時此刻,在多爾袞的大帳里,卻是一片的愁云慘霧。

  鰲拜率軍雖然突破了墻子嶺,但在明軍的頑強阻擊和后續援兵及時趕到的情況下,最后不得不率兵撤退,鰲拜本人更是被射瞎了右眼,身負重傷,這意味著大清偷襲密云長城、擾亂明國軍心,繼而一鼓取勝的機會已經徹底喪失。

  “無能!”

  看完軍報,多爾袞氣的摔了桌子。

  帳中沒有其他人,只有蘇克薩哈和正白旗護軍統領喀克都禮兩人,面對盛怒的多爾袞,兩人都是大氣不敢喘,低頭不說話。

  多爾袞咬著牙,負手踱步,在帳中來回的走。

  鰲拜的失利,意味著他的戰術已經是失敗了,雖然弟弟多鐸成功的伏擊了吳三桂的關寧鐵騎,將大清一直視為勁敵的關寧鐵騎殺的落花流水,解決了后顧之憂,關寧鐵騎大半死傷,逃走的不足百余人,即便吳三桂下落不明,好像是逃走了,但對大清來說,這依然是一場值得慶祝的大勝利。

  如果墻子嶺再勝,鰲拜成功入塞,令隆武不得不回援,多爾袞帶兵追殺,剿滅張家口塞外三部,那就是一場輝煌的大勝利了。

  可惜啊,鰲拜不爭氣,沒有能破關,而隨著墻子嶺的失敗,多鐸的勝利好像變的黯然起來。

  怎么辦?

  失去了墻子嶺的牽制,繼續和明軍對峙,大清的勝算怕是寥寥無幾,即便多鐸率領一萬精騎后續趕來,也無太大的勝算,在糧草補給越發困難的情況下,撤退好像已經是不得不的選擇,但如果現在就撤退,那政治清算的巨大風潮,卻又是多爾袞所不能承受的……

  “去請洪學士!”多爾袞猛地站住了腳步。

  情況危急,是戰是退,多爾袞自己拿不住注意,這時他只能請教洪承疇了。

  這兩天,洪承疇一直在失眠,不是因為年紀大了,氣血虛,睡不著,而是因為那漫天的大雪和森冷的氣息,令他想到了被圍松山的那一段絕望時光。和松山的絕望和心驚肉跳不同,此時的建虜蒙古軍中,倒還沒有絕望,但連日以來,蒙古人畏懼嚴寒,對柴薪供應的不滿和士氣的低落,卻是清楚可見的。

  這一切都令洪承疇想到了松山,

  或者說,松山是他永遠也抹不去的噩夢,他時時都不能忘記。

  得了輔政王召見的命令,洪承疇整理衣冠,披了大氅,急急來見。

  多爾袞不隱瞞,直接將鰲拜兵敗的塘報,遞給洪承疇。

  洪承疇看完之后,急忙下跪請罪偷襲密云長城是他的建議,以鰲拜為主將,也是他的提議,現在墻子嶺失敗,論起來,他也是要負一部分的責任的。

  “先生快起。”

  多爾袞親自攙扶,雙手托著洪承疇手臂,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目光望著洪承疇的眼,非常誠意的說:“墻子嶺之敗,不是先生謀劃無能,而是鰲拜執行不力,這等無用的奴才,本王不會放過,等回到盛京再和他算賬。而大雪之后,決戰在即,我軍如何破敵,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見多爾袞誠意如此,洪承疇十分“感動”,他假裝紅了眼眶,說道:“王爺如此看重臣,臣無有報答,只有肝腦涂地,以報王爺的知遇之恩!”

  多爾袞也假惺惺的點頭,隨即牽著洪承疇的手坐下,兩人近距離的密議。

  “王爺,明軍加上張家口塞外三部,連同土默特人,一共有七萬余人,就兵力來說,我軍現階段其實是處于劣勢的,即便豫親王率一萬后軍趕到,我軍也并不能占據上風。這幾日間,臣時時到前方觀察,發現明軍營中煙火不斷,進出的士兵都是棉衣棉甲齊整,由此可知,不論是軍中的柴薪還是御寒的衣物,明人都準備充足,嚴寒大雪對他們戰力的削弱,并不明顯。”

  “也就是說,在兵力之外,明人在軍需后勤,也是占據上風的。”

  “而我軍的優勢則是勝在騎兵,在這茫茫的被白雪覆蓋的草原,明軍的兩萬多步兵,除了堅守營寨,再沒有其他用處,土默特人新附,明人對他們仍然存有疑慮,未必敢真心使用他們,明軍能放心使用的騎兵,只有張家口塞外三部和他們自己的三千營,從這一點上來說,我軍騎兵數量是勝過明軍的。”

  “因此,臣不擔心明軍和我決戰,相反,臣擔心的是,明軍不與我戰,而是堅守營寨,利用后勤補給的優勢和我軍打僵持戰,那一來,我軍怕就是要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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