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滾滾而來的大雪球,每個明軍都感到了危險的臨近,所有人都不由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陳永福臉色凝重,現階段來說,面對滾近的大雪球,他毫無辦法,只能等到大雪球臨近了,再想破解的辦法。
“呼哬”
幾十個兩個人高的大雪球在五六個蒙古人奮力推動,滾滾向前,在他們身后,還有幾十個大雪球在準備,而在大雪球之后,蒙古兵都已經下馬,手持馬刀和長槍,列成突擊陣形,準備利用雪球沖亂明軍陣形的機會,突擊而入,一舉擊潰明軍。
而步兵之外,三面蒙古騎兵虎視眈眈,隨時都可能向兩千密云兵發動背襲。
“滴!”
建虜蒙古人居高臨下,雖然有一些坡度,但并不明顯,所有的大雪球都需要人力推動,當大雪球進入七十步,躲在后面的蒙古兵隱約可見時,陳永福嘗試性的開令開火,他想要知道,鳥銃是否能擊穿擊散這些大雪球?
“砰砰砰砰”
白煙冒起,火光乍現處,一枚枚鉛彈呼嘯而出,向大雪球撲去。
聽到鳥銃響起,雪球后面的蒙古兵都是緊張,他們滾動雪球而來,但并不能知道雪球是否真的能擋住明軍的鳥銃?
一陣密集的銃響之后,有零散的沒有被雪球所保護的蒙古兵慘叫倒下,但雪球后面的蒙古兵卻都是毫發無傷,而整個大雪球也依然完整雖然中了很多的鉛彈,整體卻并沒有被擊散,一來,這些滾動的大雪球,壓的極為厚實,天氣又寒冷,蒙古兵在雪球上淋尿,很快就凍成了硬皮,二來,這個時代的鳥銃和火藥威力有限,因此,明軍鳥銃無法將它們擊散。
“呼哬”
見雪球完好,蒙古兵士氣大振,推著雪球繼續往前滾。
而圍在三面的蒙古兵也開始發動,他們策馬向前,用迂回奔馳的方法,向明軍拋射箭雨。
箭如雨下。
四面受敵,明軍陣形似有動搖。
陳永福臉色凝重,拔出長刀,于馬上高喊:“已經是退無可退了,退必死,前有生,都穩住了,任何人也不得后退一步,違者,斬!”
又吼:“鳥銃再射,手炸雷準備!”
“砰砰砰砰”
鳥銃再響起,這一次,蒙古人的幾十個大雪球已經滾到了明軍正前五十步,也就是明軍設置馬車障礙之處,滾雪球畢竟不是操作馬車,很難做到隨心所欲,推著推著,遇上不同的地形,這巨大的雪球就失去了控制,現在就是如此,在明軍鳥銃齊射和馬車擋路的情況下,有幾個大雪球失去了控制,胡亂的滾向了旁邊,有的撞向了同伴,有的撞向了雪球,更有兩個大雪球在鳥銃連續射擊之下,轟然散開,后面隱藏的蒙古兵全部暴露在明軍的火力之下。
見雪球可以被擊散,明軍士氣一振。
蒙古兵卻有一些慌亂,明軍鳥銃順勢齊射,又射倒了一片。
不過在帶頭佐領的彈壓之下,蒙古兵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們冒著明軍的彈雨,推開擋路的馬車,繼續向前滾動大雪球。又或者是占據馬車和雪堆,從上面向明軍拋射箭雨,五十步之內,正是弓箭齊射的最佳距離,一時,雙方銃響弓射,鉛彈和羽箭在空中亂飛亂舞,彼此雙方不住的有人倒下。
面對面的對射之下,明軍精良的甲胄和嚴整的陣形,以及鳥銃相比于弓箭的威力,就清楚的顯現了出來,雖然蒙古人的羽箭射出去的極多,是明軍鳥銃的數倍以上,但依靠新式甲胄的優良防護力和緊急陣形,明軍受傷倒下的人很少,每當箭雨落下,只聽見叮叮當當的密集無比的箭頭撞擊鐵甲的聲音,但卻無明軍的慘叫發生,相比之下,無論是對面依仗雪球進攻的蒙古兵,還是周邊游騎亂射的蒙古騎兵,每當明軍的鳥銃響起,總是有成批的倒霉鬼倒下。
“射鳥銃手!射鳥銃手!”蒙古佐領大聲呼喊。
其實不用他命令,蒙古弓箭手其實一直都在用箭雨招呼明軍鳥銃手,奈何明軍陣形嚴整,盾手對長槍手對鳥銃手的保護極好,雖然蒙古兵拼命射箭,但效果比他們預想的卻是要差上很多。
“殺,殺!”
陳永福一直在大吼。
其子陳德是一個射箭手,曾經在開封射瞎了李自成,今日面對生死之戰,他已經沖到最一線的大盾之后,連發羽箭。
但是弓弦響處,必有一個蒙古兵倒地。
在明軍頑強守衛和密集鳥銃之下,前進中的蒙古兵雖然有大雪球的掩護,但依然是被打的抬不起頭,尤其是近到十幾步以后,明軍的投擲手開始發威,他們將一個個冒著火星的手炸雷從大盾長槍之后扔了出來,隨著一聲聲的巨響,蒙古兵被炸的血肉橫飛,雪球或許能擋鳥銃,但在手炸雷面前卻是無比脆弱,在綻放成一片片雪花的同時,也將藏身在其后的蒙古兵展現了出來。繼而被明軍的鳥銃射倒在地。
大部分的雪球都被明軍摧毀,但仍有七八個雪球被蒙古人奮力推動,夾帶著風雪,向明軍方陣狠狠撞來。
“穩住!穩住!”
陳永福大吼。
軍陣密集嚴整,誰也不能移動或者是后退,不然陣形就會大亂,在京營的操練手冊中,無論遇到任何情況,但是沒有長官的命令,大盾手和長槍手都不能移動一步,即便是敵人的長槍已經抵到胸口上也不行。
密云兵雖然不是精武營,使用軍營操練手冊的時間并不長,所選軍士也沒有精武營那般的精良和嚴苛,但一年多的操練以來,他們也已經脫胎換骨,和過往不同了,此時面對洶洶撞來的,足有兩人高的大雪球,士兵的臉上雖然有驚慌和畏懼,但卻沒有人敢后退,只聽見前面的伍長和旗長都在大喊:穩住穩住,誰也不能后退!
“砰!”
大雪球終于終于迎面撞了上來,坡度雖然不大,但在最后時刻,蒙古兵拼命推滾,越滾越快,這最后沖擊而上的慣性力量還是很大的,隨著一聲雪球撞擊和十幾個軍士驚慌大叫之聲,白雪漫天,幾個盾手和長槍手都被迎面而來的雪球撞擊掩埋,瞬間不見人影,旁邊長槍手本能的閃避,巨大的力量和心理沖擊也令明軍陣形出現了動搖。
“呼哬”
后面的蒙古兵精神大振,立刻舉著圓盾和馬刀沖了上來。
幾乎同時,又有幾個大雪球將明軍沖的動搖,雪球后面的蒙古兵都是一躍而出,踩著破散的雪球,嗷嗷怪叫的沖了上來。
“穩住,殺!”
面對危局,陳永福早有預料,他親率親兵衛隊出現在了陣形動搖的缺口處,身批重甲,揮舞長刀,迎著沖上來的蒙古人砍去。陳永福將門出身,刀法嫻熟,連砍帶劈之間,就將三個沖上來的蒙古兵全部斬殺在地。
陳德跟在他身邊,連連射箭,專射那些沖在最前,看起來比較悍勇的蒙古兵。
陳家父子在前,其他人自然不敢落后,眾軍一起沖殺,硬生生地將借著雪球沖撞的威力沖到明軍陣前的蒙古兵擋住了。
對面。
鰲拜臉色發白。
他弟弟穆里瑪小聲嘀咕一句:“密云兵,倒也不能小瞧。”
在陳永福親臨一線,沖鋒在前的鼓舞之下,明軍雖然短暫驚慌,但很快就又重新集結成陣,用森冷的長槍將沖上來的蒙古兵扎成血葫蘆,被埋在雪下的大盾手和長槍手重新站起和加入戰局,鳥銃和手炸雷鳴放和爆炸之聲更是密集響起,將沖近的蒙古兵殺的血肉橫飛,激戰之中,原本已經有點動靜第一道防線,重新穩定下來。
蒙古兵自然不甘心,他們發動了更多的大雪球。
“砰砰砰”
又有雪球撞到,濺起無數新雪,有更多的蒙古兵嘶吼著沖了上來。
但明軍卻已經沒有剛開始那般的驚慌了。
建虜軍旗之下,鰲拜咬牙切齒的盯著對面,銅鈴般的雙眼里似乎是要噴出火來。
就像是他預料的那樣,大雪球雖然不如盾車堅固,不如火炮犀利,但卻給對面的明軍造成了極大的混亂,在大雪球滾滾沖擊之下,明軍嚴整的陣形出現了極大的動搖,士兵都有驚慌,但令他沒有預料到的是,明軍雖然有慌亂,但總體卻并沒有出現混亂,反而在陳永福帶領下,頑強的守住了缺口,眼見的揮舞馬刀的蒙古兵一波又一波的沖了上去,但卻又一波又一波的被殺退了下來,半個時辰過去,但卻毫無所獲。
與此同時,西北南三個方面的明軍巋然不動,用鳥銃和圍在周圍的蒙古騎兵繼續對射,并沒有因為正面被猛烈沖擊,陣形搖搖欲墜而露出驚慌混亂……
“這些無能的蒙古人!”
眼中冒火,鰲拜心中更是澎湃著怒意,雖然他早就知道蒙古人擅長騎射,怯于兵擊,長于誘敵,短于列陣,面對面的搏殺,并不是蒙古人的長項,但這數倍于敵人的情況下,蒙古人總該能有所表現和突破吧。
但蒙古人的表現太讓他失望了。
“三哥,蒙古人比尼坎都不如,讓滿洲勇士上吧,一個突擊,就能擊潰尼坎!”
鰲拜能忍,但他的弟弟穆里瑪卻是忍不住,他大聲請戰,要率鑲黃旗的精銳白甲兵出擊。
鰲拜搖頭:“不急,再等等,尼坎還沒有乏。”
滿洲人丁稀薄,每一個精銳白甲兵都是大清用無數銀子和無數場戰斗歷練錘煉出來的,非到最后時候,鰲拜不會輕易使用,這不是他,而是從努爾哈赤到黃太吉一貫的戰術思想,先用漢軍旗或者是蒙古兵疲乏敵人,等到敵人累了,再使用最精銳的白甲兵做最后一擊,如此不但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更可以提振滿洲勇士的威名。
剛才奪取高地的戰斗中,白甲兵傷亡有百人,鰲拜表面不說,心中卻是懊悔,因此,他不敢再輕易使用白甲兵了,一來,他必須減少白甲兵的無謂傷亡,以免戰后被究責,二來,如果白甲兵出擊,卻不能取勝,那全軍士氣必然一墜千里,所以,他不得不謹慎。
“呼哬”
猛攻之中,蒙古兵依然在不斷的滾動大雪球,向明軍壓迫而去,很快,在明軍陣前,就堆滿了一個又一個雪堆,漸漸又變成了雪墻,雪墻給蒙古人提供了掩護,他們可以藏身其后,向明軍拋射箭雨,但雪墻同時卻也阻攔了他們進攻的步伐,令他們邁不開腳步,無法組織起更加迅速和猛烈的攻擊。
不過憑借著人數優勢和四面圍攻的箭雨,蒙古兵還是漸漸的控制了局面,明軍倒下的也越來越多,不得已,陳永福開始收縮陣形,邊打邊撤,試圖移動到更有利的地點,但每一次他們的移動,都會遭到周邊蒙古騎兵猛烈突擊,最終不得不放棄。
陳永福知道,想要移陣是不可能了,今日只能死戰。
于是,明軍再一次的收縮陣形,形成一個圓陣,從鳥銃還擊蒙古人的弓箭,但是蒙古人沖到陣前,則有長槍手圓盾手和他們進行肉搏,激戰之下,明軍圓陣的周圍倒斃了一圈又一圈的尸體,白雪都被染成了紅色。
而明軍也終于是疲憊,兩千軍士,傷亡已經快要接近一半了。
“可以了!”
一直在緊觀戰局的鰲拜忽然大叫一聲,對弟弟穆里瑪說道:“你在此督戰。”再轉對簇擁在身邊的四百鑲黃旗精銳白甲兵,喝到:“留下五十,其他人下馬,隨我一起殺尼坎!”
見哥哥要親自沖陣,穆里瑪試圖攔阻和替代,但被鰲拜搖手拒絕。
鰲拜接過自己的兵器,一桿重達五十斤的寬背大砍刀,向著密云兵軍旗一指。
“殺啊!殺尼坎”
鰲拜舉刀高喊。
三百五十名的精銳白甲兵一起高喊,隨即,他們邁著整齊的步伐,向密云兵逼去。
一直以來,很多人都有誤解,以為建虜最利害的是騎兵,其實不然,建虜最利害,每一次都能決定勝負,令明軍無法抗衡的其他是他重甲步兵,尤其是今日的戰場,騎兵施展不開,正是重型精銳白甲兵的一錘定音的最佳場所。
鰲拜率領三百五十名精銳白甲兵親自出擊,他們都身披黃色的重甲,踩著紅色的白雪和匍匐的尸體,向密云兵威壓而來。
陳永福臉色微微一變,他知道,決定勝負的時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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