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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3章 開海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崇禎十五年

  文華殿。

  新君隆武帝清朗的聲音,在殿中回蕩。

  “鹽政之事,內閣領銜督辦。”

  “另,左懋第為長蘆鹽運使,政績卓越,著即進為戶部侍郎,加右都御史,賜尚方寶劍,巡視兩淮,專職負責鹽政改制,但有貪官污吏,不法鹽商,聚眾鬧事,阻撓鹽政,左懋第可便宜行事!”

  這不是商議,而是命令。

  崇禎十五年時,朱慈烺就已經將鹽政改革的具體方案和目標提出,到現在兩年了,試行新鹽政的長蘆和山東,鹽價下將三分之二,但兩地交上來的鹽稅,卻是翻了一番,而在揚州募款之時,朱慈烺更是掃平揚州八大鹽商,懲治鹽官和南京勛貴,整個兩淮鹽業的利益結構體,受到了重大打擊。在領教了太子的手段,而太子現在又繼位成為大明皇帝之后,鹽商鹽官應該沒有膽子,抵制朝廷的新政了。

  但朱慈烺還是不敢大意,因此在內閣督促之外,他決定任命左懋第為鹽政欽差,專門到兩淮督辦此事。

  有上一次失敗的教訓,又有兩年的鹽運使和鹽場鍛煉,知道其中的貓膩和利弊,左懋第這一次一定能很好的完成這個任務。

  沒有任何異議,面對威望正隆的新君,群臣都是行禮:“陛下英明”

  詔書發出,天下人都知道了新君圖治求強的急切之心。

  第二日,戶部郎中沈廷揚、左中允李明睿等一批朝中開明官員,聯名上疏,請求開放海禁。

  “請開市舶,易私販為公販,利國利民”

  消息一出,朝中立刻轟動。

  海禁乃是大明朝的祖制,雖然隆慶開關開了一道縫,設了泉州月牙港,成為大明唯一的通商口岸,前年,為了因應戰事,在隆武帝的努力下,朝廷海禁的大門,又稍微松動了一點,不過整體上,依然是封禁大于開放。

  其中原因,不止是因為祖制,也不止是既得利益者的反對,就是那些心憂天下的清流,也存著大疑慮,擔心一旦開放海禁,會惹來海外的紅夷人,佛郎機人,致使原本安寧的大明東南出現動亂。

  沈廷揚等人的奏疏送到通政使司,隆武帝閱罷,立刻令內閣和戶部研議。

  對于隆武帝的心思,內閣五輔都已經了解和過往的內閣輔臣不同,現在的五輔,李邦華蔣德璟和袁繼咸都是開明派,范景文略有保守,首輔周延儒則是戰戰兢兢,對隆武帝的心思不敢違抗,因此,只是一番簡單的討論,內閣就達成了一致。

  三日后,午朝之上。

  隆武帝清朗堅定的聲音在殿中回蕩。

  “我朝初立之時,海上盜賊猖獗,更有張士誠余黨滋擾,沿海不寧,因此,太祖高皇帝下令海禁,后隨著倭寇之患,海禁政策愈加嚴格。”

  “穆宗皇帝時,倭寇漸漸平息,體察沿海明清,朝廷遂開放福建漳州府月港,準許中外貿易進行。”

  “到今日,已經快要八十年了。”

  “這中間,不斷有先進之士,提出全面開放海禁,準許百姓入海捕魚,解決生計,又或者駕船出海,進行貿易,但朝廷一直都沒有準許,擔心的,就是海上的紅夷人、弗朗機人。”

  “但朕以為,這種擔心是多余的,且已經過時了。去年,朝廷向紅夷人的東印度公司,租借了大型船艦,并準許他們在天津上岸,和我大明商人直接面對面的交易。大型船艦對我大明跨海攻擊,襲擊遼南的作用朕不多說,也不說紅夷人、佛郎機人,從印度呂宋等地,為我大明運來了大批糧食,解決了京師的燃眉之急,也不說他們繳納的船舶稅,只說他們上岸交易,雇傭百姓為他們搬取貨物,就解決了數千青壯和他們身后數萬家庭的生計啊。””

  “紅夷人用銀子、糧食、火器換我們的瓷器和絲綢,豈不是好?至于香料等奢侈品,扣以重稅就可以了。”

  “朕以為,開放海禁,中外貿易,實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你們中間肯定有人會說,紅夷人狼子野心,不可相交。這種都是弱者心態。但是我大明強盛,又豈會怕區區的紅夷人?”

  “那大明如何才能強盛?不外乎六個字,使國富,使民強!”

  “國如何富?民如何強?”

  “朕以為,當向唐宋學習,唐宋兩代,兼容并蓄,海納百川,集天下之財富于中原,這才是上國天朝的所為啊。”

  “大明雖大,但在海的那一邊,卻還有一片更大的世界,我大明上下,不可不視。”

  殿中群臣都是驚,連蔣德璟在內,都是驚訝的看著隆武帝,雖然他早就知道,隆武帝雖然年輕,但睿智聰慧,殺伐果決,非是常人,對開海十分支持,甚至是有點迫不及待,但今日這一番話,卻還是他重新認識了隆武帝。

  “因此朕決定,開放泉州,廣州,福州,松江府等四處為通商口岸。不管紅夷人或者佛郎機人,都可以上岸經商。從此不再限制人員和數量。但需要如實登記,遵守我大明的法律,違之,必嚴懲!”

  “船舶稅統歸中央,所載貨物,一分一毫,也需要清楚記載,但有藏匿,一律重罪。”

  “以上,設海關御史以監督。”

  “船舶司主事,從今日起,改為四品。由戶部郎中沈廷揚擔任。”

  “戶部侍郎王鰲永為欽差,和沈廷揚同往這四處,督促修建船舶司衙門,令兩廣總督沈猶龍,福建巡撫張肯堂,南直隸松江府即刻準備相關事宜。隆武元年元時,四處口岸,要準時開通!”

  隆武帝站在大殿之上,一口氣將自己謀劃了兩年的開海之策說出,語氣清楚而堅定。

  和鹽政改制不同,對于開海,群臣其實是有不同意見的,最主要一個關鍵,海禁乃是祖制,雖然隆慶開海了一扇門,但只是一道小門,去年又小開了一點,但幅度依然不大,但現在隆武帝嘩啦啦的,一下就開了四道大門,紅夷人弗朗機人,堂而皇之的可以踏上大明的土地,他們心中,不免有些擔心。

  但在隆武帝的強大氣場和內閣支持之下,開放海禁之事,最終還是通過了。

  消息傳出。

  天下轟動。

  尤其是泉州,福州,廣州和松江府四處。

  對于朝廷準許出海捕魚,百姓們都是歡呼。

  等于在種田和做工之外,他們又多了一條生路。

  泉州。

  鄭芝龍皺著眉頭,搖頭嘆氣的在花廳里踱步。

  開海,對泉州四地的百姓來說,實在是大好事一件,但對他這個泉州總兵兼水師提督,卻未必了。

  一直以來,他鄭家船隊幾乎是壟斷了大明的對外貿易,但是泉州月牙港出去的船隊,沒有例外,清一色的都向他鄭家買水,掛他鄭家的旗幟,這樣才能保證安全,不至于剛出了外海,就被海盜劫掠。

  即便是去年,在太子的建議下,朝廷海禁的大門,又稍微開了那么一點口子,但鄭家的利益,也依然是可觀,他鄭家的買水銀,并沒有減少多少,雖然鄭芝龍已經意識到,太子殿下雖然年紀小,但練達精明,不同于京師的那些迂腐文士,開放海禁怕是遲早的事情,但萬萬沒有想到,竟然來的這么快,剛剛登基,就下令開海。

  這一來,可是令他措手不及。

  一下開了四個口子,船隊全部都在福建的鄭家,肯定是不能全面兼顧,這通商貿易的巨大利潤,一定是要被別人瓜分了。

  這也就罷了。

  關鍵是和隆武帝的明詔一起到達,還有一道密旨。

  密旨里,隆武帝要求他這個泉州總兵水師提督,必須蕩清大明周邊海域所有海盜,保證海路的安全,絕不能使和大明通商的船艦和船隊,受到海盜的騷擾大明周邊的大隊海寇,早已經被掃空,即便有小股海盜,巡撫張肯堂出面,給他發一個咨文就可以了,何用隆武帝的密旨?

  所以鄭芝龍立刻就明白,隆武帝明著是讓他掃除海盜,其實是在警告他呢,你鄭家船隊假借海盜的名義,在海面上肆虐的情況,朕都知道,現在該收斂一下了,以后不管船隊有沒有掛你鄭家的旗幟,你都不能劫掠,如果你不改,影響到朕的開海大計,到時候可就不好看了。

  看透了隆武帝的意思,鄭芝龍心中很是驚慌。

  如果是崇禎帝,他說不定還有搪塞的理由和辦法。

  但面對隆武新君,他心中卻不由升起了壓力。

  和崇禎帝愛惜面子、守在深宮不同,隆武帝可是南征北戰,通曉人情的,對他鄭芝龍的事情,必然也是知道不少,如果他不聽警告,繼續妄為,很有可能會觸怒隆武帝。

  如果他聽了,偃旗息鼓,他鄭家的財富和勢力,必定會逐漸縮水。

  怎么辦?

  鄭芝龍很是焦躁。

  腳步聲響,鄭鴻逵走了進來,雙手捧著一份信箋:“大哥,福松的信。”

  福松,鄭森的小名。

  鄭芝龍接過了,打開看。

  看完后,臉色陰沉。

  “怎么了大哥?”

  見鄭芝龍臉色不對,鄭鴻逵關心的問。

  鄭芝龍將信箋遞給他:“自己看吧……”

  鄭鴻逵看完之后,卻沒有太多意外,只嘆道:“福松勸咱們聽皇帝的命令,海面上的生意,不能再像過去那么搞了。這些事,福松原本是不太清楚的,信中卻能說的這么真切,很有可能,怕是皇帝告訴他的。”

  鄭芝龍臉色更凝重:“是啊,看來皇帝已經秘密調查我們鄭家很久了。對我們的不滿,怕也是很久了。”

  “但這不通啊……”鄭鴻逵皺眉:“如果皇帝對我們鄭家不滿,那不應該連續不斷的賞賜提拔福松啊,剛二十一,福松就成了登州水師提督,這樣年輕,這樣的榮耀,大明朝可是從來沒有啊。聽說,皇帝陛下剛剛將佛郎機人送來的一匹神駿,送給了福松,福松獎賞將士們的奏疏,也統統照準,而福松名錄上的人,很多都是咱鄭家的子弟啊。”

  “所以我也有一點搞不準了……”

  鄭芝龍咬牙想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說:“不過,有一點是很清楚的,咱們這位新君,可不是先帝,怕不好糊弄。你去告訴兄弟們,海上的生意,先停半年,半年后,風平浪靜了,我們看情況再說。”

  “是。”

  “還有,船隊仔細調查,但是否有奸細?再多派人去城中搜查,看看是那些狗娘養的在暗中盯著咱們!”

  “是!”

  關于鹽政和開海兩件大事的詔書發出不久,關于作亂勛貴的處置也出來了。

  李守錡,張世澤,薛濂,蔣秉忠,孫永成,吳崇烈,王德化,加上押解途中的朱國弼和駱養性,干犯大逆,抄家罰沒,斬立決,李守錡和申世泰雖死,但亦要挫骨揚灰。

  其他勛貴,凡是在內閣值房鬧事的,輕則革除爵位,遷出京師,重則抄沒所有家產,全家流放,永世不得回京。總之,沒有一人被放過,所有人都被重處了。

  判罰一出,勛貴嘩然。

  雖然每個人都有預料,太子殿下對蟻附定王的勛貴,怕是不會輕饒,但誰也沒有想到,竟然會這么重。要知道勛貴端的可是大明朝的鐵飯碗,即便是作奸犯科,依照過往的慣例,也會從輕處置,想不到這一次,卻是遭到了滅頂之災。

  判罰一出,各處勛貴府邸,哭嚎一片。

  在這之前,他們中間很多人都心懷僥幸,以為主動請罪,罰沒一些銀子,最嚴重降一級爵位,朝廷總應該放過他們。

  他們的先祖為大明流過血,有功績,他們也并沒有像李守錡朱國弼那樣,真正參與到定王的陰謀中,他們做所的,其實就是站在場邊,為定王吶喊助威了幾句。

  但想不到,新君如此決絕。

  如果是崇禎帝、天啟帝之時,這些勛貴肯定會跑到皇宮門前去鬧,但這一次卻沒有人有這樣的膽子,也沒有這樣的機會,從新君回京的那一晚時,這些勛貴的府邸就已經被包圍,勛貴本人都被提到了刑部,接受審理了,現在,他們想鬧也鬧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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