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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0章 魑魅魍魎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崇禎十五年

  所有人都是大驚失色,尤其劉肇基等京營將官,更是無法相信,太子就是他們的主心骨,主心骨不在,每個人都有發虛的感覺,于是顧不上繼續再追繳流賊的殘余,在得到消息的第二天,劉肇基就帶了大部分的京營主力,離開岳州,往羊樓鎮通山開拔,準備參與對太子殿下的找尋。

  六日后,待岳州形勢穩定之后,萬金剛帶著剩余的京營離開除了有幾百傷兵留在岳州修養之外,京營兵已經全部從岳州撤走。

  而又是六七日過去了,太子殿下還是毫無消息。擊潰張獻忠的勝利喜悅,早已經在岳州官員的臉上消失不見,所有人都在想,太子殿下去哪了?如果太子殿下出了意外,朝廷要如何追責?而他們這些人,又會不會被波及?

  長沙推官蔡道憲原本以為可以返回長沙了,但岳州一下收攏了二十萬的流賊難民,錢糧和人員都是短缺,于是他就留了下來,協助偏沅巡撫李乾德和岳州知州王章署理各項事務,聽聞太子失蹤之后,他更是夜不能寐,率領兵丁和義民,在各處設卡檢查,并親自帶人進山,搜尋太子可能的蹤跡。

  偏沅巡撫李乾德心中不免慶幸,幸虧自己是在岳州,如果是在九宮山軍中,怕是逃不過罪責的。

  “報報”

  黃昏,一個信兵忽然撞進了李乾德臨時理事的行轅大門之內,一口氣奔進大堂,在李乾德面前跪倒,上氣不接下氣:“報撫臺,蔡大人……找到太子殿下了!”

  “啊?”李乾德騰的一下就跳了起來。

  九宮山。

  十萬官軍大營。

  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已經風塵仆仆地趕到了九宮山,并成為最高統帥,在他的指揮下,十萬官軍連同幾十萬的民夫,對九宮山周邊展開地毯式的搜查,每一個山谷,每一處洞穴,都不放過。

  而五十里之外發現太的那一塊碎布,令所有人都激動了起來,從白天到黑夜,照著東南方向,又整整搜了一天,一刻也沒有停。直到凌晨時分,在九宮山連綿不絕的山脈之中,依然火把明亮,到處都是人。

  但還是沒有好消息。

  一夜無眠的史可法憂心忡忡,在帳中來回踱步,作為朝廷二品的大員,南京兵部尚書,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太子失蹤可能會帶來的巨大風暴,而京師傳來消息,說崇禎帝染病之后,他心中的憂急就更多了。

  算時間,太子已經失蹤二十天了,如果再不出現,很多事情將無可挽回……

  下午,銜有圣命的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到了九宮山大營。

  史可法帶著撫寧侯朱國弼,誠意伯劉孔昭,戴罪陳奇瑜,承天巡撫宋一鶴,御史楊爾銘,以及在營的所有將官迎接。

  太子失蹤二十天,所有人都一身疲憊,惶恐不已,誰也不知道,駱養性會帶來什么?

  同時的,他們隱隱也都聽說了,因為太子失蹤,崇禎帝憂心過重,已然是病倒了。

  如此一來,他們的罪過就更是大了。

  駱養性一行有五十人,除了錦衣衛之外,還跟隨有一輛馬車,駱養性本人卻是騎馬,也不知道轎中是何人?

  但駱養性是欽差,誰也不敢過問。

  果然,駱養性一到營中就帶來了崇禎帝的口諭,對朱國弼陳奇瑜等人嚴厲斥責,令他們停職待命,又說他在途中得到消息,朝廷已經任命鳳陽總督馬士英為新的湖廣總督,不日就會到任九宮山,總攬湖廣全部兵馬聽到此令,有人微微驚奇,不是有史部堂嗎?干嘛再派馬士英?這其中,平賊將軍左良玉的臉色最陰沉,誰都知道,他和馬士英的關系最是不睦。

  史可法也微微皺眉。

  最后,駱養性將帶來的五十錦衣衛分入各營,令他們督促各營尋找太子,明著是督促,其實也是監管,但有太子的消息,駱養性會第一時間得知。

  說完崇禎帝的口諭,駱養性就被史可法等人圍住了,眾人小心謹慎的詢問崇禎帝的病情。

  “陛下只是偶感風寒,御醫調理,我出京時,聽說已經見好了。”駱養性寬慰眾人。

  眾人這才放心。

  安排完了一切,駱養性親自入山,尋找太子。

  陪在他身邊的,正是撫寧侯朱國弼。

  在一處山峰,四下無人,朱國弼終于是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急,拉住駱養性,小聲問:“你怎么才來呀?可急死我了!”

  “路上有事,耽擱了三五天。”駱養性回。

  尋找太子,居然也能耽擱三五天,肯定是有更重要的大事,但朱國弼不敢細問,只問道:“陛下身體到底如何?京師情況又如何?”

  原來,和史可法陳奇瑜等人對京師情況一無所知不同,朱國弼已經接到了李守錡的密信,對京師變故,已經有所知曉,知道崇禎帝病危,定王即將上殿,他們一眾勛貴也即將會受到重用。

  但朱國弼心中的忐忑,卻還是難免,畢竟他是太子殿下的副手,太子殿下走失,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太子殿下最后遇難,他的責任就更大了,雖然李守錡隱隱向他透露,只要他能控制精武營和左柳營,朝廷就不會追究他的責任,但他心中還是難安,此時見到駱養性,迫不及待的要詢問崇禎病情和京師情況。

  這兩個問題極為關鍵。

  如果崇禎帝病危,隨時都可能駕崩,那就意味著身在京師的定王,隨時都會登基,變成新皇帝,那一來,朱國弼就會安心許多,很多事也敢幫著定王去做,如果崇禎帝只是久病,并沒有到油盡燈枯的時候,隨著時間的推移,太子說不定哪天會忽然冒出來,那么,朱國弼做事就不敢太過大膽。

  畢竟,他也要給自己留后路的。

  “侯爺沒有收到伯公的信?”駱養性面無表情。

  “收到了,”朱國弼尷尬:“但我更相信指揮使。”

  駱養性眼中閃過鄙夷,然后左右一掃,壓低聲音,附耳道:“陛下……病情堪憂,已經不能識人了。”

  朱國弼臉色一緊,抓住駱養性的袖子,盯著他的眼,聲音也顫抖:“指揮使可不要瞞我,這可是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

  路養性臉色嚴肅:“駱某怎敢欺瞞侯爺?”

  朱國弼這才慢慢放開駱養性的袖子,臉色白一陣,紅一陣。眼神一會興奮,一會又害怕。終于,他下定了決心,看向駱養性:“指揮使此次前來,就沒有什么帶給我的嗎?”

  “有。”駱養性肯定回答。

  “是什么?”朱國弼急問。

  “有人托我給你帶了一封信。”駱養性盯著他。

  “快拿出來!”朱國弼急不可耐。

  駱養性臉色凝重:“……這封信太過重大,弄不好就人頭滾滾,駱某不知道該不該拿出來?”

  朱國弼明白駱養性的意思,一咬牙,抽出腰間的小刀,在左手掌心一劃,鮮血流出的時候,他咬牙切齒的說道:“以此為誓,若有違背,天打五雷轟!”

  駱養性假裝驚:“侯爺何必如此?”

  朱國弼道:“不必多說,我追隨定王殿下的心,日月可鑒,死不回旋!”

  駱養性這才滿意,左右看了看,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壓低聲音:“這是定王的親筆。。”

  朱國弼臉色一變,急忙收了短刀,接過信,恭恭敬敬地地看。

  看完之后,他臉色難看的將信箋一點一點地撕成碎片,在手中揉巴,然后拋到山間的亂草之中。

  駱養性看他,眼神不屑,明知故問道:“定王信中說什么了?”

  “定王要我掌控著十萬大軍……只是,這何其難?”朱國弼一臉難色。

  “怎么,你做不到?”駱養性盯著他。

  朱國弼嘆一聲,尷尬的說道:“不瞞指揮使,我雖然到京營一年多了,但營中上下到處都是太子的親信,太子日常又都有規范,我一個協理,根本是插不上手,現在太子雖然失聯,但他留下的規矩還在,各營依舊照著執行,我雖然一直努力,但陳奇瑜和楊爾銘事事和我作對,我實在無能為力。”

  “陳奇瑜和楊爾銘長不了了,朝廷很快就會處置他們。”駱養性問。

  “但還有劉肇基和馬德仁呢。這兩人也都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難以理喻。他兩人,怕是不會聽我的指揮。”朱國弼搖頭。

  “如果把他們免了呢?”

  朱國弼眼神一喜:“那就沒有問題了。”

  駱養性點頭道:“實話和侯爺說吧。馬士英再有三兩天就會到九宮山,他手里有圣旨,到時,陳奇瑜楊爾銘兩人會被緝拿回京,保定總兵虎大威,精武營主將劉肇基,副將劉耀仁,左柳營主將馬德仁,副將賀贊,武襄左衛的宗俊泰,都會被革職待審,如果把他們都撤了,侯爺還不能掌控精武營和左柳營嗎?”

  “那當然能!”

  朱國弼忍不住搓手,仿佛看到了自己揚眉吐氣,所有京營將官都拜伏在他腳下的痛快場面。

  不過很快的,他眼中卻又閃過擔心,小聲問:“一下把他們全免了,軍中會不會不服?”

  “失陷太子是何等的重罪?不要說免職,就算是殺頭,又有人敢說什么呢?”駱養性道。

  朱國弼連連點頭。但眼神還是有點不放心,或者是說信心不足,京營的軍官可不是地方部隊,他們都是太子一手提攜起來的,一個個心氣極高,除了太子,誰也不服,雖然拔了劉肇基和馬德仁,但下面的中層軍官還有一把呢,自己素無威望,又能不能壓住他們呢?

  駱養性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斜他:“侯爺沒有信心嗎?”

  “有有,怎么會沒有信心?”朱國弼掩飾心虛。

  “好了,”駱養性不耐:“定王已經給你找了幫手了,你看馬士英如何?”

  “馬士英也……”朱國弼微喜。

  “恩,馬士英是周延儒的人,這一次能為湖廣總督,乃是定王之力……”駱養性道。

  朱國弼大喜:“那就沒問題了。”

  馬士英是湖廣總督,節制湖廣所有兵馬,京營軍官可以不服其他,但不能不服圣旨,有馬士英相助,自己又是撫寧侯加上京營協理,掌控這支大軍,應該不是問題,就算真有刺頭,殺掉幾個就可以了,反正有馬士英這個湖廣總督擋著。

  “定王殿下對侯爺寄予厚望,希望侯爺不要讓殿下失望。”駱養性盯著朱國弼。

  朱國弼行禮:“請殿下,必效死!”

  駱養性看向遠處:“說說吧,太子情況如何?這茫茫大山,究竟還能不能找到?”

  朱國弼壓低聲音,眼睛閃光:“周圍兩百里都翻遍了,我以為,怕是兇多吉少了……”

  “萬一回來呢?如何處置,侯爺心里可有準備?”駱養性臉色陰冷。

  朱國弼不敢回答。

  弒儲兩個字,是誰也不敢說的。

  于是,朱國弼只能小心翼翼地反問:“指揮使……以為當如何?”

  駱養性心里對朱國弼越發鄙視了,只覺得這些勛貴,一個不如一個,都是酒囊飯袋,臉上卻冷冷道:“我的意思是,外緊內松,不必對流賊追的太緊,另外,這茫茫地大山,或許可以留出幾個缺口……”

  朱國弼稍微一想,頓時明白了駱養性的意思,太子失蹤只有兩個可能,一個已經被害,沉在了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另一個是被流賊帶走,前者不用擔心,但后者卻是一個難以測量的未知,流賊帶著太子在大山中游走,終究是需要出口的,如果官軍圍剿的太兇,流賊害怕,說不定會交出太子投降,那一來,事情就會有變化。

  但如果官軍外緊內松,拖拖拉拉,給流賊喘息的機會,再拖個一兩個月,又或者是流賊裹挾太子,從官軍的缺口逃出去,等京師有變,定王登基,就算太子從流賊手中脫困,也是來不及了。

  而這一切,都需要朱國弼能完全掌控軍中的指揮權。如此,他才能做出一些相應的布置。而不會被陳奇瑜等人反對。

  “指揮使高明。”朱國弼點頭。

  駱養性盯著朱國弼:“其實侯爺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替定王殿下看緊了這十萬人,不使他們壞了殿下的大計。但有太子的消息,就要立刻封鎖消息,看住了太子,然后自有他人處置……只要是做好了這一切,侯爺變成國公,不過是彈指間的事情!”

  朱國弼眼角跳,心說駱養性難道已經找好了殺手,以備萬一,要殺太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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