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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 宮墻柳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崇禎十五年

  “你必須在三河游離不去,如此才能令豪格相信,我還在三河城中,你害怕被朝廷殺頭,所以不敢退走,如果你輕易離開三河,那么豪格一定會起疑心,因此,除非是建虜大舉攻擊你,否則你絕不可以撤退!你在三河多拖延一天,我大明最后的勝算就能多一分。明白嗎?”

  這是臨行前,朱慈烺對白廣恩的命令。

  也因此,白廣恩才能硬著頭皮堅持到現在。

  看完這份塘報,朱慈烺微微緊張,多鐸到三河了?比起豪格,多鐸的智力顯然是夠用的,他會不會有所懷疑,繼而甩開豪格,率領他的鑲白旗繼續南下呢?

  但不管怎樣,豪格和多鐸先后在三河頓足,已經為大明爭取到一天的寶貴時間了。

  “再次告知白廣恩,不見兔子不撒鷹,除非是建虜大舉攻擊,否則絕不可輕動!”朱慈烺道。

  “是。”于海記下了。

  而在白廣恩塘報的下面,還有今早送到的各地塘報,從宣大兵山東兵的調動,到霸州河間等地的防務整備,應有盡有。當然了,這是于海整理過了的,一些不重要的消息,都已經被過濾,直接送到了參謀司。

  朱慈烺快速翻了一遍,對眼下的局勢,有了更清楚的了解,心情稍微放松了一點,抬起頭,側耳聽一下城中的喧嘩之聲,問道:“城中這么喧鬧,是開始召集義兵了嗎?”

  “是,首輔周老大人親自督陣,現在五城兵馬司,順天府的衙役和兵丁,挨家挨戶的在查驗名冊。”于海回答。

  “備膳吧!”朱慈烺放下軍報。

  “是。”這一次回答是唐亮,不知道什么時候,他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眼睛紅紅的,太子到處奔波,睡眠不足,作為太子的貼身太監,他睡眠更少,剛才于海替了他一段時間,他在側殿小憩,聽到太子殿下已經醒來,他急忙就趕來。

  朱慈烺急急穿衣。

  歷來,太子穿衣都是宮女服侍,不說太子,在這個時代,但凡是有點錢財和身份地位的男子,都是由侍女服侍,沒有侍女,則是妻子小妾服侍,很少有大男人自己動手穿衣的,但朱慈烺卻有點害羞,因此堅持內衣由自己來穿,不用宮女幫忙,并告知東宮的太監宮女,除非他有命令,否則任何人也不能近到他床前。

  最初之時,東宮都是震驚,當初的東宮典璽田守信甚至跪下請罪,但朱慈烺不管,堅持自己的意思。

  太子標新立異的事情太多了,眾人雖然驚訝,但也不敢抗拒。

  穿衣是自己,不過梳頭朱慈烺卻無法自己動手,古代束發綸巾,過程極其繁瑣,身為皇太子,更有很多必須遵守的禮儀,因此在梳頭的事情上,朱慈烺并不抗拒宮女們的幫助。

  今日為朱慈烺梳頭乃是宮女李青櫻,李青櫻本是周后派來服侍朱慈烺的女侍,為的乃是傳授太子“成人之禮”,不過咱們這位太子對男女之事好像并不感興趣,日常生活,對宮女們能遠就遠,侍寢更是根本不可能,真正能讓太子殿下惦記,時時令人送去衣食的大約就只有那位住在城西黃華坊的顏靈素顏姑娘了。

  最初的時候,這件事情是絕密的,但經過一年,終究是漸漸在東宮里面傳開了。

  而原本侍寢的女侍,在女官們的安排下,用各種名義靠近太子太子年輕血熱,見了美人兒,焉能不動心?

  李青櫻相貌并非絕美,勝在溫和,且梳頭手藝很是不錯,因此朱慈烺一直用他,但是在京師,梳頭就一定是李青櫻。

  “本宮時間緊,快點梳。越簡單越快越好!”朱慈烺道。

  “婢曉得了。”李青櫻是姑蘇人,一口吳語,端的是好聽,身上的體香更是醉人,梳子隨她纖手而下,在太子的發間流淌。

  “我不在京師這段時間,女官們可有什么動靜嗎?”朱慈烺小聲問。

  李青櫻搖頭:“沒。”隨即粉臉微微一紅:“不過聽說皇后娘娘那邊催的緊,她們都有點急……”

  朱慈烺微露苦笑,我那個母后啊,想讓我“成人”都快要瘋了,又是太子妃,又是侍寢的。

  “殿下,”這時,腳步輕響,唐亮走了進來:“英國公張世澤,恭順侯吳惟英,撫寧侯朱國弼求見。”

  不用問,三人都是為京營差事而來,雖然崇禎帝令他們到京營相助太子的旨意,已經發到他們府中有兩天了,但太子遲遲未歸,因此他們也沒有辦法正式上任。

  朱慈烺想了想:“讓他們直接去京營衙門等我吧。”

  太子府是儲君居所,在這里接見大臣和勛貴,有點不和體統,或者說,可能會遭到閑話,因此朱慈烺令他們三人去京營衙門。

  “是。”

  太子的頭發很快就梳理整齊,換上龍紋便服,戴了黑紗帽,簡單吃了兩口,就披了大氅,在唐亮、宗俊泰等人的護衛下,急匆匆地離開了太子府。

  走出府門時,秋風陣陣,好像是有沙塵暴,街邊的柳樹枝條被打的啪啪作響,落葉都被卷了起來,滾滾而過。很多在太子府前列陣,等著護衛太子的武襄左衛都被吹的迷了眼。

  朱慈烺抬首望天。

  今日明明是一個大晴天,但天地之間卻已經涌動著無盡的寒意,仿佛已經是進入了冬季,想到此,朱慈烺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嘆口氣。還不到十月初一,氣溫就已經這樣了,不用問,今年必然又是一個極寒冷凍、凍死豬狗、百姓難以為繼的惡劣天氣,運河的冰封肯定會早來十幾天,如果是那樣,建虜也許就不用堅持到十二月了,十一月他們就可以渡過運河了。

  唉,老天爺對大明朝,還真是一點都不眷顧啊。

  “殿下……”見太子殿下忽然停步沉思,為朱慈烺牽馬的佟定方不知何意。

  朱慈烺臉色凝重的搖頭:“沒事。”翻身上馬,在武襄左衛的簇擁下,往京營衙門而去。

  太子一走,太子府就變的更加安靜,隱隱地,在偏院的回廊處,已經是一片蕭瑟秋黃的藤蔓下,有人小聲問:“青櫻,太子殿下沒有說什么嗎?”

  卻是一女官。

  “沒。”李青櫻低頭。

  “你要努力,這些人中,我看太子殿下最喜歡的就是你。”

  李青櫻頭低著更深,小聲道:“建虜入塞,殿下忙于軍務,怕是沒有心思……”

  李青櫻生性聰慧,雖然到太子府的時間尚不夠一年,但對太子殿下的脾氣,卻是有了一定的了解,太子殿下每日忙忙碌碌,幾乎不得閑,他不喜歡,不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強迫他,不要說侍寢,就是太子妃的海選不也拖延了嗎?

  雖然從宮中傳出的消息說是因為欽天監,但李青櫻卻有一種感覺,欽天監怕是在遵從太子的意思……

  可惜女官沒有參悟透,為了完成皇后娘娘交下的任務,只要太子在府中,都會穿戴整齊,帶著她們這些侍女候在殿外,一個個打扮的美顏絕倫,想要吸引太子的注意,但一點用處都沒有。

  太子看見他們,有時也會微微一笑,但卻絕不會發出侍寢的命令。

  所以李青櫻越發的好奇了,那個住在城西的顏姑娘,究竟是怎樣的花容月貌、傾國傾城,才能令殿下如此傾心、不顧群芳呢?

  ……腦子里胡思亂想,李青櫻一時有點恍惚。

  女官微怒的聲音傳來:“你怎敢猜測殿下的心思?這就是我,要是旁人可不會饒你,記著,不管殿下心中怎么想,咱們做奴婢的,都要盡責,你明白嗎?”

  李青櫻被驚醒,急忙細若蚊吟的回道:“是,明白。”

  同一時間,在太子府后院,東宮太監杜勛正大發脾氣,飛起一腳,將面前的飯盒蹬翻在地,里面飯菜登時就撒將開來。

  “一個出賣主子的奴才,配吃這樣的飯食嗎?”杜勛怒道。

  送飯的小太監嚇的跪倒在地。

  杜勛的火氣卻不能停歇,跟上一腳將小太監也踹翻在地,口中罵道:“不長眼的奴才,也不看看這是什么時節了,還以為是過去嗎?”

  周圍的宮女和小太監都嚇的不敢靠近,有明眼人知道,杜勛明著是在罵送飯的小太監,實際是在罵唐亮。

  因為日記之事,過去跟隨在太子身邊的田守信已經被秘密軟禁了很久,但他頭上的“東宮典璽”的帽子卻并沒有被摘掉,太子好像并沒有進一步懲罰田守信的意思,對外只是宣稱田守信病了,至于府中的事情,暫時交給杜勛,又令右庶子瞿式耜和長史共同參與。

  因此,杜勛現在雖然管著太子府的事務,但并沒有正式的名義。

  杜勛眼巴巴的望了半年,依然是一無所有。

  東宮典璽的任命,其實并不是太子,而是司禮監的權力,不過現任司禮監掌印王之心乃是田守信的干爹,所以杜勛不敢去司禮監告狀,原本,照杜勛的脾氣,肯定是要私下里傳播消息,令田守信身敗名裂,也令司禮監不得不重新任命東宮典璽,但太子對他說過,如果田守信的事情傳出去,敗壞了東宮太子府的名譽,不管是誰傳的,第一個要問責的就是他杜勛。

  為什么呢?因為他杜勛現在就是實際上的東宮典璽,東宮人口風不緊,自然是他杜勛的責任。

  朱慈烺說的嚴厲,杜勛自不敢不聽從。

  他一直在隱忍,想著只要討太子高興,終有一天能飛黃騰達,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想到田守信雖然被關了起來,但每日里依然是吃香喝辣,他心中就憤憤不平這個背叛太子的叛徒,怎么可能享受這樣的待遇?

  最重要的,田守信的徒弟唐亮一直都得太子的信任,并沒有受到其師傅的影響,不論出征還是日常在京師,都是常伴太子左右,相比之下,他這個東宮太監卻沒有多少能靠近太子的機會,這讓他不禁有一種惶恐,感覺自己的地位并不穩當,甚至有一種隨時都會被唐亮取而代之的感覺。

  另外,他從前在御馬監的時候,每月多多少少都能有些油水,但自從到了太子府,除了修建府門之時,大賺了一筆之外,其他時候,竟然鮮有額外收入,最大一個原因,太子本人節儉,每餐都沒有超過四菜一湯,在府中嚴禁奢侈,又令右庶子瞿式耜作為監管,瞿式耜也是狗拿耗子,日常時不時的就會突擊檢查尚膳監,更狗的是,京惠商行的掌柜趙敬之居然向太子獻了一套審計制度,將他們商號查賬的辦法,用在了太子府,太子府日常所需的糧米蔬果也全部都是京惠商行供應,這一來,里里外外都和清水似的,他想伸手也不能。

  沒有了灰色收入,他就沒有辦法向宮中的干爹們送銀子,他東宮典璽的帽子,就更是遙遙無期。

  因此,杜勛內心非常焦躁,建虜入塞的驚恐也沒有能轉移他的注意力,今日從此間路過,正見一個小太監提著飯盒,往后院走,心知是給田守信送飯的,不知道怎么的,他心中的火氣忽然就壓不住了,令小太監打開飯盒,然后看也不看的一腳就踢翻,仿佛踢的就是田守信和唐亮,隨后就是大罵。

  “背主的奴才!”

  杜勛不住的罵,不住的踢,仿佛是要將胸中的郁悶全部都發泄出來,一點都顧及自己的身份。

  青石小路盡頭的小院里,一身素衣,披著長發,沒有束發的田守信正站在窗戶口,杜勛的罵聲,順著風,清楚的送到他的耳朵里,但他卻仿佛沒有聽見,依然是面無表情……

  朱慈烺心急如火,出了太子府,急急趕往京營衙門。

  京營衙門也就是后軍都督府衙門,距離太子府只一條街,朱慈烺到衙門前時,英國公張世澤,撫寧侯朱國弼,恭順侯吳惟英帶著京營眾將,已經在衙門前等候了,遠遠望,黑壓壓的一群將領,當太子馬隊在視線里出現時,所有人都是肅然挺身,待到太子在衙門前勒馬停下后,所有人又一起躬身行禮,鐵甲鏘然作響:“臣等參見殿下”

  馬上的朱慈烺微微點頭,示意平身,然后把目光落到站在最前面的三個勛貴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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