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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5章 以我為餌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崇禎十五年

  萬金剛是精武營的老千總,從開封之戰到入塞之戰,無役不予,雖然沒有特別顯眼的功績,但卻絕對是稱職忠心,因此在編列戰兵營,朱慈烺將他編列到了閻應元的麾下,用以輔助閻應元,而萬金剛沒有讓太子失望,盡心竭力,兢兢業業。

  馬上的太子露出了微笑:“免了。閻應元呢?他離開多長時間了?”

  “回殿下,一個時辰了。”萬金剛道。

  朱慈烺點頭,目光望向大營:“營中飯食可造好了?”

  萬金剛回:“臣今日推移了半個時辰,并特意多造了五百人的飯。”

  “那恐怕不夠了。”朱慈烺翻身下馬,抖了抖身上的疲憊和灰塵,對武襄左衛指揮使宗俊泰說道:“令將士們都進營休息、吃飯,派人請斷后的白總兵到前面來。同時給潘永圖傳令,令他為后續人馬準備飯食和住處。”想了想又道:“對了,再令潘永圖準備十輛堪用的車馬,本宮有用處。”

  “是。”宗俊泰聽令。

  朱慈烺邁步向大營走去。

  唐亮急忙跟上,小聲勸道:“還是進城休息吧,您都累了一夜了……”

  朱慈烺打了一個哈欠,搖頭:“不,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唐亮不敢再勸,雖然他本身騎馬顛簸了一夜,雙腿發麻,已經快是承受不住,但依然咬牙堅持。

  駙馬都尉鞏永固,李紀澤等人也一樣,一夜顛簸,所有人都到了體力的極限,但建虜入塞,生死關頭,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松懈。

  萬金剛向前跟了一步,拉了拉參謀司李紀澤的袖子,小聲問:“先生,建虜已經入塞了?”

  李紀澤點點頭,不多說。

  萬金剛臉色更加凝重,不再多問,只暗暗吸口氣,握緊了手中的刀把。

  同一時間,一名武襄左衛的百總奔到三河城下,在城門前高聲呼喊,表明自己的身份,再然后傳達太子殿下的命令,聽到太子殿下親臨,城外又出現武襄左衛的祥云旗,城頭守軍不敢怠慢,急急稟報順天巡撫潘永圖。

  昨夜,長城邊關忽然冒起的火光,也驚動了順天巡撫潘永圖,他立刻意識到邊關有變,不過他并沒有慌張,一來三河還不是前線,二來,此時在三河城外,精武營的五千精銳正好行軍路過,昨夜就駐扎在高崗上,而領軍將領,就是去年在玉田擊退建虜的閻應元,因此就算建虜現在殺到城下,潘永圖也是不怕的去年擊退建虜之戰,潘永圖雖然沒有能親眼目睹,但從朝廷的塘報和玉田百姓的傳說中,卻也能知道閻應元的英勇,有這樣的勇將,加上三河城中原有的兵馬,堅守三河還是大有希望的。

  潘永圖按部就班,一邊急急向京師報信,一邊靜待后續的消息,當得到薊州總督趙光忭傳來的確定消息后,他立刻通知城外的閻應元,并連夜派遣兵丁和衙役出城,照朝廷制定的“撤離章程”,通知臨近的市鎮和鄉村百姓,令他們收拾行囊,今日天黑之前,必須避入三河城,晚一刻就再不接納;同時的,在三河和薊州交界處派遣探哨騎兵,探知薊州兵情,又令平谷,通州,香河,寶坻,做好守城的準備。

  一直忙到凌晨時分,潘永圖還沒有來得及歇口氣,就聽到消息,城外的精武營忽然拔營而走,而驚訝之間,閻應元派人送信進城,說接到太子殿下的命令,要離開三河,不過并不是全部,城外軍營還會留有一個千總隊。

  這一來,潘永圖再沒有剛開始那么安心了,正焦灼之時,聽聞太子殿下已經到三河城外,于是急急出城覲見。

  軍營中。

  朱慈烺并沒有進到中軍大帳,而是令人在賬外空地上鋪了一張毯子,盤腿而坐,就著初生的陽光,一邊驅趕睡意,一邊吃著萬金剛送上的早餐:米粥,咸菜配魚干在京營時,他就經常在軍中吃早餐,不需要多人伺候,也不需要排場,唐亮鞏永固萬金剛等人都已經是見怪不怪,因此沒有人勸他。

  得到消息,匆匆前來覲見的順天巡撫潘永圖卻是吃了一驚堂堂大明太子,早上吃的居然和普通軍士是一樣的,這簡直不敢想象,就是他麾下的小吏,也會在拿捏權力之中,給自己增加一些普通衙役和軍士沒有的待遇,誰想太子竟如此簡約。

  “臣潘永圖見過殿下。”潘永圖疾步來到太子面前,躬身參拜。

  沉思中的太子被驚醒,抬頭看他:“潘撫臺,三河軍備準備的怎樣了?附近百姓們可已經撤退到城中?”

  “城中三千將士,枕戈待旦,就等建虜的來到,至于周邊百姓,臣已經派人去督促了,最遲傍晚,一定能將周邊百姓全部撤到城中。”潘永圖回。

  朱慈烺心中卻是不安,建虜進軍一向神速,傍晚之時,其前鋒絕對已經殺到三河城下了,百姓們傍晚入城,怕是正好變成他們射殺的靶子了,于是說道:“不,不能到傍晚,下午申時之前,撤退行動必須結束。”

  申時,下午三點。

  “臣明白了,臣這就派人去傳令!”潘永圖躬身。

  “我讓你準備的十輛馬車,可準備好了?”朱慈烺再問。

  “照殿下令,已經準備好,此時就在營門外。”潘永圖回。

  三河雖然不是大城,但十輛馬車還不是什么大問題。

  不過潘永圖心中是疑惑的,建虜已經入塞,在此危機時刻,太子殿下要馬車干什么呢?

  朱慈烺轉對駙馬都尉鞏永固:“勞煩姑父走一趟,去把黃道周等人接來,不必進營見我,直接送他們回京師吧。”

  黃道周馬世奇雖然咬牙堅持,把老骨頭都豁出去了,奈何力不從心,從薊州之后,他們還是掉隊了,白廣恩找了馬車,用戰馬馱著他們,現在他們已經遠遠落在后面了。

  雖然有點拖油瓶,但朱慈烺可不能放下他們不管,更不能讓他們留在三河,陷入此間的危險中,因此要將他們盡速送回京師。

  鞏永固抱拳:“如果他們不肯呢?”

  黃道周的倔脾氣誰都知道,不要說鞏永固,就是在崇禎帝和太子面前,他發起瘋來,也是沒有人能擋的。

  “怎會不肯?你告訴他們我已經一路回京,他們自然就會聽從。”朱慈烺淡淡道。

  鞏永固猶豫了一下,他本性是一個老實人,又謙和,因此才能被選為駙馬都尉,撒謊的事情可是從來都沒有做過啊,不過想一想,如果不撒謊,怕是很難將黃道周送走,而拖著黃道周等人,實在影響行軍的速度,于是點頭:“臣明白了。”

  帶了十個錦衣衛急急去處置。

  朱慈烺暗暗松口氣,黃道周對別人可能會懷疑,但對駙馬都尉的話卻一定是相信的。

  送走了黃道周和這一干詹事府的官員,朱慈烺終于可以不受干擾的做一些事情了,他請潘永圖坐下,直接問道:“潘撫臺,建虜已經入塞,今日之內兵鋒就會來到三河,你以為應當如何應對?”

  潘永圖微露尷尬之色,隨即又有點疑惑。

  尷尬的是,他真沒有什么應對良策。

  面對建虜入塞,朝廷歷來強調的都是嚴守長城,十幾年來,一直如此,連大能人楊嗣昌做兵部尚書時都不能改變,但每一次都是防不勝防,被建虜戳的滿是窟窿,去年,太子殿下化被動為主動,堅壁清野,提前撤退薊東的兵馬,構建薊州防線,成功阻擋了建虜的入塞,作為其間的經歷者,潘永圖對太子的謀斷,欽佩不已,若非太子,去年大明就被建虜破了。

  今年建虜卷土重來,提前入塞,黃崖關和遵化既然都已經失守,就意味這薊州防線已經不存在了,幸虧太子殿下提前就有謀劃,制定了第二道防線,現在第一道破了,當然就是嚴守第二道,太子殿下怎么又會忽然問起策略?難道是計劃有變?所以在尷尬之后,潘永圖眼中又閃過了一絲疑惑。

  但在太子等待的目光面前,潘永圖沒有時間多想,只能按部就班的回答道:“臣身為順天巡撫,自當死守三河,三河在,臣在,三河不在,臣亦不敢在。至于應對之策,臣以為,當然是嚴守京畿防線,以運河為界,以通州,香河,武清,天津四城為核心,阻擋建虜的南下。朝廷事先制定,并為之準備了一年,只要上下一心,將士用命,將建虜阻攔在運河之東,絕沒有問題。”

  朱慈烺微微點頭:“潘撫臺說的對,我也是這么認為的,不過現在有一個難點,如果不解決這個難點,運河防線,怕是會出大問題……”

  “殿下……是說時間?”潘永圖不是愚笨之人,從太子的難色中,他立刻就猜出了答案。

  “是的。”朱慈烺臉色凝重的說道:“建虜入塞之后,一定會快馬加鞭,迅速南下,不給我們充分準備和調集兵馬的時間,京畿防線朝廷雖然已經準備了一年,各處設施也都整修齊備,但如果建虜來的太快,怕也是難以做的齊全,三百里運河,任何一點出現疏漏,讓建虜過了河,朝廷一年的努力就全部付之東流,時局就會大壞!更何況,百姓們撤退尚需要一定的時間,不把他們收到城中或者是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他們必然都會變成建虜的刀下鬼,因此,必須想辦法拖延建虜進軍的速度,令其在三河附近徘徊,哪怕只有一到兩天。”

  聽到此,潘永圖已經聽出了太子好像已經是有計劃了,急忙站起,拱手道:“請殿下下令,但有差遣,臣必拼死執行!”

  朱慈烺微微點頭,潘永圖雖不是大才,但能力是有的,忠心和膽量也沒有問題,最重要的是,三河是一個合適的地點,因此他才想要將謀劃的拖延之策交給潘永圖。

  于是他示意潘永圖坐下,然后繼續說道:“建虜入塞,歷來是迅疾如風,所經州縣,能攻打就攻打,防守嚴密,不能攻打的就繞過,各軍各部也經常是化整為零,百十騎為一組,在我鄉間劫掠,一來取物資,二來四處點火,令我們無法防備,如果我軍從城中出擊,他們就會從四面聚攏起來,將我軍包圍、殲滅。”

  “建虜戰術靈活,食髓知味,多年來一直都是這么做的,從主帥到下面的士卒都深懂一個快字,因此想要凝滯他們進軍的速度,令他們慢下來,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說到這,朱慈烺頓了一下,目光望著潘永圖:“除非是有一個特別大的誘餌,是他們每一個人都想得到的,那樣他們才有可能會停下行軍的腳步。”

  在太子說話中,潘永圖不住點頭,對太子所見表現贊同,但太子最后一句話卻讓他露出疑惑。于是忍不住問道:“殿下所說的大誘餌,指的是什么?”

  朱慈烺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右邊。

  潘永圖循著太子的手指看去。

  右邊什么也沒有,只有那一桿“代天巡狩”的大旗在風中飄揚。

  潘永圖登時就明白了太子的意思,臉色大變,騰的就站了起來,驚道:“殿下,切切不可啊”

  代天巡狩是太子出行的名義,太子在哪,大旗就在哪,太子手指大旗,明顯就是要用自己為誘餌,潘永圖如何能不驚?

  朱慈烺臉色嚴肅的搖頭道:“撫臺勿憂,我并非是真的要留在這里,不過是要演一場戲,令建虜相信,最起碼是懷疑,我可能人在三河……”

  聽到此,潘永圖明白了,原本他以為太子本人要留在三河,用黃太子的身份吸引建虜各部兵馬來攻,以遲滯建虜南下的速度,但三河小城小地,何能擋住建虜的攻擊?到時必然是城破人亡的結局,當年土木堡的蒙古韃靼能留英宗皇帝一條性命,但現在的建虜卻未必能留太子的性命,而皇儲失陷、天崩地裂的大禍事,可比建虜入塞嚴重多了,因此他立刻跳起來反對。

  現在聽了皇太子的解釋,他微微松口氣,只要不是太子留在三河,其他事情都好說,不過建虜不是好騙的,這個計策要想成功,非有周密的謀劃和嚴謹的實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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