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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章 火起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崇禎十五年

  “急報,蒙古大軍經過青龍河,往西而去,人數在萬人以上,極有可能會犯我邊關……”

  朱慈烺腦子里“嗡”的一下,仿佛是有什么東西在腦子里猛的炸開,他立刻就意識到,建虜這是提前入塞了啊!很多事情瞬間就想通了,怪不得錦州建虜有點反常,也怪不得多爾袞沒有出現在連山驛,原來多爾袞早已經不在錦州了,而連山驛的正白旗精銳應該是假的,真正的正白旗精銳此時應該跟隨多爾袞,而急速向大明長城逼近呢。

  至于高文采從沈陽傳回和梁以樟從察哈爾林格爾部探聽到的消息,很有可能是中了建虜的疑兵之計,畢竟去年大明能擊退建虜的入塞,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朱慈烺提前準備,提前預防,以黃太吉的聰明和狡詐,一定會誤以為是大明細作走漏了消息,因此這一次他故意放出假消息,以迷惑大明。

  上當了!

  朱慈烺全身的血一下子就涌上了頭頂,作為大明皇太子,大明應對建虜入塞的實際領導和執行者,他清楚的知道,大明的應對都是以建虜十月末十一初入塞為準備的,今日剛是九月十九,很多士兵都還沒有布置到位,比如精武營的兩個戰兵營,閻應元和楊軒,十六從京師出發,往密云和薊州支援,現在不過三日,遠沒有到目的地,楊文岳的保定兵估計連京師都還沒有到呢,更不用說,各處守軍怕也存著懈怠的心理,畢竟建虜從來沒有在秋高氣爽、忙于秋收的九月就入塞的先例,所有人都養精蓄銳,等著十月末十一月初呢,但是建虜大兵秘密殺到,長城各個隘口,怕沒有幾個能抵擋住的。

  震驚,懊惱,巨大的失敗感和建虜來襲的烏云,籠罩他的全身,不過朱慈烺的腦子始終清楚,他暗暗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一下心神,抬目看向于海:“這塘報是什么時候收到的?董朝甫現在又在哪?”

  于海回道:“董朝甫三日前帶人出關探查,出關不久就遇上了蒙古偵騎,然后他遣回了大部分的夜不收,只帶了三人繼續深入蒙古草原,這份急報是今早由信鴿帶回喜峰口的,鴿使接了急報之后,立刻派人用八百里加急,先告知薊州總督趙光忭,又分別送朝廷和殿下您這里。”

  “今早……也就是說,已經差不多一天了……”朱慈烺臉色凝重。

  從喜峰口到玉田將近兩百里,一天時間送到,塘馬也算是盡力了,而喜峰口到薊州的距離,又稍微遠一點,將近兩百五十里,如果塘馬拼命的話,這會薊州總督趙光忭應該也已經收到這個消息了,不過長城漫長,要想把這個消息傳到守邊的將士耳中,怕最少還需要一天的時間。

  于海不敢回答。

  “立刻派人,給周邊州縣傳令,令他們立即聚攏百姓,堅壁清野!”

  邊關就不用了,薊州總督趙光忭應該知道怎么做。

  “令白廣恩整頓兵馬,率領麾下所有騎兵同我一起返回京師,現在已經是酉時末,我給他半個時辰準備,戌時中必須出發!”朱慈烺迅速就作出了決斷,建虜既然是秘密提前入塞,那么,為了更多的達到襲擊的突然性,他們選擇的入塞點,一定不會是薊東,而會是密云和薊州一代,如此,他們就能更快的突入到大明京畿地區,殺大明一個措手不及,也就是說,玉田受到攻擊的可能性,已經是很低了,或者說,玉田絕不在建虜第一波攻擊的目標內,這種情況下,調白廣恩麾下的精銳騎兵,馳援京畿,當然就是順理成章的決定。

  “是!”

  “再給秦皇島傳令,告訴少司馬,就說建虜怕是已經入塞,吳三桂等人要立刻登船過海,攻擊建虜后方!”

  “是!”

  夜晚降臨,一向寂靜的玉田小城,忽然就喧騰了起來,得到命令的白廣恩很是驚訝,也有點惶恐,娘求的,建虜又入塞了,一點都不給老子休息的時間啊,面對太子的命令,他不敢怠慢,立刻召集部下,準備出發。

  按理說,大明皇太子并沒有調兵的權力,身為玉田總兵的白廣恩其實是不能聽從皇太子的命令,擅自帶兵離開玉田,但皇太子銜有“代天巡狩”的名義,因此具備了貶斥官員、調集兵馬的權力,加上從去年到今年,通過開封之戰和抵御入塞之戰,皇太子已經完全樹立起了他在軍事上的權威,即便是頑固的朝臣,對皇太子在各地檢閱兵馬,也都采取默許態度,因此,得到命令的白廣恩不敢猶豫,立刻行動。

  “殿下,這是怎么了?”

  城中的大亂,驚動了隨行的黃道周和馬世奇,當得知玉田總兵白廣恩奉太子令,召集兵馬要隨太子殿下立刻返京之后,兩人就更是震驚了,急急來見太子。

  朱慈烺已經披上了銀盔銀甲,正負手站在地圖前,仔細凝望,聽到兩人的腳步聲和說話聲,他轉過身來,嚴肅的說道:“兩位先生來的正好,建虜已經入塞了,軍情如火,我要連夜回京,今明兩天怕都是徹夜行軍,兩位先生身體都不好,還是暫時留在玉田,等情勢穩定之后,再回京師吧。”

  聽到建虜入塞,兩人都是大吃一驚,同時也明白玉田喧囂的原因所在了,黃道周向著太子一躬身,肅然道:“臣為詹事府屬官,殿下既然回京師,臣豈可留在玉田?臣當隨殿下同歸。至于車馬之事,殿下不用擔心,臣雖老邁,但騎乘之術,卻也不比年輕人差多少。”

  黃道周說的堅決,馬世奇亦然,朱慈烺也不好再勸,只能苦笑。

  戌時中,皇太子的大軍離開玉田,急急往薊州而去。

  玉田知縣張啓在城門口親送太子,等太子一走,立刻對身后的兵丁衙門們說道:“還站著這里干什么?還不快去勸導百姓?方圓五十里之內,百姓一個不能留,要全部收到城中!”

  “是縣爺!”兵丁衙門全部去忙。

  張啓望向東北方,憂心忡忡……

  離開玉田,朱慈烺帶著五百武襄左衛加上白廣恩的兩千多騎兵,順著官道向薊州急行,夜色中,眾軍都點起火把,如火龍一般,恍惚照亮了半個天。

  但朱慈烺心中卻黑暗,他揚鞭策馬,腦子里全是懊惱。

  建虜提前入塞,他為什么事先就沒有想到呢?

  今日是九月十九,今春種下的玉米尚沒有完全收割完成,番薯馬鈴薯的收獲更是要等到十月中旬,建虜提前入塞,不但軍隊措手不及,糧食的收取更是受到了巨大影響,如此情況下,收攏百姓,令他們避入城中的計劃,一定不會太順利。

  現在,朱慈烺只希望,在收到董朝甫的急報后,薊州總督趙光忭和長城沿線的守軍能及時反應,頂住建虜的攻擊。

  隊伍的后方,一眾詹事府官員正一臉痛苦的騎馬奔馳,有明一代,文官們都是坐轎子,當老爺,鮮少像今夜這么騎馬夜馳,雖然明末不太平,從振作武備的考慮,自崇禎十一年后,鄉試會試增加了一些武舉的項目,如軍略,騎射,凡參加的學子,都得有所表現,因此會騎馬挽弓的文官也比過去多了一些,不過詹事府的官員大部分都出身翰林,細皮嫩肉的根本沒有受過這種罪,今夜隨太子奔馳,感覺都快要吐了,更有人雙跨被馬鞍磨破,鮮血都要浸透褲子了。

  少詹事黃道周扭頭看見,大喝道:“建虜入塞,軍情如火,太子殿下都奔馳在前,我等又何惜胯下的二兩肉?快,都給老夫跟上了,不能拖了大軍的后腿”

  左庶子馬世奇也大聲呼應,揮鞭之中,他馬鞍上的血漬卻是清楚可見……

  隊伍前方。

  “殿下,你快看!”

  玉田距離薊州七十里,有官道相連,戰馬疾馳,需要三個多時辰,行到半夜時分,已經進入薊州地界時,中軍官佟定方忽然大喊。

  朱慈烺抬頭望去,只見薊州方向燃起了沖天的火光。頓時,朱慈烺就臉色發白,怎么的,薊州失守了嗎?

  “殿下,不是薊州,是薊州黃崖關的方向!”

  佟定方辨認了一下,大聲道,他父佟瀚邦是薊州總兵,對于薊州軍事和地形,他比旁人研究的更多,平常也更加關注,因此他一眼就認出。

  建虜正在攻擊黃崖關!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

  “快走!”

  朱慈烺奮力揚鞭。

  建虜竟然將突破口選擇在了薊州黃崖關,這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薊州各處邊關中,黃崖關雖然不是最堅固的,但卻也是極難攻克的,歷史上,崇禎十五年時,建虜主力從界嶺口,偏師從黃崖關攻入,當時薊州總兵白騰蛟和馬蘭峪總兵白廣恩聽聞建虜從界嶺口突破,急忙督率騎兵前去救援,不遠救援已遲,途中遇上了建虜的重騎大兵,兩人被殺了一個落花流水,主力喪失過半,來不及回兵薊州,而在這空檔間,建虜偏師忽然從距離薊州不過四十里的黃崖關突破,直趨薊州,當時主力都被白騰蛟帶走,薊州城中兵不過兩千,且都是新招的弱兵,不能戰,于是薊州重鎮很快就失守。

  去年,因為朱慈烺早有防備,薊州之事并沒有發生發生,難道今年是要發生了嗎?

  朱慈烺心中怒急,不過他心中還是有底氣的,薊州總督趙光忭和薊州總兵佟瀚邦都是有能之人,他們絕不會,也不應該像歷史上的白騰蛟那么的草率,輕易出兵救援,以至于薊州變成空城。

  更何況,黃崖關燃起大火,只能表明黃崖關遭到了攻擊,但并不表示一定就會失陷。

  “快,快!”

  朱慈烺心中只有這一個字。

  京師。

  乾清宮。

  已經是三更,但后面的暖閣中依然是燭火通明,崇禎帝正伏在御案上,提筆批閱奏疏,燭光照他的臉,他臉上的愁緒和鬢角的白發,越發的清晰,隱隱地,似乎還能聽到他內心的嘆息和不平。

  王承恩悄無聲息為崇禎帝換了一杯熱茶,已經十幾年了,他對皇帝陛下批閱奏疏到深夜早已經習慣,出了悄無聲息,不打攪皇帝陛下之外,他要做的就是為皇帝陛下勤換熱茶,而看向皇帝陛下的眼神中,除了敬畏,更有很多的不舍。

  誰能想到,統領九州萬方,億兆民生的九五之尊,每日的睡眠竟然連兩個時辰都不到,四十歲不到,鬢角就已經生了華發……

  暗夜寧寂,除了崇禎帝翻閱奏疏,再沒有其他聲音。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一片的寧靜。

  王承恩轉頭厭惡的看去。

  只見一個穿著緋色袍子的大太監疾步而入,臉色驚慌,進到暖閣拜道:“殿下,兵部尚書馮元飚在宮門外求見,說建虜大軍提前入塞,兵鋒怕是已到長城之下,他要緊急面見陛下!”

  原來是內監秦方。

  “什么?”

  崇禎帝大吃一驚,騰的就站了起來。王承恩也是臉色發白,建虜入塞一般不都是十月末十一月初嗎?怎么現在就入塞了?他們不收秋,不養馬嗎?

  “快,傳他進來!”

  崇禎帝幾乎是吼出來的,雙手撐在御案上,竟然是有點站不住。

  皇宮宮禁森嚴,入夜之后,任何人不得出入。六旬有余,疾病纏身的兵部尚書馮元飚在暗夜里,站在宮門前大喊:“我乃兵部尚書馮元飚,有緊急軍情要面見陛下快快開門啊”

  宮門守衛自然不會讓他入宮,只通知今晚值夜的秦方。

  秦方登上城樓,見是兵部老尚書,于是在城樓上探頭詢問,聽聞是建虜入塞,他大吃一驚,急忙回稟崇禎帝。

  一刻鐘后,馮元飚奔入暖閣,顧不上君臣禮儀,一進暖閣就說道:“陛下,建虜提前入塞,請您立刻下旨京畿戒嚴!”

  “消息從何而來?”雖然崇禎帝竭力想要保持一個帝王應有的鎮定的尊嚴,但建虜入塞的事情太大了,他眼神中的惶恐和憤怒藏不住,臉色更是漲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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