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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章 張家口被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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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虜主力殺向宣府,疑兵留在墻子嶺,如果實力允許,大明的第一選擇當然是集結重兵,殺出墻子嶺,將墻子嶺外面的敵軍殺一個片甲不留,但大明實力不夠,沒有同建虜野戰的能力,即便是墻子嶺之外的兩三萬建虜,大明也是沒有胃口吞下的。

  建虜多騎,明軍多步,步兵殺出長城,圍攻建虜騎兵,等于是自己找死。為今之計,只能隱忍挨打,待軍力增長,時機成熟時,才可同建虜面對面的決戰。

  朱慈烺心急如焚,老實,他還真沒有想到建虜主力會殺向宣府,宣府貧瘠,沒什么好搶的,又有居庸關長城的阻隔,最多只能搶到延慶,從戰略上講,建虜入侵宣府,等于是主動放棄了侵犯大明京畿和南下搶掠保定山東的圖謀,以建虜的驕橫和多鐸年輕氣盛的脾氣,還真沒有想到,他們會這么快就轉變腦筋,放下面子,審時度勢的意識到此次入塞的失敗,改大目標為目標。

  當然了,建虜也并非完全放棄,如果大明應對不當,居庸關出現危急,建虜留在墻子嶺的兵馬突破長城,東西夾擊,大明不得就會有傾覆的危險。

  也因此,密云長城的防守絕不能松懈,與此同此,宣府也必須保存,如此才能最大程度的湮滅建虜入塞的野心。

  人來異地方如醉,酒到邊關更覺濃。

  欲把輿圖求勝概,張城第一塞垣沖。

  此詩中的張城,指的就是張家口,詩人將張家口稱為長城第一處沖要之地,雖有些夸張,但也并非全無根據。

  張家口地處太行山、燕山和陰山山脈交匯處,是華北平原與蒙古高原交界之地,是連接蒙古高原地區與中原的唯一通道,張家口城堡建在東太平山與西太平山中間的口子,扼守險要,直面蒙古草原,自從明宣德四修建完成之后,就成為宣府長城最要緊的一處關隘。明嘉靖十八,蒙古騎兵由張家口破長城而入,張家口堡遭到洗劫,此戰之后,大明重新修繕加固了張家口堡,并增加了張家口的駐軍和提高了防衛級別。

  張家口堡的城墻高三丈二尺,方四里有奇,城鋪十,東南二門。東門曰永鎮,南門曰承恩。北邊面對蒙古,為了安全起見,原本不開設堡門,但到嘉靖年時,為了解決堡內軍士及家屬的生活問題,在北面開了一道門,從此由兩門變成了三門。

  就城墻來,張家口雖然比不上山海關嘉峪關這些邊關重鎮,但卻也是相當雄壯堅固。

  而在張家口之北,兩山之間,為了互市需要,萬歷年間,又修建了一座來遠堡。

  來遠堡周長二里有余,城墻高三丈五尺,下以條石為基,四角各建成樓一座。堡開南、北、西三門,東臨清水河,在河畔筑堤建壩,并在河中設水柵,防御能力比之張家口堡毫不遜色。

  而來遠堡的前面,就是長城的邊墻了,兩邊是高聳的太平山,中間一道窄窄的西境門,后世稱境門,就是張家口區域出入長城的唯一通道。

  西境門,來遠堡,張家口堡,三位一體,組成了張家口邊關完整的防御體系,純軍事角度來,敵人想要正面突破張家口,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也是哈刺慎和察哈爾兩部蒙古,雖然聚集了一萬多人,但始終不敢正面進犯張家口的原因。

  更不用,現在張家口的駐軍由過去的千余人,增加到了三千人,且都是大明皇太子從陜西河南帶來的新部隊,不同于過去邊軍將領的熟稔、貪婪面孔,新來的分巡道梁以樟和副將馬進忠都軟硬不吃,堅決執行皇太子留下的封鎖張家口邊貿的命令,自十月份張家口的晉商被鏟除,城門關閉以來,到現在,一人一馬,一粒糧一斤鐵都沒有從“西境門”走出過。

  也因此,宣府總兵周遇吉才對張家口的防務比較放心,他將張家口及其周邊的防務全權交給馬進忠,自己親往另一個重要關口,獨石口去坐鎮。歷史上,張家口稱西口,獨石口稱東口,是大明商人出關的兩條主要通路,也是道路比較平坦,一旦關口被突破,建虜就可以長驅直入的地方。

  夜晚,東西太平山寒風呼嘯,西境門城頭上,火把搖動,一個明軍將領在親兵們的護衛下,忽然急急登上了城頭。

  卻是馬進忠和他的一百親兵。

  火把光亮下,全身甲擘腰懸長刀的馬進忠目光謹慎的遠望著蒼茫草原中的點點火光。

  其子馬自德站在他身后。

  雖然哈刺慎和察哈爾兩部的蒙古兵出現在張家口之外的草原將近半個月了,但這半月里,只有股蒙古游騎會在張家口關下出現,大隊蒙古兵一直游弋在二十里之外,并沒有太靠近張家口長城,但今晚卻是出現了異常,漆黑的草原上,火把熊熊,馬蹄如雷,蒙古騎兵正向長城壓來,好像是要有大行動,得報之后,馬進忠不敢怠慢,急急登上西境門查看。

  很快,腳步聲響,一個戴紗帽,穿著藍袍的文官也來到了城頭。

  骨瘦如柴,須發根根,目光卻堅毅。

  卻是原商丘知縣,現在的張家口北分巡道梁以樟。

  經歷了商丘守城血戰,死里逃生,又到袁營為“間”,助太子取得開封大捷,到現在擔任張家口北分巡道,梁以樟這半年多的經歷,可謂是九死一生,跌宕起伏。或許是已經看淡了生死,自到任張家口,梁以樟比過往更加的剛硬和不近情面。

  分巡道其實是監察官員,主要職責是查緝私放奸商的不法行為,并不掌兵,但是當蒙古人進犯張家口之時,作為張家口在地的最高文官,梁以樟對兵事多有參與。

  開封之戰時,梁以樟和馬進忠雖然都在太子帳下做事,但兩人并沒有什么交集,直到分別擔任張家口分巡道和副將,在一起共事之后,才漸漸熟稔起來。不過兩人性格截然不同,梁以樟剛硬直接,對任何事情都是不假顏色,馬進忠因為是流賊出身,所以心謹慎,對任何事情都不敢輕易表露意見,只恐被人抓到把柄,兩人一個直接,一個沉默,又一官一匪,原本是不對盤的,但因為兩人都是太子殿下提攜,上任之時,又都受過太子的叮囑,對張家口事務的看法基本一致,因此這一個多月來,配合還算是默契。

  當太子殿下在墻子嶺大破建虜偏師,生擒阿巴泰的消息出來,兩人都是狂喜,那種狂喜,遠比一般的、和太子沒有關系的官員更強烈。

  此時,遠望關外的火光,馬進忠和梁以樟卻都是面色凝重。

  老實了半個月,看來蒙古人終于是要有動作了。

  梁以樟取出剛剛收到的一封公函,交給馬進忠,卻是宣化巡撫朱之馮發來的建虜難以突破密云長城,很有可能會轉向宣府長城,各處駐軍務必心。不是專門發給張家口,而是通發給宣府所有將領的。

  看完公函,馬進忠默默,對張家口防務,他并不擔心,他擔心的是,今夜蒙古人忽然的大動作,會不會和公函所的建虜動向有關呢?

  “協鎮以為,蒙虜會趁夜攻城嗎?”梁以樟問。

  馬進忠沉思:“看樣子,蒙虜不像是要攻城,倒像是在虛張聲勢。”

  梁以樟眼有憂慮:“梁某也是這么認為的,那么,蒙虜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這一夜,馬進忠和梁以樟都不敢懈怠,兩人輪流在城頭巡視,但蒙古人并沒有趁夜進攻,亮時,蒙古兵忽然又退去,兩人正感到情況不妙時,忽然聽到腳步聲急促,一個探馬急急奔上城頭,聲音驚惶:“報協鎮,不好了,青邊口堡被建虜攻破了……”

  馬進忠和梁以樟都是大吃一驚。

  青邊口距離張家口四十里,是張家口東面最重要的一處隘口,也是距離宣府最近的一處隘口,也因此,青邊口堡的防衛極為嚴密,一共修建了四道邊墻,兩條壕溝和三座烽塢,幾乎稱得上銅墻鐵壁,固若金湯。自崇禎三年到崇禎十一年,建虜三次侵擾宣府,有一次甚至攻破了張家口,但卻從來都沒有攻破過青邊口,青邊口城池堅固,駐軍兩千,由一姓王的參將統領,縱使十萬大軍來攻擊,也可堅守一日到兩日,怎的一晚就被建虜攻破了?

  想來定是王參將貪生怕死,沒有戰到最后。

  青邊口一破,整個宣府就都處在建虜的兵鋒之下了。

  顧不上埋怨和痛心疾首,馬進忠和梁以樟都明白,昨晚蒙古兵的動作是在牽制,避免他們派兵救援青邊口。

  青邊口一破,他們再堅守西境門也沒有用了,因為敵人不會來自前方,而將來自后方。

  從青邊口南下,往宣化不過四十里,往張家口也不過四十里。

  兩人迅速推演,青邊口道路不便,狹窄難行,建虜大軍入關需要一定時間,以五萬兵馬算,需要半時間才能全部進入,如果是三萬,則需要兩個時辰,從青山口到張家口,又需要差不多兩個時辰,而探報已經落后了兩個時辰,也就是,他們最少兩個時辰,最多還有四個時辰的準備時間。

  “道臺,要不要救援宣化?”馬進忠問。相比于張家口,他更擔心宣化。

  宣府總兵周遇吉帶兵在外,宣化城只有巡撫朱之馮的標營和少量守軍,一旦建虜越過青邊口之后,直撲宣化,宣化就危險了。

  梁以樟面色凝重:“城中雖然兵少,但宣化乃是我大明九邊重鎮,城池堅固,城頭火炮眾多,朱撫臺又是剛毅果決之人,到任之后就整飭兵馬,建虜入塞不會攜帶重型武器,想要攻下我宣化堅城,絕不是易事……”

  剛到這里,“報”巡撫朱之馮的緊急命令就來了。

  馬進忠接住了展開看。

  并不是要他增援宣化,而是要讓他堅守張家口。

  “昨夜,建虜猛攻青邊口,人馬在八萬以上,虜勢且重,一時難以抵擋,本撫臺已經收攏人馬,固守宣化。張家口重中之重,絕不可為建虜所得,尤其是城中糧草,切記,切記!”

  得了朱之馮的命令,馬進忠和梁以樟稍微心安了一點,兩人商議一下,決定放棄西境門和兩邊山頭的長城,集中兵馬守衛張家口和來遠堡,其中馬進忠率大部主力,約兩千余人守衛張家口,梁以樟率剩下的一千人守衛來遠堡,兩堡互為倚角,相互支援。

  軍令之下,各軍立刻行動。

  來遠堡,張家口,關廂,還有附近的一些堡子,很快就亂了起來,鑼聲密集響起,官兵大聲呼喊:“建虜打來了,百姓們收拾糧食細軟,快快進城”各處一片大亂,尤其是張家口堡外的關廂,也就是原先的商戶聚集街,登時就呼聲大起,踩踏不斷,百姓們爭先恐后的涌入張家口。

  半個月之前,當蒙古兵出現在長城外面時,百姓們也亂了一,后來見蒙古兵并不敢攻城,張家口穩如泰山之時,大家漸漸就放松了下來,原本躲到張家口堡中的百姓,也三三兩兩的回了家,想不到今日的驚駭更大,來的居然是建虜!

  啊,那可是生吃人肉,喝人血的,留著辮子的蠻夷啊。

  混亂之中,馬進忠急急回到張家口堡,正要下令關閉城門,眾軍上城嚴守之時,軍報又傳來。

  “羊房堡被建虜攻陷了,建虜大軍兵分兩路,正向張家口撲來”羊房堡位在青邊口和張家口之間,是一座五百人守衛的堡子,羊房堡被攻陷,意味著建虜大軍距此不過二十里了。

  “有多少人?”馬進忠問。

  “數不清楚,但足有數萬。”

  馬進忠臉色凝重的不話。

  站在身后的兒子馬自德卻是著急,跺腳:“再去探!”

  探馬起身正要走。

  “不必了!”

  馬進忠卻阻止他,目光看向張家口的南門城樓,淡淡道:“建虜應該很快就會到城下了。”

  果不其然,僅僅一個時辰后,就看見東面煙塵大起,隆隆隆隆,耳朵里聽到隱隱的馬蹄聲,馬蹄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響。漸漸,可以清楚看到滾滾煙塵中的建虜軍旗,原來最先到達的并不是八旗重騎,而是擔任前鋒的蒙古八旗的輕騎騎兵,他們嗬呼著,揮舞著手中的長刀,沿著張家口東面的田地,洶洶而來。

  而在他們之前,一隊大約一百饒明軍敗騎兵正在鞭馬逃命,急急往張家口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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