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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讓他們來!”
朱慈烺聲音堅定:“掩耳盜鈴,假裝不知察哈爾和建虜人的勾結,任由物資流向建虜,終究是不行的。和宣府大同兩地的平安相比,流失的物資對我大明的傷害更大!更何況,張家口的貿易雖然保障了宣府大同的平安,但卻無法阻止建虜從其他地方侵擾我大明,這種自欺欺人的綏靖政策,毫無益處,必須立刻終止。至于蒙古人勾結建虜侵犯張家口,我以為,朝廷早做預防即可。”
轉對崇禎帝:“父皇,現任宣府總兵王通雖然繼任時間不長,但卻也和晉商勾勾搭搭,眉來眼去,兒臣以為不可留,應立刻免職。山西總兵周遇吉忠心耿耿,練兵有方,兒臣以為,可以任為宣府總兵。兒臣離開張家口之時,留馬進忠駐守張家口,馬進忠所部三千人,再加上周遇吉,足可應對察哈爾和哈刺慎,如果是建虜大軍來襲,兩人堅守五到十日也不成問題。”
聽到此,群臣都是明白,原來太子心中早有謀劃,說不得連宣大總督和宣化巡撫的人選都已經想好了。太子確實想好了,不過總督是朝廷的二品大員,由內閣建議,崇禎帝任免,身為太子,不宜干涉太多,將中意的人選告之吳甡,由東林人去活動即可,至于最后能不能如意,就要看崇禎帝的圣裁了。
崇禎帝不置可否,只淡淡道:“起來說話吧。”
朱慈烺起身,繼續道:“嚴控商人出關,本是朝廷的一貫政策,但從晉商之事來看,此策執行的十分不好,兒臣以為,除了商人利益熏心,想要獲取高額利潤之外,邊關的制度缺失,官吏貪墨,也是原因之一,所以朝廷九邊的查緝制度,必須重新檢討了。而后總結經驗,找出漏洞,選派清廉干吏,去擔任各處的分巡道。同時加大對商人的宣導,告知他們和建虜通商,禍我大明的罪惡,他們都是大明的子民,應該能明白朝廷的苦心。天下銀子那么多,未必非要賺建虜人的。”
群臣默默,都暗道:處理九邊何其難?太子也想的太簡單了。
首輔周延儒的臉色有點難看,他是首輔,朝廷九邊查緝制度出了問題,雖然歷年的宿疾,但他身為現任首輔,怕也是難辭其咎。
對于群臣的顧忌,朱慈烺能感受到,九邊的復雜他也有所了解,但絕不能因為復雜和困難就逃避,商人私自出關之事,必須從根子上除絕。縱然艱難險阻,他也一定要辦下去。
“最后,提高檢舉的獎賞額度,但有舉發商人和建虜不法通商者,一經核實,立刻予以巨額重賞,甚至分商人一半家產也是可以的。如此數管齊下,應可杜絕商人出關走私的僥幸心理!”
朱慈烺一口氣說了幾條建議,殿中群臣都仔細凝聽,聽到最后,很多人都微微在點頭。
太子整頓九邊,雖然有點想當然,但并非只是講大道理,而是有具體的辦法。
崇禎帝聽得也非常仔細,相比于諸臣,他對大明的各項弊端更是深惡痛絕,雖然還是板著臉,卻心中卻欣慰:我兒睿智啊雖然還年輕,但比每天都哄弄我的朝臣有用多了。
“殿下所言甚好,臣以為,可以立刻實施。”
蔣德璟第一個贊同。
“臣附議。”
陸續有大臣站出。
一向都是首先表態支持太子的兵部侍郎吳甡卻是默不知聲。不是不支持,而是不能再往“太子黨”的標簽上靠了,那日回京前和太子在涿州的一番交談,令他警醒不少。經過開封之戰,太子的支持者一定會增加很多,這種情況下,他默默地站在太子身后即可,太過風頭的事,他還是暫且回避的好。
崇禎帝目光看向首輔周延儒。
周延儒出列,拱手道:“太子殿下所說,皆是良策,然張家口的邊貿行之多年,冒然改變,非同小可,臣以為,還是應該循序漸進,先昭會察哈爾、哈刺慎兩部,予以安撫,等一切準備就緒,宣府兵馬嚴陣以待之后,再宣布以物換物之策也不遲。”
崇禎帝點頭:“準!”
周延儒忽然又跪倒:“張家口之事,罪在內閣,罪在周延儒,臣等愧對陛下的信任,請陛下責罰”
陳演,謝升和蔣德璟也趕緊跪下。
太子都自己請罪了,首輔內閣當然得比照辦理。
殿堂靜寂。
崇禎帝望著周延儒,在心中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老實講,自從周延儒復為首輔以來,他對周延儒的表現,其實不甚滿意的,不過放眼天下,朝堂上的袞袞諸公,能夠承擔首輔職責的,除了周延儒,眼下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
雖然不完美,但周延儒也還算是及格。
不論是張家口走私,還是九邊查緝,都是歷年積累的弊端,和周延儒關系并不大。崇禎帝當然不能為此責罰周延儒和內閣諸臣。
“起來吧。”崇禎帝臉色凝重:“九邊查緝之事,內閣要盡速擬出一個辦法,不法奸商一個也不能放出去。朕不想再看到第二個張家口!”
“是。”
周延儒等人爬了起來,這個請罪,不過就是一個行禮如儀,都知道陛下不會降罪的,不過就周延儒本人來說,心中是頗為郁悶的,自從太子上朝之后,從稅收鹽政,一直到今天的張家口,他好像已經數次請罪了,而每一次都是因為太子。作為首輔,文官之首,他每一次的請罪都意味著他威信的降低,周延儒實在是不愿意再跪下請罪了,但沒有辦法,太子指出的弊端都是內閣無法逃避的。
于是,改變張家口貿易的方式,以物換物之策以及九邊查緝,算是定了下來。殿中的群臣并非全部都贊同太子之議,一些宣化大同出身的官員,就有些憂心忡忡,因為此策一出,原本平靜的宣化大同兩地,怕是要重新燃起戰火了。他們擔心自己的家人會受到波及。
接著,又討論宣大的邊防。
關閉張家口貿易,宣大邊關肯定不會再平靜,朝廷必須早做應對。而因為一下子多了一千一百萬兩的銀子,群臣不用再考慮糧餉的短缺,只就事論事就可以,感覺每個人說話都硬氣了許多。增兵,增餉,各種強兵的建議都出來了。甚至有人進一步的認為,如果察哈爾和哈刺慎不聽教誨,我大明可以先發制人,先行討伐察哈爾和哈刺慎!
這中間,朱慈烺一句話不說,心中卻在搖頭。
大明朝,程朱理學盛行,不管內心的真實想法,但表面上每一個官員都是強硬派。歷史上,崇禎帝難以南遷,就是因為這一點,現在朝廷要修正張家口邊貿的綏靖政策,各種強硬說法,立刻就都冒了出來。
但并非全部都是無用的口水,除了增加兵員,太子提議用周遇吉代替王通的想法,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贊同。周遇吉是猛將,素有威名,就眼下的總兵人選,確實再沒有人比他更合適了。
另外,宣大總督江禹緒和宣府巡撫李鑒接受晉商賄賂的事情,雖然朱慈烺并沒有在朝堂上提起,但眾臣卻都已經聽到了風聲,因此后半段就完全變成了對這兩人的彈劾和攻擊。
言官雖然不在朝,但朝中清流的戰斗力卻也不低。
也就在這中間,朱慈烺第一次見識到了自己的新老師,詹事府少詹事黃道周的威力和號召力。黃道周慷慨激昂,將江禹緒和李鑒批的一無是處。黃道周是詹事府少詹事,主責是教導太子,雖可上朝,但并無彈劾的權力。歷任少詹事,從來沒有一人像黃道周這樣,脫離自己的職位,像言官一樣的批叱朝廷大員。
但群臣和崇禎帝都不奇怪。
黃道周這樣的人,只要讓他上朝,哪怕就是端茶送水,他也不會改掉本色。在黃道周的帶領下,清流們輪番上陣,宣大總督江禹緒和宣府巡撫李鑒被批的體無完膚,幸虧兩人不在場,否則怕是連死的心都會有。
周延儒臉色很難看,誰都知道,江禹緒是他的門生,去年,正是在他的竭力保舉之下,江禹緒才能就任宣大總督的。如今不到一年時間就出了這樣的漏子,他實在是臉上無光。
周延儒被辱,他的親信們自然不會坐視不管,于是太常卿李景田、吏部文選司郎中吳昌時、刑部清吏司郎中董延獻、禮部郎中客盛順,都跳了出來,他們擴大了攻擊的目標,從現任推到了前任,也就是剛剛被革職下獄的兵部尚書陳新甲。陳新甲崇禎十一年時是宣大總督,且在請罪書中承認接受了晉商的賄賂,相比較起來,他的罪責一點都不亞于江禹緒和李鑒。李景田吳昌時等人痛打落水狗,攪亂了局勢,為周延儒轉移了火力。
另外,誰都知道,陳新甲現在是太子黨,而攻擊江禹緒最猛烈的黃道周,是太子的老師,李景田吳昌時等人攻訐陳新甲,也有寒磣黃道周的意味,當然了,他們的尺度把握的很好,只攻擊陳新甲,絕不攀扯太子。
不過令他們意外的是,黃道周轉過頭來,居然也開始猛烈攻擊陳新甲,一點都不因為陳新甲是太子黨,而有所留情。
“陳新甲,可殺!”
“陳新甲,該殺!”
朝議殺氣騰騰。
朱慈烺不動聲色的觀察,對周延儒黨羽的表演,心中都是冷笑。
而對自己老師黃道周,朱慈烺在感到佩服的同時,卻又有點頭疼。黃道周正氣凜然,戰力澎湃,可比王鐸難對付多了,看史書就知道,他和劉宗周一樣,都是一種油煙不粘、水潑不進的性格,同時兩人又都是一般的頑固和迂腐,再加上一個馬世奇,自己做他們兩人的學生,苦日子怕是遠在后面呢。
撤換一地的總督巡撫不是小事,非一時所能決定,另外,崇禎帝好像也是要維護首輔周延儒的面子,間接也是維護自己的面子,于是叫停了對江禹緒李鑒和陳新甲的彈劾,起身說道:“宣大之事,內閣盡速擬一個條陳,交給朕。陳新甲之事,刑部都察院盡速審理。”轉身下了御臺,邁步向后面走。
“退朝”王之心一甩浮塵,聲音悠揚。
群臣雖然意猶未盡,但不得不躬身:“恭送陛下”
今日之朝,就算是結束了。
朱慈烺隨著崇禎帝去往后面的暖閣,還沒到暖閣,就看見有一名緋袍太監正站在暖閣門口,卻是坤寧宮的主管太監徐高。太子代天巡狩,出征開封,全天下最擔心,日日念佛祈禱的人,就是周后了。聽到太子在開封大勝,即將率軍回京的消息,周后欣喜不已,然后日思夜盼,每天都數著指頭算時間,算著算著快到了,不想兒子竟然拐了一個彎,從京師又跑到宣化去了。
周后急得跟什么似的,不停派人打聽太子的消息,雖然大明后宮不干政,但并妨礙她知道了解太子的最近動態,昨日聽到準確的消息,太子已經到豐臺,今日就可以回京。周日喜極而泣,在佛堂念了一個時辰的佛經,今日一早起來就派徐高到乾清宮盯著,但是朝議結束,陛下和太子回到暖閣,就要立刻請太子到坤寧宮。
遠遠見到陛下和太子出現,徐高滿臉喜色,急步迎了上來,單膝跪拜。
對徐高的來意,崇禎父子都是清楚,朱慈烺向徐高微笑點頭,崇禎帝淡淡道:“你告訴皇后,再稍等一會,朕和太子還有話要談。”說完,徑直進入暖閣。
“是。”
徐高拜了一下,起身回稟坤寧宮。
和五月離開時不同,這時的暖閣中已經燃起了木炭香爐,門簾換成了厚布,真正的變成了暖閣。因為是崇禎帝日常辦公的地方,所以收拾的一塵不染,暖意濃濃。
崇禎帝在案后坐下,給太子賜座。
朱慈烺心知自己的考驗還沒有過去呢,只是不知道父皇會考什么?
父子對談,崇禎帝詳細詢問開封之戰的經過,朱慈烺巨細靡遺的講訴,雖然很多事情崇禎帝在奏疏里都已經看過了,知道了,但兒子親自講訴和看奏疏的感覺完全不同,聽到驚險處,崇禎帝竟然還是有點捏冷汗。
“你帶兩萬人的精銳就敢秘密繞行,直撲賈魯河的上游,如果被闖賊識破,他十萬主力提前出動,以逸待勞,在賈魯河等著你,你今日還能坐在這里嗎?身為國本,朝廷儲君,萬事都要小心謹慎,這樣的險招以后絕不可再用!”
崇禎帝板著臉。
“是。”朱慈烺躬身。
崇禎帝沉吟了一下,忽然道:“有件事朕要問你。歷來官府賑災,都是壓低災區的米價,官府嚴厲控制,可這一次河南巡撫衙門卻相反,不但不壓,反而是在哄抬災區的糧價……三兩多的米,卻賣成五兩,甚至是六兩。究竟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