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帝展開手中的密報:“為將五德,智、信、仁、勇、嚴,你的解釋倒也沒有錯,不過你卻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忠。沒有忠,智勇雙全的將領不但不是國家之福,反而是禍!漢之曹操,南朝之侯景,周之趙匡,都是血淋淋地例子。孫武子作孫子兵法時,天下尚未一統,為將者,朝秦暮楚是平常事,但今日卻不同了,為將者如果不知忠義,縱使孫武子復生,也不能使用。你是太子,又撫軍京營,其間的利害更是要清楚。”
崇禎不但是皇帝,也是父親,又自認文韜武略,所以不放過任何一個教導兒子的機會。
“是,兒臣明白了。”朱慈烺謹遵教誨。
心中卻是歡喜,看來自己在軍中開設講堂之事,崇禎并不反對。
“將之五危,你知道嗎?”崇禎帝一副考考你的模樣。
朱慈烺連忙回答:“回父皇,將之五危指的是必死,可殺也;必生,可虜也;忿速,可侮也;廉潔,可辱也;愛民,可煩也。有勇無謀,只知死拼,可能會被誘殺;臨陣畏怯,貪生怕死,可能會被俘虜;急躁易怒則經不起刺激;廉潔好名則受不了侮辱;一味“愛民”則會因掩護居民而遭受煩擾。此為將之五危。”
崇禎點頭,眼神欣慰,但忽而又變成懷疑:“這些都是誰教給你的?”
“兒臣從書中讀到的。”朱慈烺小心回答。
“什么書?”
“《孫子兵法》《武經總要》《武經七書》《百戰奇略》……還有《三國演義》”朱慈烺答。
《三國演義》在明代傳播極廣,內廷司禮監還曾經在嘉靖元年刊印過二十四卷二百四十回的《三國志通俗演義》,供皇家閱讀,所以崇禎帝對《三國演義》一點都不陌生,不過朱慈烺剛十五歲,還沒到讀《三國演義》的年紀,嚴格算起來,是小小的犯戒。
崇禎倒也沒有吹毛求疵,點頭道:“忠君大義也不可偏廢,要和為將之道一并進行,時時教導京營將士忠君為國。”
“兒臣遵旨。”
“說吧,你今日來見朕為了何事?”崇禎帝喝了一口茶。
雖然有魏藻德的鬧心事,但見到還算成器的太子,他的心情總算是稍好了一點。
朱慈烺從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雙手高高奉起:“兒臣整飭京營,裁撤冗員,將京營內一些不實用的部門進行了重組,以節省人力和財力,特請父皇恩準。”
王承恩接過折子,呈到崇禎面前。
崇禎展開了看。
朱慈烺屏氣凝息的等待。
軍法、輜重后勤、贊畫等幾個司不過是在陪榜,今日重點是軍情司。
但愿父皇能直接同意,不至于另生風波。
崇禎終于看完了,抬頭看向朱慈烺:“軍法、贊畫、軍情確實重要,但在軍中設立專門的司卻是從來沒有過的,一會召內閣和兵部,先聽聽他們的意思吧。”
大明的官是很珍貴的,即便是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都要進士起步,而對衙門的設置明廷更是慎之又慎,每次增加或者減少都要朝議反復論辯。為此,京營四個司的主官除了輜重司照原先的編制為六品主事外,新設的三個司:軍法、贊畫和軍情的主官都是八品的不入流的小官朱慈烺這么做為的就是減少阻力,以求能夠快速通過。
朱慈烺心中一喜,他知道父皇已經答應了。兵部不用說,不管陳新甲和吳甡都會同意,內閣四臣應該也不敢反對。
一來八品不算官,只能算吏,以太子撫軍京營的權力,朱慈烺完全可以自作主張的任命,而不必稟報崇禎帝,朱慈烺的稟報讓崇禎帝朕心甚慰;二來朱慈烺在奏疏中將設立三個司的必要性進行了清楚闡述,崇禎帝又不是昏君,怎么會反對自己兒子合情合理的主張?
當然了,崇禎帝現在還不能知道,他兒子在軍情司可是下了血本,日后也將超越錦衣衛,成為大明第一情搜組織。
軍法司,贊畫司,軍情司順利成立。
接著,崇禎又問了一些軍中事務,朱慈烺一一回答,一點都沒有凝滯,顯示他對京營情況已經完成掌握。
離開乾清宮時,朱慈烺心情愉快,忍不住哼唱起了小曲。
但很快他就變了臉色因為他看到照顧坤興公主的女官正向這邊走來,不用問,一定是知曉了他進宮的消息,坤興公主又要來纏他了,想到坤興公主嬌嗲嗲哀求出宮的樣子,他無法拒絕但又做不到,只能落荒而逃。
“我兒真是一個天才嗎?”
同一時間,崇禎帝坐在案中,目光望著太子離開的方向,心中八分喜悅,但卻也有兩分的懷疑,他始終懷疑太子身邊有一個他不知道的老師,在暗中指使,不然太子不會進步如此之快……
“陛下,”腳步輕響,王承恩捧著一份奏疏來到案前:“劉宗周又上疏請求致仕了。”
崇禎帝把目光收回來,落在王承恩手中的奏疏上那暗灰色的硬皮看起來是那么的生硬,就仿佛是劉宗周在冷冷看著他,嘴角帶著一副你不是圣君,如果不改弦易張,治國先知心,任命賢能操守之人,仁義為本,天下遲早要毀在你手里的冷笑。
“罷了……”崇禎漲紅著臉,常常談了一口氣,提起朱砂筆,在奏疏上工工整整的寫了一個準字。
朱慈烺剛回到府中就聽到一個消息,劉宗周致仕的奏疏,崇禎帝終于是準了。
聽到這個消息,朱慈烺微微有點黯然。
他應該高興的。
劉宗周走了,他少了許多的束縛和羈絆,可以做一些想做的事情,而不必擔心有太大的后遺癥,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高興不起來。
“去打聽一下蕺山先生什么時候會離京?”朱慈烺小聲。
田守信點點頭,命人去打聽le。
魏藻德被罷黜,工部尚書的位置空了出來,現在劉宗周被準許致仕,左都御史的位置也空了出來了,工部尚書也就罷了,但左都御史的位置卻極其重要,如果繼任者還是一個如劉宗周一般的迂腐大儒,事事挑刺,朱慈烺改革京營乃至大明軍制的計劃就會受到很大的掣肘,如果能選一個開明之士繼任左都御史,不說支持,只要不反對,對朱慈烺就是一個很大的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