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樸的營帳中,三個把總正在聽徐文樸訓話。
徐文樸大聲道:“你們聽好了,男子漢大丈夫,既然戎服甲胄就要建功立業,當日朱純臣徐允禎總督京營時我等沒有機會,就算有功勞也可能被他們吃了,現在太子殿下撫軍京營正是我等的好機會!只要嚴格操練,奮勇殺敵,還怕太子殿下看不到嗎?和兵蛋子們同起居,共操練雖然有點苦,但不趁著年輕受點苦,不在太子面前表現,混一份從龍之功,位列朝堂,還要等以后老了再后悔嗎?”
徐文樸讀書雖然不多,但說話卻非常有煽動性。
石祥武三人都被鼓動了起來。
石祥武抱拳道:“我等聽總頭的!”
“錯!”徐文樸壓低聲音,“不是聽我的,是聽太子殿下的!你看太子殿下將過去的編制全部打亂就知道了,太子忌諱下面的人抱團。你們要真想混一番功業,就老老實實的練兵,殺敵,我估摸著用不了多久,太子殿下就會帶咱們出京!”
雖然當日皇太子裁撤軍官曾經說過京營要出京殺敵,造成那些世襲軍官們人心惶惶,不少人選擇了離職,留下的軍官們也都有一定的心理準備,現在聽徐文樸這么說,石祥武三人就更是明白:太子不是在恫嚇,是真要出京打仗了。
出京是一個危險活,但同時卻也是一個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如果沒有校場的嚴格操練,就算機會真擺在面前,怕也是抓不住的。
因為必須抓緊操練。
“我等明白了!”石祥武三人抱拳:“謝總頭指點!”
黃昏,經過今天一天的醞釀,皇太子向朝中大臣“求字”之事,已經在京師中傳了開來,百官不明白,百姓們就更是糊涂了,皇太子這是所為何來啊?開畫廊嗎?糊涂歸糊涂,但百官卻都鄭重其事的在準備,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寫出一副好作品。
皇太子,大明未來的皇帝向他們求字,他們豈敢怠慢?
而今日早朝之上,崇禎帝將皇太子要將東宮莊田分給關外撤回來的百姓之事,告訴了眾臣,眾臣都是感佩,紛紛贊揚皇太子的仁德。大明朝歷代的皇帝皇太子,都熱衷于“置辦家產”,往內廷里面搜刮,卻很少有人像朱慈烺這樣,一下就將十萬畝的莊田,貢獻給國家的。
朝臣對皇太子的溢美之詞,飄蕩在文華殿里久久不散,但卻沒有一人提出,沒了這十萬畝的莊田,東宮以后的開銷從何而來啊?
不是沒想到,而是故意不提,原因很簡單,在百官心目中,皇帝的內庫可比戶部的太倉庫富余多了,承擔東宮開銷豈是問題?
御座上,聽著眾臣的贊美,崇禎帝臉色卻不是太好看。
十五年了,對文官的德性,他早已經有了深刻了解,在文官們看來,你內庫出錢出田是應該的,誰讓這天下是你朱家的呢?但卻不想,經過十幾年的掏掘,內庫就算是有一座金山也早已經被挖空了,太子府的十萬畝莊田雖然不是太多,但卻也是維持東宮開銷的必要來源,沒了莊田,東宮必然捉襟見肘,皇太子的吃飯穿衣說不定都是問題。
但這些不在朝臣的考慮中。
算了,不跟他們慪氣了。
崇禎帝搖搖頭,將話題轉移到籌集糧餉,剿滅流賊和防御建虜之策上。
立刻,整個大殿就安靜了下來。
除了求字,皇太子要將十萬畝莊田分給關外撤退百姓之事,也已經在京師傳開了。百姓們紛紛稱頌皇太子的仁德,從整頓京營,賑濟災民,到京營募兵,百官求字,短短一月之內,關于皇太子朱慈烺的新聞,一個接一個,令人目不暇接。每日在京師的街頭巷尾,茶館酒肆,人們議論最多的就是朱慈烺,從相貌,才識,到英武之氣,人們把皇太子傳的神乎其神。
乾清宮。
王德化小聲匯報朱慈烺杖斃逃兵的過程。
崇禎帝微微點頭,暗想:治軍嚴厲,行事果決,不愧是朕的兒子啊。原本對朱慈烺治軍的一些不滿,一下就消退了許多。
見崇禎帝眼角有喜色,王德化心中懊惱,但沒辦法,這樣的大事他不敢隱瞞,也隱瞞不住,哪怕明知對太子有利,他也得據實奏報。想到李晃的三策和兩計,他心思越發煩躁……
此時朱慈烺正在頭疼。
吳偉業捧著三個賬本,愁眉苦臉的站在他面前。
糧庫銀庫都已經見底了,賑濟災民,水利修建,加上京營三萬將士的吃喝拉撒和火器盔甲廠的日夜開工,幾項加起來每日消耗巨大,十萬銀子沒半月就見底了,朱慈烺原本想要去宮中求一點,但不想宮中傳來的消息,從朱純臣和徐允禎的府中抄出的二十萬多兩的現銀,連內庫都沒有入,一半運去了寧遠,另一半運去湖廣,充作左良玉的軍餉了,最后進入內庫的銀子連兩萬兩都不夠。
宮中指望不上,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但銀子這東西可平白變不出來。
朱慈烺來回踱步,想著從哪兒弄點銀子救救急?
見朱慈烺皺著眉,苦無良策,吳偉業出言獻策:“殿下,事有輕重緩解,臣以為,應優先保障京營的開銷,西直門的災民可改回三日一賑,北郊的水利,也可以暫緩,等到錢糧到位再恢復也不遲。”
朱慈烺白了他一眼。
嚇的吳偉業趕緊閉嘴。
雖然知道吳偉業是好意,但朱慈烺還是有點不悅,西直門災民一日一賑,是他親口答應災民的,這才半月多的時間,就要自毀承諾了嗎?他皇太子的面子往哪擱?再者,比起京營的開銷,賑濟災民花費的那點糧米,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京營稍微省一點,就可以省出來的。
至于水利修建更不能停,現在是三月份,正是小麥返青,修建水利的最佳時段,如果錯過了,今年的莊稼就享受不到水利工程的益處了。
吳偉業這個人雖然有才華,寫的一手好詩,做事也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但情商太低,不會揣測長官的心意,做一個事務官是合適的,但卻不是一個合格的幕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