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的變化太快了,鄭履祥都驚呆了。
尖刀刺進咽喉之后又迅速拔出,鮮血像噴泉一樣在空中亂噴,那亂兵捂著脖子,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那個刺他的人,但卻看不到,不是因為鮮血亂噴,而因為那個身影刺了他脖子之后,又一個轉身,將另一個發呆的亂軍也刺倒在地了。
兩個亂兵噴濺的鮮血,頃刻間就染紅了劉志那張冰冷的面孔。
鄭履祥張大了嘴,用一種看魔鬼的眼神看著劉志。
他沒想到自己救下的這個“家丁”,身手竟然這么好!
明中前期的時候,衛所兵的兵員和裝備都還算可以,但到了明后期,特別是崇禎十年之后,朝廷沒有錢糧為衛所更新裝備,導致衛所兵的裝備越發不堪,不但沒有鎧甲,連手中的兵器也有很多是生銹的殘次品,鐵甲基本沒有,大部分都是皮甲。相比起劉志身上的鐵甲和手中的利刃,一對一的情況下,衛所兵裝備的武器完全構不成威脅。
劉志氣喘吁吁,他自己最清楚,他只迅速的刺殺兩名亂兵,身體好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出手狠,而且絕不猶豫。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殺了兩名亂兵之后,抹一把臉上的血,劉志握著短刃退回鄭履祥的身后。
“殺的好!”
醒悟過來的鄭履祥夸獎了他一句,然后繼續向前。
因為人多了搶到東西不夠分,因此亂兵們一般都是兩三成群,劉志出手凌厲,又有鄭履祥這個大官壓陣,竟然在北門大街上,一口氣連殺了五個亂兵。
當短刀從第三名亂兵的兩根肋骨中間刺入心臟的時候,劉志嘴唇緊抿,眼角帶著冷酷的笑,就好像他很享受這種殺人的感覺一樣等到殺到第四名亂兵時,他出手更加兇狠,也更快的熟練,就好像他天生就是一個屠夫,噴濺的鮮血喚醒了他心中的兇殘和存儲的技能等到第五名亂兵捂著被割斷的頸動脈,狂叫著倒下的時候,劉志甚至用舌頭舔了舔噴濺在臉上的鮮血咸而苦,但卻回味無窮。
一名穿著青色白鶴五品官服的中年文士在前,一名披著盔甲手持短刃的家丁在后,一連殺了五個亂兵,正在街道上打家劫舍,搶劫錢財的亂兵都被驚住了,很快的,他們齊聲大喊,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將鄭履祥和劉志圍在中間。見到同伴的死狀,這些亂兵都是憤怒,他們舉著刀槍向鄭履祥和劉志怒吼:“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鄭履祥臉色發白,雖然他剛烈有膽氣,手里也有長劍,但這樣的場面還是第一次遇到,一時慌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下一秒鐘,更讓他驚異的事情發生了。
他身后的劉志忽然一步上前,左手抓住他胳膊,右手里的短刃橫在他的脖子上,沖那些圍過來的亂兵大吼一聲:“都別動!不然我就殺了知府大人!”
鄭履祥驚呆了,圍過來的亂兵愣在原地,眼睛里都是迷茫,你看我,我看你,心說怎么回事?這人明明是這狗官的下屬,怎么忽然把刀架在狗官脖子上了?
驚疑、迷茫之后,原本非常憤怒,沖動的想要把鄭履祥和劉志兩人亂刀分尸的亂軍,一下就冷靜了許多。雖然還握著刀槍,四面圍著鄭履祥和劉志,但卻沒人喊打喊殺了。
原因很簡單,雖然他們是亂兵,雖然他們在鬧餉,但他們并沒有造反的意思,只是因為朝廷拖欠軍餉的時間太超過,他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才腦子一熱,沖到街道上來搶劫了。內心里,他們都有一種法不責眾,搶了也白搶,只要事情不鬧大,就不會被責罰的僥幸。
但如果殺了知府大人,或者知府大人死在他們眼前,那事情的性質可就完全不同了。
再沒有人想為那死去的五個亂兵報仇了,所有人都在想自己怎么辦?
慌亂之后,一名小頭目大聲沖劉志喊:“別亂動啊,殺了知府大人可是要抵命的!”
也是可笑,剛剛他還想要殺鄭履祥呢,一個轉眼就改變了態度。
劉志嘴角掛起一絲冷酷的笑,冷冷道:“你們指揮使大人在哪?叫他立刻出來!”
亂兵們相互一看,眼前復雜的局面確也不是他們自己能處理,于是急急去通報指揮使了。
廬州衛指揮使叫楊載福,擔任廬州衛已經快十年了,這十年中廬州知府換了又換,他指揮使的位置卻是穩如泰山,過去不管誰做廬州知府,他都能混的開,但卻沒有想到,新任的知府鄭履祥卻不給他面子。五日前,他照例到州府衙門請調錢糧,沒想到鄭履祥不但不給,還要清查他衛所的賬目。
這還得了?
一旦清查賬目,他吃空餉、占軍田的事情就會暴露,他這個衛指揮使肯定是做不成了,說不定還會掉腦袋,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他暗中策劃了這一次的嘩變鬧餉事件。其實這并不是第一次,上任知府剛到任之時,也曾經想要查他衛所的賬目,結果被他用一場小型嘩變嚇破了膽,從此再不敢提查賬之事,今日這個鄭履祥看起來比上任知府更頑固,小打小鬧是不成的,于是楊載福搞了一場大的。
兵變開始后,楊載福就躲了起來,他要等到鄭履祥承受不住,服軟求饒的時候,才會跳出來收拾亂局。
不過事情的變化卻超出他的想象,先是知府大人的家丁在街上被打,接著知府大人竟然提著長劍,親自到街上來制止亂兵,并且所帶的一個家丁竟然一連殺了五個衛所兵,當聽到知府大人被憤怒的衛所兵團團包圍之時,楊載福的額頭上一下就冒出了冷汗。
鬧餉搶劫幾家商鋪是小事,但如果沒了知府大人的性命,那可就是大事了,他想兜也是兜不住的。
于是顧不上再躲藏了,楊載福急急趕到現場。
楊載福到場時,劉志手里的短刃已經不在鄭履祥的脖子上,他面無表情的站在鄭履祥的身后。鄭履祥恢復了知府大人的威嚴,坐在街邊的一張椅子上,長劍放在右手邊,目光冷冷看著縱馬疾馳而來的楊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