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心知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解釋:“父皇切莫多想……”
崇禎搖斷他的話,長長嘆息:“不要說了,朱純臣徐允禎是朕錯了,朕不該用他們,你不用安慰朕,朕也用不著你來安慰。今天叫你來是要告訴你,朱純臣和徐允禎的前車之鑒,你一定要警醒,京營之兵一定要練好,萬萬不可辜負了我對你的期望!”
朱慈烺連忙跪下,發誓道:“定不負父皇重托!”
崇禎輕嘆:“起來說話。”等朱慈烺站起,沉思了一下,緩緩道:“春哥兒,你開店的事,朕準了。”
“謝父皇!”
朱慈烺大喜謝恩。
崇禎板著臉:“先不要謝,皇店不是小事,如果出了簍子,朕可不會保你!”
朱慈烺肅容道:“兒臣一定小心。”
“希望你說到做到,莫要仗著皇家的名義胡作非為,不然朕隨時都會收回你開店的權力!”
“是。”
“你計劃什么時候開業?”崇禎問。
“當然是越快越好,兒臣想著,月底之前就準備開業。”朱慈烺簡直是急不可耐。
崇禎轉對王承恩:“王大伴,帶太子到內庫里,隨他挑一些東西,就算是朕對古玩店的開業賀禮吧。”
“是。”王承恩躬身。
“謝父皇!”
朱慈烺大喜過望,心知道這是母后的功勞,以崇禎日理萬機,心力憔悴的狀態,縱然同意朱慈烺開皇店,也不會想到為他送什么開業賀禮,這顯然是周后提醒的結果。
“京營操練要抓緊。下去吧。”
崇禎輕輕嘆口氣,眉宇間有一股散不開的憂愁。
朱慈烺跟著王承恩離開。
走出暖閣時,內閣四臣周延儒,陳演,謝升,魏照乘,加上兵部尚書陳新甲五人正在等候。朱純臣和徐允禎之事雖然震撼了朝堂,但對整個大明朝來說,遼東的建虜和陜西河南的流賊,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每日早朝后,崇禎都會召集重臣,商議這兩地的情勢。
五人向朱慈烺行禮。
經過治國四策和漕米改海之后,朝臣們對朱慈烺的敬畏卻愈發增加,人人都知道,皇太子年紀雖小,但狡黠程度卻是超過他們。
朱慈烺微笑回禮。
皇宮內庫。
雖然貴為皇太子,但對皇宮的內庫,也就是老爸的私藏品和私房錢,朱慈烺卻沒有太多的了解,只知道老爸的內庫每年有百萬兩銀子的收入,但每年的花費也在百萬兩,如果天下太平,不需要挪作他用,這百萬銀子基本也夠皇宮開銷了。
但從萬歷后期開始,歷任皇帝不停的從內庫撥錢,去補遼東軍費的大窟窿,內庫錢糧很早就已經捉襟見肘,入不敷出了,崇禎又沒有他爺爺萬歷皇帝的斂財手段,像京營將士這種拖欠半年軍餉的事情,近年來常常發生,內庫里的金銀庫房大部分也都是空的。
為崇禎管理內庫的并不是司禮監,而是女官掌管的尚寶局。
歷朝歷代,宮中的很多工作都需要女官來主持、導引。比如皇后的冊立,太子妃的冊立,各種繁瑣的儀式,還有一些文件、器物的保存和管理工作,都需要大量有文化的女性來完成。
這就是女官形成的原因。
朱元璋在建立明朝之初,就在宮中設立了相應的機構,成員都是女性,一共有六個局,分別是尚宮局、尚儀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寢局、尚功局,外加一個宮正司。
明成祖登基之后,改變了朱元璋的許多規矩,宮中的女官被大量裁撤,女宮大部分的職能都轉交給了太監掌握,只留下尚寶局的四個司,負責掌管皇帝的錢庫,并管理各類的印信和各種珍貴物品。
明成祖之后,女官制度就沒有變過。
明孝宗朱佑樘的母親紀氏就曾經是尚寶局的一名女官,為皇帝管理私房錢,一次明憲宗心血來潮,忽然想看看自己有多少私房錢?于是就興沖沖地來到了內庫,負責接待他的正是紀氏。紀氏美貌聰敏,內庫管理的井井有條,令明憲宗心動不已,當晚就臨幸了紀氏,這成了大明歷史,也是中國歷史上尚寶局的女官,而不是嬪妃成為國母的唯一例子。
十月后,紀氏生下了明孝宗朱佑樘。
但明憲宗最寵信的萬貴妃卻不能容許朱佑樘的存在,派人要除掉小皇子,太監張敏和幾個宮女悄悄把小皇子藏了起來,保住了小皇子的性命,直到六年后,在宮中躲藏六年,被宮女太監偷偷養大的小皇子才見到了他的父親以為自己沒有兒子,日夜神傷的明憲宗。
史載,明憲宗抱著小皇子大哭:“是吾子,類我!”
是我的兒子,像我。
但紀氏和張敏,還有隱藏明孝宗朱佑樘的幾個宮女卻都被萬貴妃所毒殺,宮斗殘酷,連太子生母都無法幸免。
回到現在。
朱慈烺現在要去的不是金銀庫,而是府藏庫。
金銀庫早已經空了。
所謂府藏,就是歷代皇帝的私人品。
大明歷史上,府藏庫最有名的一個品就是北宋大畫家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倒不完全是因為它的珍貴,而是因為大太監馮保竟然悄悄的把它從皇宮內庫偷了出來,并且大辣辣的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題跋和印章,后世里隨著《清明上河圖》的光芒四射,馮保偷畫之事也廣為人知。
馮保能把《清明上河圖》從宮中盜出來,說明府藏庫的管理并不是太嚴格。
而在馮保之前,《清明上河圖》的上一個主人是嚴嵩。
據《天水冰山錄》所記,嚴嵩事敗,被朝廷抄沒家產,除了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之外,還有王羲之父子、柳公權、顏真卿、吳道子、蘇軾、黃庭堅、歐陽修、趙孟頫等歷代法帖名跡共計3201軸。
嚴嵩被抄時,百分之九十的財產是字畫古籍,現銀連十分之一都不到,時人稱雅賊相,也算名副其實。
朱慈烺想,嚴嵩事敗到現在已經將近一百年,朝廷對從嚴嵩家抄沒的書畫作品并沒有做過處置,縱使有馮保第二,歷代太監偷了一些,現在府藏的應該也還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