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先生,我想制作自生火銃,你能幫我嗎?”朱慈烺微笑的問。
畢懋康在《軍器圖說》里將燧發槍說為自生火銃。
“老臣遵命……老臣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想不到古稀之年,還能為朝廷盡綿薄之力。”畢懋康激動的老淚縱橫。
七年前,當他把《軍器圖說》獻給崇禎之時,就在等這一天了。
這一等就是七年。
接下來,圍繞著燧發槍,朱慈烺和畢懋康進行了長談。
燧發槍的結構比火繩槍要復雜得多,雖然畢懋康對各個部件了然于胸,但真正試制起來,他卻也不敢有百分百的把握。
“燧發槍的難點在彈簧。”畢懋康直接點出。
燧發槍構造復雜,只一個小小的扳機就分為扳機簧、拉桿、阻鐵、阻鐵簧、擊錘、擊錘簧等一系列小零件。任何一個零件制作不規矩,都有可能導致擊發失敗。
其中兩道彈簧是決定燧發槍開火率的最大關鍵。如果彈簧強度不夠,擊錘擊打火燧石的力量就不夠,那么從燧石上打出的火星也就不夠大,也就不能引燃火藥。
一次擊發不能成功,就需要第二次扣動扳機,甚至是第三次,啪啪啪,連扣三次扳機,不但貽誤戰機,影響士兵們對燧發槍的信心。長時間下來更會造成燧發槍的無謂損耗。
而彈簧的制作是一件非常精細的工作,以大明現在的工藝水平,無法制作出令人滿意的彈簧,因此要想大規模的制作燧發槍,就必須先解決彈簧的問題。只有彈簧的彈性夠好,擊打力量夠大,才能保證燧發槍的點火率。
對彈簧,畢懋康已經做過了不少的嘗試,七年的閑居,雖然生活拮據,但畢懋康并沒有放棄對火器的研究,他一直想要把自發火銃做到極致,但彈簧卡住了他,雖然他也可以做出彈簧,但他做出的彈簧,不但彈力不夠,而且極易損壞,剛開始他不明白,后來才頓悟到了原因,那就是他制作彈簧所使用的鋼絲不達標 “殿下,要想制作出合格的彈簧,就必須進口西洋精鐵。只有西洋精鐵制作出的彈簧,才堪用。彈簧堪用,火銃才堪用。”畢懋康說。
西洋精鐵,其實就是鋼。
朱慈烺點頭,作為穿越者,他清楚知道大明和歐洲在冶金方面的差距,這種差距不是短時間之內能追上的,要想大量制作燧發槍,從葡萄牙或者荷蘭人手中購買西洋精鐵是不得不的選擇。
只不過算算日子,如果從歐洲原產地運貨到大明,最少需要半年,來回就是一年,對火燒眉毛的大明危局來說,肯定是耽擱不起的,因此只能期望澳門和果阿的葡萄牙人、臺灣的西班牙人,馬六甲的荷蘭人手里能有一些西洋精鐵的存貨。
畢懋康這些年雖然退休在家,但對天下大勢,對火器的研究始終沒有放下,除了燧發槍,他一直在琢磨的另一種武器就是“火箭”。
不是那種在箭支上點火,然后憑借弓箭之力射出去的火箭,而是以火藥為動力,能在空中爆炸的火箭,畢懋康竭力把火箭推薦給朱慈烺,認為火箭雖然射程近,威力也不是很大,但因為可以連續發射,而且火焰大,有助燃作用,對戰馬的驚嚇作用非常好,是對付建虜騎兵的一項利器。
聽到這里,一直靜聽的劉若愚插言道:“是《武備志》中記載的那種火箭嗎?”
《武備志》是明后又一本非常重要的軍事著作,作者是明末奇才茅元儀。茅元儀本是一介書生,最初在遼東經略楊鎬賬下做幕僚,后為兵部尚書孫承宗所重用。崇禎二年因戰功升任副總兵,成功從文臣變為了武將。
茅元儀文武全才,《武備志》是他歷時15年輯成。如果說《天工開物》是中國古代農學和手工業的百科全書,那么《武備志》就是兵事的百科全書。
只可惜,因為屢受排擠,郁郁不得志,茅元儀在兩年前憂憤國事,縱酒而死。
朱慈烺深為惋惜。
大明末期不是沒有人才,從徐光啟,宋應星,畢懋康到茅元儀,但使有一人能受到朝廷的重用,解決糧食和火器的問題,也許就不會有“甲申之變”了。
“是。可惜茅石民英年早喪,不然老朽也不用班門弄斧。”畢懋康嘆息。
茅元儀,字石民。
因為《武備志》的連接,畢懋康和劉若愚聊的熱烈,朱慈烺暗自欣慰,他二人一個是研發者,一個是執行者,看起來脾氣頗為契合,未來在火器廠的配合應該不是問題。
朱慈烺起身離開,但卻留下劉若愚和畢懋康跟詳談。
回王府的路上,朱慈烺吩咐田守信盡快將畢懋康和他兩個子侄的告身發下去。畢懋康不是一人進京的,隨行的還有他兩個子侄畢登翰和畢登輔,朱慈烺和他們聊了兩句,發現兩人對火器也頗有研究,顯然是得到了畢懋康的傳授。朱慈烺把畢懋康任命為東宮官員,畢登翰和畢登輔則是直接派到火器廠,擔任火器廠的官吏。
告身,授官的憑信,也就是官員的任命狀。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街道邊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籠,街道上的人群卻依然熙熙攘攘,臨街的酒樓窗口里不時地傳出文人雅客的吟誦,路邊的空地里擺著說書的小攤,聽眾們圍成一圈,聚精會神地聽著說書先生口中的精彩故事,或歡喜或嘆息,完全沉浸其中,似乎忘卻了周遭的苦難……
看到說書先生,朱慈烺忽然心中一動。
思想教導官講的是大道理,大道理聽多了會讓人厭煩,但如果是說書,比如說說岳爺爺的忠義,說說他當年如何抗擊金兵……
朱慈烺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哈哈,又想到一個鼓舞士氣,令士兵們堅守忠義的好辦法。
“殿下,京營各營都已經回城,并且回各自營房了。”一名錦衣衛來報。
“成績如何?”
“右掖營兩刻鐘,左哨右哨四刻鐘全部在規定的時間內入城,但左掖營有三百兵沒有達標。”
“知道了。”朱慈烺點頭,看來張純厚挑兵還是有點仁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