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瀚邦臉色凝重:“馬大人的好意,末將心領了,但今日跟昨夜不同,昨夜末將還可以用家人羈絆他,但今日拙荊和家人都會撤退,末將再沒有理由逼他離開。今日除非我殺了他,否則他是絕對不會撤退的。”
馬紹愉明白了,不說話,只是長長嘆息。
佟瀚邦道:“時間不早了,馬大人快啟程吧。”
馬紹愉對佟瀚邦深躬到地:“佟將軍保重!”
“保重!”
佟瀚邦也是抱拳躬身。
沒有多言,但彼此卻能感覺到對方的熱血和忠義。
南城城門外。
佟定方正向一個中年婦人磕頭告別,婦人低頭試淚,丫鬟和家人們也都在落淚。
佟瀚邦遠遠遙望,沒有縱馬過去,但不知不覺中,他眼眶已泛紅……
百姓和范志完的五千標營之后,塔山城的一千五百步兵和李輔明麾下的一千步兵也徐徐撤退。
步兵撤退之后,佟瀚邦、李輔明和呂品奇三人聚在一起,商議對策。
三人之中,李輔明官職最高,所以以他為主。
李輔明簡單的說了一下防守策略。
塔山和高地互為倚角,塔山被攻時,高地出兵襲擾,高地被攻擊時,塔山也要從側翼攻擊建虜。以軍旗為號,任何人都不得按兵不動。
李輔明道:“建虜松山大營的主將是鄂碩,營中有真建虜一千余人,蒙古人一千余,漢軍旗兩千余,如果鄂碩真要攻擊塔山,這五千人必然會傾巢出動,我軍只有兩千人,防守任務艱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佟協鎮為我們提前構建好了防御工事。”
“如果……建虜的錦州大營也派兵呢?我們該怎么辦?”呂品奇問。
作為杏山主將,他對建虜前線的布置是比較清楚的,建虜松山大營的兵馬并不多,關鍵是錦州大營,錦州大營有六萬建虜,在祖大壽投降之后,這六萬人已經可以自由活動,如果建虜對塔山沒有興趣還好,如果建虜想要拿下塔山,三萬建虜騎兵輕騎來襲,一天時間就可以到塔山城下。
李輔明撇嘴:“能怎么辦?自認倒霉唄。”
“……”呂品奇臉色大變。
佟瀚邦勸慰道:“呂協鎮不必太擔心,錦州新降,人心未定,建虜大軍必不敢輕出。”
呂品奇惴惴不安的搖頭:“那可不一定,建虜一向狡猾,錦州距離塔山只八十里,建虜騎兵一天就可到塔山城下……三天時間太長了,我以為,我們堅守兩天就好。”
“督師給我們的命令是三天,當著督師的面你屁都不放,現在卻來提意見,你是不是以為本將的將令不如督師令呢?”李輔明臉色一冷。
呂品奇嚇的一縮頭,不敢說話了。
李輔明哼一聲不理他了,目光看向佟瀚邦:“鄂碩是一員猛將,又兵力占優,最遲明天早上,他就會開始猛攻,佟協鎮有什么看法嗎?”
佟瀚邦沉思道:“末將有一個想法。”
“說。”
佟瀚邦壓低聲音,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下。
佟瀚邦三人在商議軍情之時,對面建虜軍陣,鄂碩正望著塔山城和城外高地的明軍軍營,臉色陰沉的想著心事。昨夜他被佟瀚邦的斷后之軍阻隔在馬蹄坡,損失了一隊漢軍旗是小事,關鍵是大大沒了他的面子,他已經能想象到,這件事傳到錦州和盛京之后,同僚們嘲笑的語氣和鄙夷的眼神。
他必須用一場大勝來挽回顏面。
因此,雖然沒有接到上峰攻打塔山城的命令,他卻依然帶兵來到了塔山城下。
通過偵騎的回報和自身的觀察,鄂碩已經知道,城中百姓和明軍步兵已經撤退,眼前在塔山城和城外高地駐守的是明軍的小股斷后騎兵,高地上大約有千余人,塔山城中的兵力雖然難以估計,不過應該也不會太多。而他身邊現在有一千五百名的騎兵,如果是野戰,他有信心在短時間之內就將高地上的一千明軍擊的粉碎。
但明軍已經在高地之上扎好了營寨,并且構建了工事,挖掘了壕溝,架起了火炮,速攻已經不可能了,塔山城更是壕溝縱橫,防守嚴密,沒有任何攻城的機會,所以他只能忍著怒氣,在離塔山五里之處扎下營寨,等待后續步兵的到來。同時將塔山情況匯報上去,請求正白旗旗主睿親王多爾袞支持他攻打塔山的提議。
“主子,步兵兩個時辰,大炮需三個時辰才能趕到。”副將沙爾達稟告。
鄂碩輕騎追擊,火炮和攻城器械都落在后面,此時正急急向塔山趕來。
“不行!炮兵兩個時辰之內必須趕到,不然本將斬他們的腦袋!”
“喳!奴才這就去傳令。”
一個多時辰后,建虜后續兩千多漢軍旗的步兵趕到了,一個個累的都快要站不住了,松山距離杏山20里,杏山距離塔山30里,等于他們半天時間趕了五十里的路。這幾乎已經是步兵的極限了。
又一個多時辰后,建虜的大炮和盾車也趕到了,盾車有幾十輛,但火炮卻只有七八門,且都是輕型火炮,建虜的攻城利器紅夷大炮遠遠落在后面呢。
此時已經是夕陽西下了。
但鄂碩“閃電戰”的計劃不變 他交給漢軍旗的任務很簡單,那就是填平高地前的壕溝,不需要多,只要填出三到五個通道,蒙古騎兵和正白旗的精銳就可以縱馬而上,沖入明軍營寨,將營中的明軍殺個落花流水,然后占領高地。
鄂碩有這種自信。
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雖然是吹牛,但一千建虜騎兵大破明軍一萬之事,卻是經常出現,尤其是松錦之戰后,明軍精銳盡失,剩下的明軍在鄂碩看來,完全都不堪一擊。
只要拿下高地,塔山就變成孤城,接下來不管是圍困塔山,或者是越過塔山,直接追擊撤退的兩地百姓,主動權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半個時辰后,建虜營中戰鼓擂響,營門大開,疲憊不堪的漢軍旗步兵列隊而出,向塔山對面的高地壓了過來。
同時的,一名建虜騎兵從建虜營中疾馳而出,向塔山城而來,他手里打著一面白旗,原來是一名勸降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