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二十二年的新年,整個江南的士紳、大家族、大商人都過的提心吊膽,在過年前一天的時間。
整個江南官場幾乎是塌方式的倒塌,上至州府的府臺、河道御史,下至地方的知縣等等,幾乎將原本空蕩蕩的牢房給塞滿了。
從京城而來的吏部尚書劉晉大開殺戒,有著先斬后奏之權的劉晉幾乎是橫掃了整個江南官場,只有少數一些官員,是外地官員,同時又和本地的這些大家族、商人、士紳等沒有什么瓜葛,另外也沒有利用手中的職權去貪污腐敗,以權謀私的事情。
一時之間,整個江南風聲鶴唳,連新年的氣氛都蕩然無存,金陵城內的一個個大戶和往年比起來,不知道低調了多少,甚至于連煙花爆竹都不敢放,生怕驚擾了哪位拿著尚方寶劍的劉大人。
將江南官場大大小小的官員都給狠狠的整治了一番之后,劉晉和王守仁并沒有停下手的意思。
官府里面官差、衙役、捕快之類的,新年假期取消,全部在府衙里面隨時聽候調遣,同時南京這邊的三萬駐軍也是時刻聽從劉晉的調遣。
大年初一,原本該是一家人團團圓圓、開開心心慶祝新年的日子,很多地方甚至于還會舉辦諸如廟會、祭祖之類的活動來進行慶祝。
至于一向就熱鬧非凡的秦淮河上面,大年初一同樣熱鬧非凡,以往的時候,一艘艘花船都會停泊在秦淮河岸邊的碼頭上面,胭脂水粉的氣息都可以飄到十里之外,甚至于連秦淮河里面的魚都被胭脂水粉給染過了。
但是今年,在大年初一的時候,一隊隊官軍邁著整齊的步伐,背后跟著大量的官差、衙役和捕快,兵分很多路,迅速的朝著南京城各地的一戶戶大戶人家駛去。
在一座座高門大戶這里,伴隨著官軍的到來,頓時之間嗚呼哀嚎之聲不絕于耳,一位位以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商人、大士紳、大地主之類的,被這些官兵們五花大綁的押進了囚車。
龐大的府邸也被查抄,查封,更有甚者,整個家族的人都被帶走,一下子全部都變成了階下囚,鋃鐺入獄,整個豪宅也是被貼上了白色的封條,一箱、一箱的金銀珠寶、房產地契、珍珠翡翠、瑪瑙玉石等等被四輪馬車給運了出來。
南京長江邊上的港口、碼頭這里同樣來了大量的官兵、衙役,迅速的將一處處碼頭上面的船只給查封、扣押起來,大量橫行碼頭的地痞流氓、惡霸被壓上了囚車。
南京、蘇州、揚州、淞滬等大城市這里,很多江南本地的大商行也是被官軍、衙役、捕快給直接查封,掌柜、伙計被扣押起來,大量的貨物被查封起來。
整個江南,宛如遭到了最猛烈的寒流打擊一般,冷到了極致。
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膽,生怕下一刻就有官軍、衙役、捕快找上門,將自己下入大牢之,查封自己的產業。
當然,提心吊膽的僅僅只是這些大商人、大地主和大士紳之類的,至于普通的老百姓,他們該過年還是繼續過年,沒有受到什么影響。
大量本地的商行、工廠遭到了查封,原本會對江南的生活造成巨大的影響,但劉晉事先就進行了安排。
以前那些進不來江南做生意的大商行仿佛是提前就有所準備一般,迅速的取代了本地這些大商行,將大量的商品運抵江南各地,滿足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所需。
整個江南雖然亂,但是秩序依然還在,對于普通的老百姓來說,該吃吃,該喝喝,閑暇之余還可以聊一聊那些大人物們一下子進大牢的事情。
南京一處工廠的廠房這里,劉晉和王守仁騎著馬來到這里,在他們的身后還有官軍壓著一個富態的中年人。
“劉晉,這江南的問題真的是多如牛毛啊。”
“這以前的時候還沒有狠狠的去查一查,這一次對這些人好好的審一審之后,才發現了很多問題。”
“壟斷式經營、地方性保護買賣,還有眼前這些工廠。”
王守仁一邊說也是一邊感嘆,
這一次狠狠地對江南進行掃蕩,重拳出擊打擊江南的大商人、大士紳、大地主,也是發現了太多、太多的問題。
江南人比較抱團,說得好聽是團結,說得不好聽吧,是小團體意識非常的強,所有的一切都只為這個小團體利益,根本就不顧大局。
當然,這本身來說也談不上對與錯,但是往往他們在實力強大之后就開始觸犯大明的法律,而且江南之地又重視教育,文人輩出,官員眾多,利用手中的職權給背后小團體謀私利,以至于出現了大名鼎鼎的徽商、鹽商、糧商以及后世讓人深惡痛絕的以地域性為標志的東林黨人。
“眼前這些工廠怎么了?”
“難道到現在都還沒有將工人的工錢給發下去,還是說在這過年期間都依然在開工生產經營?”
劉晉看了看眼前的工廠,這片區域的工廠很大,規模不小,是大工廠,而且此時此刻,工廠里面的大煙囪竟然還在冒著滾滾的濃煙。
很顯然,這座工廠即便是在過年期間,它依然還在正常的開工生產,而且即便是江南這邊已經如此的動蕩了,似乎好像對這里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影響。
“劉大人、王大人”
“我陸大全可是一直以來都奉公守法啊,可沒有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劉晉、王守仁的身邊,被押著的富態中年人看到眼前的工廠,頓時就有些著急的說道。
“你要是奉公守法的話,我們也不至于將你押到這里來。”
“我們雖然抓了很多人,但每一個都是該抓之人,真正奉公守法,合法經營的商人、士紳,我們一個都沒動。”
王守仁看了看陸大全,笑了笑回道:“這大過年的,其它所有工廠都已經停工,給大家放假回家過年,為什么你的工廠直到現在都還在開工生產?沒有放假給工人回家過年?”
“我,我,我工廠里面的不需要回家過年,所以我就沒有給他們放假了。”
陸大全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如此支支吾吾的說道。
“不需要回家過年?”
劉晉一聽,頓時就更來興趣了,騎著馬,很快就來到了工廠的大門。
這個工廠的大門和其它工廠也有所不同,其它工廠的大門基本上都是開著的,方便運輸四輪馬車的進出,但眼前這個工廠的大門,即便是白天都關的死死的。
同時在再看看工廠的圍墻,這些圍墻都建的很高,上面還弄了削尖的竹片之類的,似乎好像是為了防止廠里面的人逃跑一般。
“打開大門”
伴隨著官軍的到來,廠里面也是涌現很多人,這些人一個個看起來都兇神惡煞的,很多人一看就是狠角色,估計著手上可能都染過血。
但是當看到來的是全副武裝的官軍,也看到了被壓過來的東家陸大全的時候,他們的臉上也是閃過了驚恐之色。
王守仁一聲怒喝,這些人也不得不老老實實的打開大門,接著乖乖的站在一起,被官軍給看押起來。
看到這些,劉晉心里面其實已經猜到了一些,眉毛緊皺,大步的往工廠里面走去。
工廠的規模很大,一座座廠房的大門都緊閉著,但是里面卻傳來的了機器的轟鳴聲以及工人們忙碌無比的聲音。
打開廠房的大門,一股汗臭味夾雜著各種各樣難以言說的味道迎面而來,同時里面的景象也是展現在眾人的面前。
只見龐大廠房內,大量的機器在轉動,流水線一般的生產線上面,大量的工人猶如麻木的機器一樣在不停的工作,廠房的頭頂是一盞盞鯨油燈,提供著照明,看起來就很昏暗。
“昆侖奴!”
再仔細的看看這些麻木的工人,劉晉頓時就忍不住喊了出來。
走進廠房,抬眼望過去,整個巨大的廠房里面全部都是昆侖奴,都在麻木的干著手上的活。
有人看到被打開的廠房大門,再看到劉晉等人的時候,眼神之中露出了驚恐之色,手上的活都做的更快了,似乎好像猶如小鬼見到了閻王,生怕受到處罰一般。
“大人,這個工廠總共有十二座廠房,里面有九座廠房使用的全部都是昆侖奴,還有三座廠房則是全部使用的白奴。”
有官差急匆匆的來到劉晉、王守仁的面前匯報情況。
劉晉原本還以為這個陸大全是囚禁了大量老百姓,利用地痞流氓、惡霸之類的強行關押老百姓,讓這些老百姓為自己工廠,就跟當初懷柔縣的惡霸關押老百姓挖煤礦一樣。
卻是沒想到這個陸大全雖然是關押人給自己做事,但竟然全部都是用的是奴隸。
劉晉在一個個廠房里面查看,幾乎都差不多,里面的奴隸神情麻木,不知疲倦的在賣力干活,看到劉晉等身穿華麗衣服的人時,更是嚇的賣力干活,不敢有絲毫的偷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