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高見,臣遠不及也。”
“然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又豈可輕易言戰。”
謝遷看了看身邊的朱厚照,這個年輕的大明太子,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勸說他不要動不動就想著用武力去解決問題。
“謝公說的是,我們一向與人友好,以忠孝禮儀威服四海,但草原上的人他們自古以來信奉的就是弱肉強食,強者支配一切,信奉的是刀與劍,根本不知禮義廉恥,不識教化。”
“縱然我們對他們友好,他們依然還是狼子野心,屢屢覬覦我中土神州,更是年年扣邊劫掠,這并不是我們要輕言戰事,而是不得不反擊,否則他們只會以為我們是好欺負的,將我們當成了草原上的牛羊一般,只要有需要就過來收割,一波接一波,永遠沒有滿足的時候。”
朱厚照看了看謝遷,想了想回道。
聽到朱厚照的話,弘治皇帝很是欣慰的點點頭,關于這一點,他也是最近才有這樣的認識。
他登基也是已經有十一年了,在以前他一直以來也都是聽從了文官們的建議,認為應該是以仁義道德治國,在對外面也多是如此。
但是草原的游牧民族每年都要扣邊,每年都要南下劫掠一番,每一次南下就如同蝗蟲過境一般,所過之處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所有的一切都被搶的干干凈凈。
從可以吃的糧食到衣服、布匹、鹽巴、鐵鍋等等,幾乎所有的東西,他們都會搶劫的干干凈凈,就如同是乞丐進入到了富人的家里,肆意搶掠,看到什么就搶什么。
原本因為鹽引制度而繁榮起來的邊鎮地區,這些年來越加的蕭條,大量的邊民或是被殺,又或者是逐漸的逃難離開了邊鎮地區。
特別是將納糧開中改為納銀開中之后,這邊鎮地區就更加的空虛,這也進一步削弱了明朝在邊鎮地區的防御力量,讓原本就風雨飄搖的防線更是變的漏洞百出。
面對這些強盜,跟他們講道理是沒有任何作用的,最有效的手段還是用拳頭和他們說話,就像去年,因為有望眼鏡的緣故,提前知悉了小王子的動向,設下了圈套和埋伏,一舉重創了小王子,這個冬天邊鎮地區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不然的話,每一個冬天,弘治皇帝都要寢食難安,不僅僅是擔心邊鎮地區的安危,更是擔心著這草原狼會不會順勢威逼京城。
弘治皇帝很高興朱厚照現在就能夠明白這個道理,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只是想一想現在的朝局,再想一想大明軍隊的戰斗力,弘治皇帝又是一臉的憂愁。
如果大明軍隊有戰斗力,他自然是還是很高興看到這一點,可偏偏大明軍隊的戰斗力自從土木堡之變后,這文人掌權,武將勛貴被打壓的極為厲害之后,原先猶如虎狼一般的大明軍隊就變成了戰五渣。
以前還能夠去草原上面逛一逛、順帶著狩獵一番,現在卻是只能夠依托堅固的城墻來進行防御,連野戰都不敢,指望這樣的軍隊來實現朱厚照心中的報復?
弘治皇帝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內心里面反而又變的憂愁起來,害怕將來這朱厚照登基之后,學英宗來個御駕親征,要是大明再出現一次土木堡之變的話,那就真的要風雨飄搖了。
此時此刻,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引導自己的兒子了。
“或許當一個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皇帝也是不錯的。”
內心里面,弘治皇帝又是如此的想道。
可是再想一想這些年來面對草原狼的窘迫、被動和屈辱,弘治皇帝的內心又很清楚,朱厚照所說的是對的,大明必須要有所改變了。
以前納糧開中,鹽商為了方便將糧食運輸到邊鎮地區,紛紛大規模的招募流民前往邊鎮地區開荒種糧,這極大的加強了邊鎮地區的防御。
但是這納糧開中無法持續下去,改成納銀開中之后,邊鎮日漸衰弱,邊軍軍需得不到保證,戰力越來越低。
這邊軍戰力越低,草原游牧民族就更加肆無忌憚,年年扣邊,年年劫掠,范圍越來越大,規模也越來越大,逐漸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長久下去的話,大明必然會被這邊鎮所拖垮,特別是這大明本就捉襟見肘的財政,最后全部都會被這邊鎮吸的干干凈凈。
他知道,大明必須要做出一些改變了,否則縱然是朱厚照這個皇帝能夠安穩一生,那下一個皇帝呢?
再過上幾十年,上百年呢?
真正等到邊鎮徹底糜爛的時候,再和現在一樣來上一次天災人禍呢,這大明的江山說不定以后就不姓朱了。
想到這里,弘治皇帝就更加的憂愁了。
他是一個好皇帝,繼承了這大明的江山,自然也是想著將這大明的江山社稷一直傳承下去。
同樣的他也是一個父親,還是一個好父親,同樣也是想著自己是不是能夠為兒子留下一些什么,能夠為自己兒子肅清一些頑疾,方便他將來能夠更好的統治這大明的萬里江山。
弘治皇帝看了看朱厚照,再用余光看了看身邊的這幾位國之重臣,再想一想這一次北方三省的饑荒事情,接著再看了看腳下這條蜿蜒到視線盡頭的寬敞水泥馬路,心中頓時就有了很多的決斷。
“或許這就是大明轉變的轉機。”
腦海中不自覺的就想到了劉晉,仔細的回想這個劉晉所做的一切。
從望月樓這邊遇到劉晉,聽到他談論大名之外的世界,到蜂窩煤的出現,再到現在,他在天津這邊出海捕魚、經商,解決了這一次的饑荒問題,更是讓自己和朱厚照的腰包在極短的時間內就鼓起來,現在又是發明了水泥這樣的神器。
弘治皇帝的臉上又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微笑。
弘治皇帝身邊的朱厚照也好,還是內閣三閣老也好,此時誰都沒有注意到弘治皇帝的變化,誰都不知道弘治皇帝的腦海中想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