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晉的院子之中,劉晉正在聽童源匯報京城這邊的情況。
“恩師,京城這邊的糧價已經好像快要穩不住了,已經有糧商在悄悄的降價銷售了,看來已經快要頂不住了。”
童源滿臉笑容的和劉晉說道,他每天都在關注這京城這邊的糧價,也是一直以來都在對外放出風聲要大規模采購糧食。
“前面的時候,我即便是愿意出高價采購糧食,這些糧商都不愿意賣給我,現在他們當中已經有人悄悄的聯系我,愿意以一百文一斤的價格大規模的賣糧給我,看來是真的都急了。”
“他們當然急了,這些糧食他們的成本至少也是要十幾文一斤,特別是這后面吃進的來自南方的糧食,價格高,數量龐大,讓他們的整體成本直線上升。”
“算算時間,朝廷這邊從南方調運過來的糧食再過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就可以抵達京城了,到時候這些糧食一進京,他們的末日就到了。”
“所以趁著現在,他們肯定是要想辦法將這些糧食個賣出去的,而且他們內部之間肯定不是一個鐵板,這些商人,誰都不是傻子,肯定會一個個爭相出售手中的糧食,誰都不會傻乎乎真的等到最后將這些高價糧食砸在自己的手中。”
劉晉一聽,頓時就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總算是要見勝負了,他們想要以糧食為武器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最終又是輸在糧食上面。
而且劉晉已經看到了他們悲慘的結局,輸的傾家蕩產都還不算什么,真正輸掉的可能是自己的性命,甚至于是整個家族的命運。
弘治皇帝直到現在依然還沒有下旨去嚴厲的查處這些商人,很顯然他是在放長線釣大魚,這些商人對于弘治皇帝而言僅僅只是小魚小蝦,根本就微不足道,真正的對手是朝廷之上那些想要限制皇權,掌控皇權的人。
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會容忍有人觸動皇權,除非是這個皇帝本身就是傀儡,很顯然弘治皇帝并不是,真正的好戲好在后頭。
“恩師,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童源同樣滿臉笑容,喜歡數學的他從劉晉這里學到了四書五經上面所沒有的知識和內容,現在懵懂之間似乎也明白了經濟的力量,明白了市場的力量。
“你覺得我們現在該怎么辦呢?”
劉晉看了看童源反問道。
“我覺得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加大對京城海魚的供應。”
“這些天來我們下水了好幾艘漁船,再加上出海回來的漁船,我們每天捕撈到的海魚已經超過了三百萬斤,這海魚吃不完都已經曬成了魚干。”
“只要我們這邊每天再對京城這邊增加一百萬斤的海魚供應,他們肯定會立刻垮掉。”
童源想了想回道。
“在經濟和數學方面你真的是非常有天賦,從明天開始增加京城的海魚供應,不過卻是不要一下子增長太多,一天增加二十萬斤海魚的供應,徹底壓垮京城這邊的糧商來。”
劉晉聽完,看了看童源,忍不住贊嘆道,這幾乎和自己所想的一模一樣。
在這個時候,劉晉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不斷的增長海魚的供應量,慢慢的壓垮京城的糧商。
“是!”
童源一聽,連忙點頭。
京城,一處秘密的莊園之中。
胡萬安早已經沒有以前的瀟灑自若,也沒有了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儒雅,自從幾天前朝堂之上的事情傳開,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原本在他的設想當中,朝中的諸公肯定是會聯合起來發難,劍指海魚,禁止海魚入京,嚴禁下海捕魚。
畢竟這海禁是大明的國本,這南方士林在朝廷之上的影響力也是無與倫比的,無論是內閣大臣還是六部尚書、侍郎等等,出身南方士林的大佬都很多、很多。
在這方面,南方這些士林的利益幾乎都是一致的,反對增收商稅,嚴厲執行海禁,這是符合南方士林的利益措施。
他相信,只要朝廷之上朝中諸公一起發力,還是能夠輕松的禁止海魚進京,同時執行更加嚴厲的海禁政策,如果不能下海捕魚,天津這邊所有的一切都會亂起來。
數量龐大的災民如果沒有海魚就要餓肚子,到時候再混雜一些人在其中煽風點火,很容易就可以讓天津這邊變成一個巨大的火藥桶,直接將那個跳的最歡的劉晉給炸的粉身碎骨。
沒有了海魚,京城這邊的百萬人口再加上聚集過來的災民依然會需要他手中的糧食來活下去,手中的糧食王牌武器就依然能夠起到決定勝負的作用。
然而前幾天早朝上面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還沒有等朝中諸公提出嚴厲海禁,禁止捕魚,戶部尚書周經就提出了全面解開海禁的事情,接著更加出人意料之外的是朝著諸公竟然最終同樣了允許沿海地區捕魚,更是將天津這邊作為試點全面解開海禁。
這個消息一出,宛如一個超級大地震,直接將胡萬安所有的部署和后續的計劃都給徹底的打亂了。
這意味著不僅僅天津這邊可以下海捕魚,整個大明沿海從此以后都可以下海捕魚,更重要的是這天津出海經商、貿易都算是合法的了,以后享受這海貿巨額利潤的就不僅僅是南方的大家族、大商人了。
這北方的大家族、大商人也同樣可以享受到海貿的巨大利潤,這幾天不知道有多少北方的豪門、大商人往天津這邊跑,準備著提前進行布局。
“輸了,這一次是徹底的輸了。”
胡萬安在自己的房間內走來走去,這幾天來他一直都在苦思對策,然而想來想去,他都想不出什么好的辦法來。
他清楚的意識到這一次,自己輸的很慘、很慘,而且更為關鍵的是,他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弄清楚自己到底輸在哪里。
一切本來都按照他的部署進行著,眼看著勝券在握,但是形勢卻是突然之間急轉直下,仿佛一下子全部崩盤一般。
他清晰的感覺到這背后的一切有一個極其高明的人在操控,自己所有的部署都被對方給看透,并且相應的提前就進行了布局,一旦出手,讓自己竟然沒有絲毫的反手之力。
“少爺、少爺”
就在胡萬安苦思對策的時候,管家胡怡寧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什么事?”
胡萬安連忙問道。
“其他人降價了,他們不顧約定開始降價賣糧了。”
胡怡寧顯得很氣氛。
這一次是胡家牽頭,帶著眾多的糧商、鹽商一起做局,大家原本的約定是聽胡萬安這邊指揮,一起發財,一起宰一次超級大肥羊。
現在其他的糧商、鹽商還沒有得到胡萬安的命令竟然開始私自降價出售糧商,胡怡寧豈能不氣?
“開始降價賣糧了嗎?”
胡萬安顯得很平靜,似乎對此早就已經有所預料了。
因為他太清楚了,現在他們這些人手中握著的糧食到底有多龐大,這臨清倉、德州倉兩大官倉里面的糧食在他們的手中。
這災荒以來南方糧食運到北方出售的糧食也是被他們以高價給全部吃了進去,再加上原本手中就握著數量龐大的糧食,可以說整個北方三省的糧食幾乎都到了他們的手中。
握著龐大的糧食,更為關鍵的是這些糧食的成本太高了。
從德州倉、臨清倉里面弄糧食,這前前后后的打點都花了上百萬兩的銀子,從朝中諸公的孝敬到管理兩個倉庫的官員、小吏等等,哪一個不是需要打點,需要疏通。多的需要幾萬兩銀子,少的也需要幾百兩銀子。
北方有災荒,南方地區這邊的糧商自然會源源不斷的運糧到北方來,饑荒年代這糧食的價格本來就高,想要吃下這些糧食,價格就非常的高,比平時要貴上幾倍,這還是要熟人,否則對方都未必會賣給你。
因為這糧食他們自己賣的話,完全可以賣出更高的價錢來,賣給胡萬安這些人價格肯定是要更低一些的。
吃進南方糧食的投入是最大的,饑荒的消息一出,追逐利益的商人自然會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般洶涌而至。
徽商和鹽商的力量、影響力雖然龐大,但是卻并不能左右整個大明所有的商人,有很多的商人都是不鳥他們的,特別是湖廣、江西、四川、河南、山西等等大明西邊、北邊的商人,他們才不會管什么徽商還是鹽商,只認錢。
為了吃進這些南方來的糧食,胡萬安這些人花費的銀子都有數百萬兩,因為不管有多少的糧食進來,他們都要吃進去,只有如此才能形成控盤的局勢。
“都頂不住了,也不怪他們。”
胡萬安倒是沒有怪罪其他人的意思,因為他知道,大家都已經頂不住了,朝廷這邊的賑災糧食一到,大家都末日就到了。
“傳我命令,將我們家的糧食都拿出來降價出售,我們也賣一文錢一斤,這個時候了,錢財已經不如性命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