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山,致虛派山門。
賈申面色陰沉地站在這里,十多名致虛派弟子嚴陣以待,神色十分警惕。
“你們的陳掌門這是想要做縮頭烏龜不成?”這位神猴寨的寨主,秘六品的散修高手內心極度憤怒。
彭康算是他的手下,還是他想著以后用來控制整個六山地區的干將,現在卻莫名其妙地炸了。
還是在他的面前,把他炸了一臉血。
這分明就是在挑釁!
不過,在憤怒的同時,賈申心里也有幾分歡喜,他終于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對致虛派出手了。
作為一個年過百歲的秘六品,他對致虛派里可能留存的那些武道典籍垂涎三尺。
只不過,以前礙于致虛派和純陽宮的關系,沒敢動手,現在就算純陽宮過問,他也有理由搪塞。
他也不會覆滅致虛派,只是要求“借用”一些武道典籍而已,在師出有名的前提下,應該也不會惹來什么非議。
“我們掌門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還請賈寨主稍待片刻。”一名致虛派弟子站出來解釋。
“陳掌門莫不是覺得有了一個秘六品幫手,就可以無視我了吧。”賈申滿臉陰沉之色,道:“我奉勸她還是不要……”
這話音未落,清微山上的天地元氣便忽然產生了極其劇烈的震蕩感,連法理規則都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引。
天地變色,風云匯聚。
霎時之間,清微山方圓三里之內都變得無比沉寂,無比的安靜,仿佛是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掌,鎮壓了一切。
賈申感知到這一切,頓時臉色大變,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致虛派山門之內的方向,雙目圓睜,滿臉駭然。
“怎么可能,這是陳瑛玉,她,她突破到了秘六品?!這怎么可能?”
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咬牙切齒。
猶豫了許久之后,賈申眼見著天地異象漸漸擴展開來,與法理的交織也越發密切,他只得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陳瑛玉成為了秘六品,又掌握著曾經的致虛派諸多武功,實力必然要強過尋常的秘六品,即便是他這個積年秘六品,也未必是其對手。
以后對付致虛派的方案,必須要調整了。
致虛派內。
陳瑛玉身上的光芒逐漸收斂起來,氣息緩緩回落,她原本閉著的眼睛徐徐睜開,神光充盈。
“交匯外景,先天真氣,秘六品……成了!”她口中喃喃低語,神色激動,幾乎喜極而泣。
作為致虛派史上最年輕也是最弱小的掌門,陳瑛玉的身上背負了太多太多的責任,沉甸甸的擔子經常壓得她喘不過氣。
尤其是在修為境界停滯,秘六品遙遙無期,致虛派又被各種敵人覬覦的情況下,她的精神狀態已經太久太久沒有放松過了。
現在,她終于踏上了秘六品,成為了在江湖上足以稱為一流的強者,這意味著整個致虛派的實力和地位都發生了本質上的變化。
最起碼,可以在這六山之地站穩腳跟了。
而這一切的變化,都來自于眼前這個少年,這個純陽宮的小師叔。
“萬謝道長,萬謝道長啊!”陳瑛玉激動萬分,淚流滿面,畢恭畢敬地向周恒躬身行禮道謝。
“陳掌門不必如此。”周恒要扶陳瑛玉起身。
可是這一次,陳瑛玉卻是拒絕了,她搖了搖頭,道:“道長,我這可不止是在為我自己道謝,也是在為整個致虛派弟子以及諸多先祖向您道謝。
“致虛派的完整傳承已經遺失了數千年,是您將它帶回來的,是您給了致虛派復興的希望,我也是因此才有機會獲得秘六品的武功,才有機會突破。
“您是致虛派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道長,從今以后致虛派將奉您為第二祖師,致虛派所傳承的一切武功和典籍您都可以查看。
“等我將這些武功和典籍都整理出來,您都可以隨意翻閱。”
“你要奉我為第二祖師?”周恒聞言一愣,隨即搖頭道:“這不行,我尚無這個本事,陳掌門無需再提此事。
“至于武功方面,我所求不多,只要一法便可,不過,關于過去歷史方面的一些典籍,等陳掌門整理出來之后,我倒是真想翻看一下。”
“您只要一法?”陳瑛玉驚訝道。
“嗯,只要一法。”周恒點了點頭,道:“我要關于道盈淵宗圖的法訣,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道盈淵宗圖,這件絕世神兵不是已經……”陳瑛玉檀口微張,神色更加驚訝,隨即她再次深深行禮,感謝道:“道長高義。”
在得到了周恒贈予的傳心印后,她其實已經知道周恒是無法自由翻看這些武功秘籍和典籍的,所以才會提出讓周恒自由翻看作為感謝。
致虛派完整傳承里的這些武功、道法有多么地強大,她是非常清楚的。
哪怕現在她只是略微掃過一些,并未仔細觀看,也能夠感覺到這絕對是當世最為頂尖的傳承。
面對隨意翻看這樣強大傳承的機會,周恒居然能不假思索地直接拒絕,只是象征性地要了一些致虛派完全派不上用場的法訣,這樣的品性在陳瑛玉看來簡直堪比圣賢。
“陳掌門再這樣行禮下去,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再來了。”周恒笑了笑,扶著陳瑛玉起身。
其實,對于他來說,致虛派的完整傳承并沒有太大的誘惑。
雖說他走的是包羅萬有,容納一切的路子,但精力和時間終究是有限的。
現在他有福袋開出來的諸多絕學,又有純陽宮這個強大的后盾,致虛派的傳承對他幫助并不大。
況且,若是真拿了致虛派的完整傳承,以后致虛派再遭遇什么事情,他這邊也沒辦法置之不理,可能還有耗費巨大的心力和不小的代價。
沒有那個必要。
隨后,陳瑛玉在經過簡單的篩選之后,從傳承心印內整理出了關于道盈淵宗圖的法訣,總共三篇,全都告知給了周恒。
如此一來,周恒此行的目的就已經達到,立刻就下了清微山,御劍飛天,化作了一道紫色電光,往紫微宮最近的入口飛去。
清微山頂,守靜堂前。
陳瑛玉望著天上那迅速遠去的紫色劍光,再一次躬身行禮。
“萬謝!”
玉州被白色霧氣籠罩,已經有半個多月的時間了。
進出不得。
不過,這些白霧也并沒有什么攻擊性,即便是普通人接觸了白霧也是毫發無傷,只是會被一股無形的排斥力量推出來而已。
因此,在和玉州相鄰的江州聚集了許多人,尤其是邊界線上的幾個府城,眾多普通人和武者都天天守在這里,等待著白霧的變化。
他們的親人、朋友、弟子、師父等關系親密的人,就被困在了白霧之內,無法出來,也無法取得聯系。
這讓他們非常地擔憂。
而在這些人里地位以及修為境界最高的,當屬現任的平州郡守裴鴻道,可縱然他是一位五品宗師,但面對這籠罩一州之地的白霧,也沒有任何辦法。
裴鴻道嘗試過強攻突破,嘗試過解析白霧的性質,但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在這白霧上打開哪怕一丁點的開口。
玉州和江州交界線附近的賀豐府城內,裴鴻道在這里租了一個小院居住,他的兒子裴洛書也在。
被困在玉州之內的,正是裴鴻道的女兒,裴洛書的妹妹,裴洛靈。
“父親,妹妹不會有事吧。”裴洛書望著遠方那分隔了虛空如同天幕一般的白霧,滿臉憂愁,“這白霧究竟是什么東西啊?”
——知曉道盈淵宗圖這件絕世神兵存在的人并不多,基本都是純陽宮以及致虛派的高層,知曉其具體妙用的就更少了。
“恐怕是一件至寶的威能或者某位大能所為。”裴鴻道輕輕嘆息,道:“我能夠感覺到,這白霧本質極高,已經超越了絕四品的層次,應是上三品無疑。
“只是不清楚,這白霧究竟是天三品,還是道二品的層次,若是天三品可能還好說,可要是道二品的層次,那玉州境內或許要發生大事了。”
“小妹不會有事吧。”裴洛書擔憂道。
“暫時應該還無視,我,我能夠感覺到他還活著。”裴鴻道沉聲說,其實他心里也沒底,現在只不過是在安慰兒子。
白霧的隔絕能力極強,莫說是用神識探查其中玉州的情況,就算是用天機推演之法,都難以探查到什么信息。
他現在也只能勉強借由血脈聯系,確定裴洛靈還沒死,至于裴洛靈現在具體的情況,他也無法確定。
“唉,希望是這樣的。”裴洛書顯然也知道父親這是在安慰自己,但沒有說破,他也希望自家妹妹能夠平平安安的。
“嗯,洛靈這丫頭雖然平日里跳脫,但面對緊急情況時總有自己的辦法,他不會有事的。”裴鴻道點了點頭,看向遠方的白霧,“只是不知這白霧究竟是什么東西,從何而來……不行,如果今天再沒有消息,我就去京城請愿,請趙家的天人過來。”
“父親,您先前不是說,在經過朝陽酒會那場變故之后,趙家皇室的威信近乎全無,他們自身也不太想管理這個國家了么……”裴洛書擔憂道:“玉州的問題都已經半個多月了,趙家的人一個都沒來,他們真的會管嗎?”
“大齊總不能就這樣亂下去啊,唉……”裴鴻道嘆了口氣,道:“為父也知道他們管的可能不大,但總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啊,洛靈她還在里面啊。”
“……是啊,大齊,玉州,妹妹,為什么會這樣啊。”裴洛書頹然道:“為什么會忽然變成這個樣子?”
父子二人現在都有些沮喪。
“大人!大人!有消息,白霧那邊有消息了!”
就在這個時候,院子的外面忽然傳來喊聲,這是裴鴻道從豐州郡衙門帶來的人,現在每日都在白霧外面探查情況。
——以裴鴻道的修為境界,哪怕是在這賀豐府城內,也能夠清晰的感知到那白霧的變化,派人過去主要是那里的人進行交流,打探情況,這不適合他本人出面。
“什么消息?”裴鴻道和裴洛書聞言立刻就站了起來,也不等待,直接就去了外面,見到了前來通報的人。
“大人,大人!純陽宮的那位小師叔來了。”這人激動道:“他,他說,他要打開白霧,進去探查情況!”
“純陽宮的小師叔?”裴鴻道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周恒?他能夠打開白霧?”
“周恒?”裴洛書也十分驚訝,愕然道:“他應該前不久才突破到秘六品吧,難道他知道這白霧是什么?”
“不管是怎么回事,先過去看看。”裴鴻道看了看遠方的白霧,整個人當即化作了一道狂風,卷起了裴洛書,往白霧方向飛去。
此時,玉州和江州邊界線上的一處白霧濃郁之地,周恒就站在距離白霧不到三尺的地方,目光沉靜地看著這似乎十分普通的白霧。
而在他的身后則是密密麻麻地圍著數千人,大家都滿眼期盼地看著他,許多人握著拳頭,目不轉睛,連眼睛都不敢眨。
生怕錯過了周恒打開白霧,讓人振奮的那一幕。
可更多的人也是在擔憂,在害怕,怕這只是空歡喜一場。
畢竟,這白霧太詭異,也太厲害了。
先前裴鴻道那樣的五品宗師用盡渾身解數都無能為力,周恒只是秘六品,真能能行嗎?
現場,一片沉寂,無比安靜。
裴鴻道帶著裴洛書來到了這里,同樣屏住呼吸,沒有出聲,只靜靜懸浮在空中,目光凝重地看向周恒。
周恒卻似是感覺到了他們的到來,轉過頭去,擺了擺手,微笑道:“裴前輩,洛書兄,許久不見了啊。”
裴洛書沒忍住,喊道:“周恒,我妹妹在里面,她被困在里面了啊!你一定要打開白霧,求你,求你了啊!”
他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引爆了在場的所有人,頓時請求的聲音此起彼伏,沸騰了起來,甚至有不少人跪在了地上。
“諸位放心便是。”周恒沉聲道。
同時他左手捏訣,右手捏成劍指,高高抬起,指著天幕一般的白霧。
向下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