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生這一身慘白喪服在充滿歡慶氣氛的黃桐府城里,顯得格外扎眼。
許多人都向他投去了異樣的目光。
可見他手中持劍,像是個江湖俠少的打扮,便也不敢多問,都避如蛇蝎般遠遠地繞開,等他走遠之后才竊竊私語。
這一切,柳長生充耳不聞。
一路上,繁華過眼,喧鬧和歡慶,否仿佛不在他的感知里。
就提著劍,向隆興武館所在的地方走去。
這是他第二次來黃桐府城了。
只是上次來他來這里是作為五行宗考核下屬武館的“考官”,受盡了禮遇,他本人當時也是帶著外出游玩散心的打算。
也正是那次,讓他結識了周恒。
可這一次再入黃桐府城,柳長生依舊有了和當初截然不同的心態,他來這里只為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報仇。
為那個教導他長大成人,教授他武功的父親報仇。
為那個給他富足生活,優渥條件,可以無憂無慮長大的父親報仇。
也是為那個喪心病狂,死有余辜的父親報仇。
殺周恒!
其實,柳長生此來,本就沒打算回去。
無論成敗。
若敗,他甘愿死在周恒的手中,技不如人,死也應當。
若勝,他會自盡謝罪,不給五行宗招惹麻煩。
隆興武館外喧鬧歡慶,里面卻是安寧寂靜。
作為館主的周恒并未出去,而是在武館內的練功房靜坐養神。
這些天,他一直在修煉武功,磨礪招法。
為迎戰五行宗來人做準備。
雖然現在他的實力已經極強,莫說是武道八品,就算是七品層頂峰的武者,也找不出多少能與交手的了,但獅子搏兔尚用全力,他并未因為自己的實力暴漲而自滿,依舊是謹慎地準備。
在柳長生踏進黃桐府城大家那一瞬,周恒只覺精神似有觸動,猛然抬頭,看向了柳長生所在的方向。
這種遙遙感應氣機的本事,已經徹底超出了下三品的范疇,是他這段時間以先天純陽內氣溫養精神后所得,似乎也是受了靈根3的基礎屬性影響。
靈根屬性的加成,與神魂凝神的強度有些關聯。
今日的隆興武館,真的是開館幾十年來最熱鬧的一天了。
只怕有近萬人來到了這條街上圍觀,人和人擠在一起,摩肩接踵,揮汗成雨,也多虧現在已經臨近十月,天氣有些轉涼,不然估計得熱昏過去不少。
雷修遠攙扶著年事已高的老館主,看著隆興武館前的這熱鬧情形,只把老人家歡喜的合不攏嘴,無論看向那里,都是是樂呵呵的。
幾十年前建立隆興武館的時候,他從未想過能想有今日這般的盛況。
而且,這樣的盛況只是開始,只是一個起點,以后的隆興畢竟會邁向更高的山峰,去的更高的成就。
這可是純陽宮授權的武館,是由純陽宮第六代真傳,掌教師弟擔任館主的五官啊!
另一個方向,林蒼也帶著自己的老婆孩子一起,觀看隆興武館前的熱鬧場景。
這一回他終于可以讓家里人徹底安心了。
雖說隆興拿到純陽宮授權,重新開張掛牌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家里人畢竟沒有見到隆興真正“重生”,就算是相信林蒼不會說謊,可終究是有些心慌。
現在他們終于可以徹底安心了。
裴洛靈和裴洛書這兩兄妹也來到了這里,就站在人群里,準備觀看隆興武館的掛牌典禮。
其實他們早就來到了黃桐府城,是裴洛靈強雷要求來的,她想來找周恒聽周恒講故事,裴洛書拗不過他,只能跟著過來,卻沒想到還會遇見這樣的盛事。
“周恒這么多天都沒露面,看來他對待五行宗的人很謹慎啊。”裴洛書四處看了看,見周恒依舊沒出來,笑道:“真期待接下來的大戰。”
“哥,你先前不是一直說,自己要比周恒厲害一些嗎?”裴洛書眨了眨眼,輕笑道:“對了,你的人榜排名也在周恒之上呢,要不要等典禮過后,去和他比劃一下?”
“去去去,我這次只看不打,好好看五行宗的人和周恒的比試吧。”裴洛書連忙搖頭。
先前在長興派山門前,周恒展現出來的恐怖實力,讓他深知自己在周恒面前可能連一招都撐不住。
在隆興武館對面的一條街上,最近新開了一座于家的酒樓。
此時,就有不少富商則都在這座酒樓上定了視角做好的包房,一邊吃菜品酒,一邊有侍女扇著風,準備愜意地觀看隆興武館的掛牌典禮。
同時心里盤算著,到底要出多少黃金,才能把自家那小崽子送進這武館里學武?
五百兩?
還是一千兩?
這新生的隆興武館已經不同于往日,以前招收個學徒一年也就收個十兩銀子左右,可現在有了純陽宮的名頭,就大不一樣了。
雖然新隆興有府城衙門和布武司特批的土地,正在建設新的武館,以后學徒名額肯定少不了,可建設新武館總歸是需要時間的,隆興暫時還是只能在這一座房子里辦學。
這也就意味著,新隆興招收的第一批學徒,數量必然十分有限。
在富商們看來,這“第一批”的意義是非常特殊的,與接下來的“第二批”,“第三批”乃至更后面的相比,肯定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這就把第一批入學的“費”炒上了天。
“太賺了啊。”不少富商心里感嘆,這一通費收下來,隆興武館可是要賺得盆滿缽滿了。
而且,這還不包括學費。
也不知是誰提出來的這東西,真的是賺錢鬼才。
他們卻不知。
其實,這個“費”的始作俑者,在暗中悄悄傳播這個概念,讓他們這些富商爭先恐后搶著掏錢的人——
就是一個此時正在隆興武館忙前忙后,接待來賓,處理各項事務,活像是雜工一樣的少年。
于鶴。
他可以說是這段時間隆興最忙的人了。
除了“學徒名額限量”、“金”等一系列套路用來提升武館第一桶金的收益外,整個掛牌典禮也都是他策劃的,具體的流程,以及邀請人來出席,剪彩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是他負責。
若是換了被人,可能已經忙得精疲力竭,于鶴卻是樂在其中,他最擅長最喜歡的便是這些事情,用他的話說,這可比練武舒坦多了。
于鶴剛接待完一位來賓,急忙又冒出去,可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騷亂聲,隨即就聽到幾聲慘叫,似是有人被打傷了。
他連忙小跑過去,準備看看是怎么回事。
這可是隆興武館新開的第一天,可不能出什么差錯啊。
于鶴一過去,就看到幾個他請來維持秩序的漢子倒在地上打滾,不過看起來只是皮肉之痛,沒有真的受傷。
隨后,他目光一轉,就見到了一個穿慘白喪服,手中持劍的身影。
“你,你,柳公子?!”于鶴驚愕不已,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深吸一口氣,道:“你來做什么?”
“他來找我。”就在這個時候,周恒的聲音忽然想起,他不知何時已經從武館里出來,站到了柳長生的面前。
“周恒!”于鶴驚喜不已。
四周的人群也都沸騰起來,酒樓上的富商們站起身來,目不轉睛地遙望。
裴洛靈和裴洛書卻是目光凝重,他們都感覺到了柳長生的不同尋常,此人的實力絕對非同小可,不是一般的七品。
“你來了。”周恒看著柳長生。
“你應猜到是我要來。”柳長生淡淡道。
“來吧。”周恒輕輕頜首,轉身走在前面,來到了武館前一處特意留出來沒擺放任何東西的空地上。
許多人都以為這是周恒特意留出來作為剪彩場地的,可實際上這卻是他準備用來應戰五行宗強者的“戰場”。
“好。”柳長生惜字如金,點頭跟了上去。
在場的人們議論紛紛,很快就差不多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這是五行宗按照江湖慣例派人踢館來了。
不過,很快又有人指明,這柳長生是五行宗真傳,曾經的五行宗長老“青木神劍”柳高陽的兒子。
幾個月前原河府城那一場驚天變故,早就已經傳到了黃桐府城,柳高陽死在周恒手里的事情,也都為人所知。
顯然,柳長生這次不僅僅是來踢館,更是來找周恒要報殺父之仇。
這一戰,多半是生死戰。
明白了這些之后,在場的人們頓時屏息凝神,目光專注的看向周恒和柳長生兩人。
雷修遠、林蒼、于鶴等人也都湊到了一起,神色緊張。
忽然,一聲劍鳴,柳長生的劍出鞘了,聲如龍吟,清亮透徹,在日光之下,劍鋒泛光,耀眼奪目,顯然是一把好劍。
“利器級。”柳長生持劍指向周恒,淡淡道:“你的兵器呢?”
“這個。”周恒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已經戴上手套,道:“同樣是利器。”
“那便,開始吧!”柳長生目光一凝。
在三個呼吸的時間后,他運轉滿含青木之力的內氣,身形驟然一閃,幾乎是在瞬間就沖到了周恒的面前。
右手的劍鋒向前刺出的同時,左掌隱含在后,于劍鋒即將真正刺中周恒的同時,虛晃一招,左掌猛地拍了出去。
聲東擊西!
柳長生知曉自己剛才這第一劍正常攻擊肯定無法擊中周恒,便假裝虛晃,以此來掩蓋左掌的攻擊。
他這一掌拍出,只見層層青霞彌漫,勁力重重疊疊氣勢浩大,猶如一片廣大森林倒傾過來,撞向周恒。
只是這氣勢就讓四周圍觀的普通人和九品、八品武者感覺心悸,忍不住想要往后推。
這是五行宗的七品掌法“千樹萬木掌”。
可這一掌對于周恒來說,并無甚奇妙之處,有獨孤九劍的精益劍理在心,如這般層次的七品掌法,在他的眼里滿是破綻。
只需抬手一掌,便可將其輕松破去。
可就在周恒抬掌打向柳長生左邊手腕,試圖把這一招千樹萬木掌破掉的時候,原本那只是虛晃的一劍驟然變實,斬向了周恒的脖子。
這一劍才是柳長生的真正目的。
方才他看似是虛晃劍招為真正的攻擊掌法打掩護,其實那一掌才是真的虛晃,而看似虛晃的那一劍,才是真正的殺招!
五行宗的七品劍法“葉下穿林劍”。
這一套劍法本就是和千樹萬木掌互為表里,亮相配合著使用,可以起到迷惑敵人,隱藏真正殺招的作用。
可惜,周恒的精神感知何等強大,在柳長生劍招變化的瞬間,他就察覺到了情況不對,當即左手一抬,并指成劍,點向了柳長生這一劍。
破劍式!
劍鳴聲中,流程上只覺掌中長劍傳來了一股沛然大力,真的他內氣都有些渙散,虎口生疼,攻勢頓時為之一滯。
好強!
太強了!
這種力量,這種內氣,這種對招式的把握程度和深入理解,真的是一個八品武者能達到的水平嗎?
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
柳長生的心里驚疑不定,周恒的實力實在是強大離譜,只是一個照面就讓他感覺到了實力上的差距。
自己這個七品頂峰,非但沒有占到上風,卻還落了下風。
不過,柳長生卻并非慌張,甚至還有些驚喜。
因為,他要的就是自己內氣這一瞬間的停滯,沒想到來的這么快!
青神降世劍這門武功強大而玄妙,若想在七品層次的時候施展,就需要調整自己體內的狀態,讓自身內氣出現一瞬間的停滯。
從而借由這一瞬間停滯的空間,強行引動天地元氣,交織青木法理強化自身,達到猶如青神降世附體一般的效果,讓劍招蘊含天地之能,威力大增。
忽然之間,狂風乍起,天地元氣被攪動,天空上云氣隨之翻涌,風云變色!!
柳長生掌中長劍鳴響,他整個人的氣勢驟然拔高,變得森嚴威武,高高在上,猶如一尊降臨到人間的神明般。
緊接著,這長劍之上凝聚出了一道青色光輝,蘊含著濃郁生機,卻也閃耀著無盡鋒芒,好似能斬滅世間的一切!
“周恒!且接我這一劍!!”
刺啦!
劍光迸發,仿佛虛空都被斬開,發出了刺耳的嘶鳴聲,讓四周圍觀的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且光芒耀眼刺目,不敢直視。
周恒面對這一劍卻像是完全沒有要防御和躲閃的意思,就只是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他這是要做什么??”柳長生愕然不解,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感覺自己眼前金光一閃,占據了所有視線。
當當當!!
聲聲鐘鳴忽然爆開,柳長生恍惚間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口巨大的金鐘。
這金鐘的光芒竟是直接把那青色劍光壓過,并將其震的粉碎。
自己這一式秘六品的劍術,居然沒有對周恒造成任何傷害,就這樣被破掉了?!
“你輸了。”
待柳長生回神,就聽到了周恒清冷的聲音,同時他也發現,周恒的劍指已經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只需劍指往前一送,便可了解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