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會議室中,拉蒙特的顧問們和各級主管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香港雖然擁有巨額外匯儲備,但這些錢,都是三大發鈔銀行繳納的準備金,也正是港幣具有著美元代幣的性質,港幣的匯率在這十幾年來非常穩定。
一旦動用這些外匯,那么如果港幣需要兌付時沒有足夠的美元支付,將會是一場災難。銀行擠兌都是小問題,嚴重的話,甚至會令香港整個金融體系崩潰,造成無法估量的后果。
但正如一位顧問先生說的那樣,香港崩潰,跟英國有什么關系?
拉蒙特挑了挑眉毛,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抿了一口。
“我贊同漢斯先生的意見。如果有香港分擔亞洲市場的壓力,我們將會輕松很多。”
“還有其他意見么?沒有的話,散會。”
香港,油麻地。
一輛輛閃著警燈的警車,將油麻地果欄包圍了起來。
數百軍裝警察拿著防暴盾牌和警棍,氣勢洶洶和果檔的工人和保安人員對峙著,彼此怒目圓睜,大有一言不合就大動干戈的跡象。
最前面一列,一名高級督察手按配槍抽著煙站在中央,瀟灑自如云淡風輕的樣子,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被一眾人包圍著,在他對面,一名染著白頭發的紋身青年,囂張跋扈斜著眼,臉上全是瘋狂和嗜血之色。
“白毛。怎么,彭三自己不敢出來,他怎么當老大的,感情,這是想讓你頂缸?”
“陳警官。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全香港的人都知道我們云記不做違法的事情,我們彭先生也是著名的慈善家和有志青年,你這一口一個老大算什么?想往我們頭上扣黑鍋?”
“哎呦,白毛。你不會以為,穿上西裝就是成功人士了吧?我收到消息,你們云記借賣水果掩護,走私販毒,你現在再擋著我的路,就是阻礙我執行公務,我有權利拘捕你。”
走私!
販毒!
兩個莫須有的罪名讓白毛頓時有了想砍人的沖動。
作為彭三之下云記的第二號人物,他很清楚,云記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走私販毒,就連搖頭丸,誰敢在云記的地盤賣,也都會被家法伺候。
光是這兩年,因為販毒和逼良為娼,至少有十六個元老都被執行了家法,誰還敢為那點錢連命都不要。
可現在,警察居然堂而皇之找上門來,以走私販毒的理由想要搜查云記,打的什么注意傻子都明白。
這是栽贓、也是嫁禍。
如果真販毒,那查也是去云記管的娛樂廳去查,腦子有病才會來這里。
如此大張旗鼓調集幾百警察來果檔,擺明了就是找麻煩,真給他們進去搜,絕對是什么都能搜出來。
看著陳家英肆無忌憚的樣子,白毛的眸子狠狠縮了縮。
如果現在干掉這家伙,會不會省去很多麻煩?
“白毛,咱們開門做生意,你擋著路算什么?陳先生想跟我談生意,那就讓他進來好了。”
彭三的聲音從二樓突然傳了下來,陳家英譏諷看了一眼白毛,心里稍稍有些遺憾。
剛才要是白毛敢動手,那就可以省去很多功夫了,可惜啊!這個彭三,能在兩年時間將十八家大大小小的社團整成鐵板一塊,果然有兩下子。
木質的門檻、木質的樓、木質門窗、木質的樓梯。
踩著梨木做成的樓梯,陳家英背負雙手,一步一步踏入了云記二樓。
兩百多個平方的二樓大廳,不知道什么時候改成了茶餐廳模樣,彭三一身練功服坐在客廳一側的黃花梨椅子上,擺弄著手上的紫砂壺。他臉色平靜,眼神古井無波,神態上看不出任何焦躁不安和憤怒,就像是不知道樓下已經被香港皇家警察包圍,也像是沒聽到之前樓下的喧囂。
這就令陳家英很不爽了。
自古以來窮不與富斗,富不與官斗,彭三頭上頂再多頭銜,也不過是一個混混仔,他堂堂行動部高級警司親自前來,彭三居然連正眼看都不看他。
不過陳家英到底是高級警司,該有的氣度還是有的,畢竟這一趟是他有需于人。
一步一步走到彭三面前,陳家英不動聲色吸了一口氣,朝著彭三露出了一個還算禮貌的笑容。
“彭先生。好雅致啊,一進門就味道了你這茶香味。”
彭三淡淡抬起了頭,臉上恰到好處露出一絲笑容,一口白牙在他稍微有些黑的膚色下閃閃發光著。
“陳sir。您這么大張旗鼓來找我彭三,肯定不是想來喝茶的吧。”
沒來由的,陳家英心里狂跳了一下,咧著嘴的彭三,那雙烏黑的眸子簡直像是野獸之瞳。
轉瞬,陳家英就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這里終究是英國的地盤,當年跛豪何等囂張,半個警察局的探長都得問他叫一聲豪哥,但還不是只有坐牢一途。
如果彭三不識抬舉,那就送他去監獄好好享福去。
想到自己是皇家警察,想到有英國人做后盾,陳家英頓時膽氣一壯,朗聲大笑起來。
“彭先生快人快語,那陳某也就不兜圈子了。云記十八檔口經營產業眾多,但最近稅務局過投訴你們連續有一年都沒有交稅了,我這不是推不過,職責所在,只好上來問下。”
彭三啞然失笑,陳家英沒上來之前他就在猜這家伙大張旗鼓帶幾百人來想干什么,但真的沒想到,居然是為了稅。
稅,好一個稅啊!
彭三微微一笑,提起紫砂壺給自己續了一杯茶水,慢悠悠品了起來。
一分鐘。
兩分鐘。
三分鐘。
五分鐘過去,陳家英的臉色冷了下來,他不相信彭三不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可彭三居然將他當成了空氣。
是可忍孰不可忍。
“彭先生,納稅是每一個香港居民和公司應盡的義務,如果你再繼續拖欠,按照香港法律,我有權抓你。”
“陳sir你沒走啊,真是不好意思。我當你走了。”
“你......”
被人當做空氣,陳家英頓時臉色鐵青想要罵娘。
不過彭三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抬起頭朝著不遠處喊了一聲。
“阿梅,過來下。陳sir代替稅務部門過來催稅款,但我不是記得你說過,我們的稅每個與都報了么?”
阿梅完全不知道這個所謂的稅是什么稅,臉上露出了惶恐和緊張的神色。
“彭先生。我真的報了,這是我們的交稅賬單,這個月,云記果檔繳了八十萬港幣的稅款,云記娛樂總公司,繳納了一百二十萬港幣的稅款......”
“云記保安公司,繳納了三十萬港幣的稅款......”
“這是賬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