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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章:大風暴前夕(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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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明四十五年,新年正月初一。

  杭州城里張燈結彩,幾十萬百姓走出家門來到大街上慶祝新年的到來,但很快,大量穿著新款制式皂服的衙門差役壓著腰刀出現,一隊隊頂盔摜甲的杭州府地方駐軍也進入城內,把住了每一處道口。

  “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公告,杭州今日施行街禁,所有人立刻歸家,不得外出!”

  幾名公員勒馬奔行,同時在馬上高喊,讓無數本喜氣洋洋的百姓頓時垂頭喪氣起來。

  百姓們當然不愿意散去,但無數的駐軍和差役已經開始要求所有人必須立刻回家,同時明確的告知百姓,杭州將實行臨時的行政管制。

  又是一個新鮮的名詞。

  胳膊擰不過大腿,百姓們雖然千般不愿,終還是怏怏不樂的離開街道,回到各自家中。

  原本還熱鬧如開鍋一般的杭州城霎時間冷寂下來,寒風一吹,空蕩蕩的街道讓人不寒而栗。

  除了把住街頭道口那一隊隊挺胸抬頭的軍人。

  而在杭州的城中央,布政使司衙門正在召開一場堪稱激烈的省司會議。

  浙江地頭,有頭有臉的官員幾乎都到齊了。

  而今天這會議只有一個議題,那就是是否要抓捕浙江當地工會的主要負責人!

  一些官員表示了反對,但大多數的意見都是贊同。

  山東的事情毫無疑問給各省都敲了警鐘。

  雖然眼下浙江的工會力量還不夠強大,但架不住發展的速度快啊。

  大明的工業已經全面鋪開,越來越多的工人出現,而工會就成了工人心中最溫暖的一個所謂大家庭。

  有困難找工會。

  當這句口號開始流行的時候,對絕對多數官員來說,就是一種錯誤的輿論標語。

  “如果工人有困難去找工會,農民有困難就找農會,那還要衙門做什么,要你我大家這些官員做什么?”

  左布政使王鈍的臉色很難看:“大皇子殿下前幾日來杭州視察,對江南織造局最近的情況非常不滿意,一萬六千名工人,竟然有四五千人是工會成員,那江南織造局的生產和工作到底是督廠公公說了算,還是工會那個所謂的會長說了算?

  眼下江南織造局的工人就在鬧著要加薪,喊著要縮短工時,雖然只有一兩個人喊,但當整個織造局的女工都加了工會,朝廷不滿足她們的條件,她們就敢罷工,一萬六千人同時罷工,織造局還干個屁!”

  浙江是新晉的濱海工業大省,又是傳統的農業重省,加上人口稠密,可以說,無論是工會還是同鄉會、農會,都在浙江有著極具潛力的發展。

  而這種民間結黨組織的力量壯大,讓朱文奎很不滿意,并且明確告知了王鈍及浙江地方。

  “在政治的大是大非問題上,堅決不允許‘騎墻派’、‘中立派’的存在,要么是對要么是錯,不存在妥協和交互,更不存在矯枉過正這種具有修正意味的詞匯,對于錯誤的行為就要及時遏制,及時矯正。”

  朱文奎離開時的話還在王鈍的耳邊回響,后者便現學現賣,直接拿到會議上說了出來:“很顯然,眼下工會、同鄉會、農會的結黨行為就是錯,我們必須拿出政治決心杜絕這一錯誤行為的繼續蔓延,抓捕工會的主要負責人勢在必行!”

  作為一省布政的王鈍乾綱獨斷,給會議定了調子,那些本吵得不可開交的兩派從官誰也沒有了轍,只有都察司、通判司兩司司正仍在搖頭。

  “從律法的領域來說,抓捕不具備法律支持,法無禁止即可為指的是百姓,而對我們這些朝廷公衙來說,法無授權不可行。

  君父和內閣從沒有授予我們肆意給百姓行為定罪處罰的權力,我們就不能這么做,所以,藩臺您若是要一意孤行,我們只能保留意見并在會議后,向都察院、大理寺書信告知。”

  對于兩法司的拒絕,王鈍那是有心理準備的,當下大手一揮:“那是你們的權力,但是老夫所為不是非法行使權力,而是頒行行政命令,工會必須解散,工會的負責人必須到衙門接受訓誡談話。”

  會議結束,浙江通政司很快就擬定了這一份行政命令,王鈍環顧全場,拿起浙江承宣布政使司的大印,重重的卡了下去!

  公章加蓋,命令立刻生效。

  一隊隊浙江按察司的捕快離開衙門,敲開了杭州城內某些人家。

  而后,一個又一個工人,有男有女從各自家中被帶到了按察司衙門,關進了一個又一個囚室,等待他們的,就是所謂的‘訓誡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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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此同時,在江南織造局、浙江各個大型工廠張貼了那份浙江布政使司頒行拓印的行政命令。

  一時間,百姓嘩然。

  他們或許還不懂什么叫工會,也沒有通過工會得到過什么實質上的好處,但一些細微的改變還是讓百姓們能夠感受到的。

  比如說自從加入工會之后,在工作中,那些個督工之類的人說話時氣焰就不敢太囂張,以往輒動破口辱罵的行為便少了許多。

  工人們要的不多,要的恰恰就是這一份尊重。

  毫無疑問,在工人的眼里,工會成員這一身份,是可以為他們帶來這一份尊重的。

  而現在,工會要被取締解散掉了。

  “唉,解散就解散吧。”

  一名上了歲數的老工人嘆了口氣,新年的喜悅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滿心悵然。

  回家的時候,買了兩瓶酒。

  老工人是浙江十幾萬工會成員的真實寫照,不管這些工人心中有多不愿意,但還沒有一個敢向衙門說不的。

  幾千年民不與官斗早就已是深入人心。

  眼下的生活已經不知道比先輩們好了多少倍,如此盛世之下,老百姓誰還能為了這么點小事跟衙門爭執不休?

  再說如何爭執?

  是準備把官司打到北京,還是說拿起家伙動粗?

  前者也不占理,打官司未必能贏。

  后者更不會有人考慮,拿武器動粗那不成造反了?

  誰瘋了才會選在這盛世造反。

  有了浙江的先行告捷,周邊各省亦開始有樣學樣,取締工會成了大勢所趨。

  短短幾個月的光景,幾十萬工會成員重新回歸了普通百姓的身份。

  而在南京,一個年輕人找到了朱文圻,急切道。

  “殿下,咱們不能這么坐以待斃啊。”

  年輕人的面前,是朱文圻有些消瘦卻挺拔的背影。

  “咱們到底是民間閑散組織,怎么可能是官方力量的對手,更何況,咱們連大義都沒有。”

  朱文圻翹首看著窗外的皓月。

  夜很涼,凍得朱文圻有些微顫。

  他所有引以為豪的根基勢力,在一道道各省行文面前脆弱的如豆渣一般,瞬間煙消云散。

  難道自己走的路是錯誤的?

  想想當初自己從《建文大典》中分析出來的內容,朱文圻痛苦的揪住頭發。

  如果是對的,不可能這條路會如此的難走。

  但偏偏在朱文奎面前,絲毫無還手之力。

  沒了工會、沒了學生會。

  那豈不是這輩子,注定只能是一個普通的工人了。

  “我不甘心!”

  夜幕之下,這聲吶喊顯得孤獨又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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