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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廢黜四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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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允炆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前一晚喝了大酒的他,一睡醒便是扶著額頭連連呻吟,好在這時候寢宮里早已候著了不少的宮女,見狀都慌忙湊過來,遞茶、端臉盆、拿著衣服候著等更衣。

  好一通忙活之后,朱允炆總算是恢復了七分精神。

  “皇后呢?”

  “皇后帶大皇子去苑林玩呢。”

  這就把自己這個丈夫給扔了?

  朱允炆心中好笑,也不在耽擱,邁步就離開這坤寧宮。

  今天,可還有一件大事要處理呢。

  看到朱允炆邁步出來,守在殿外的雙喜便湊了過來,嘀咕著:“三家的人都到齊了,看這天色,也都曬的差不多了。”

  雙喜口中的三大家,就是除了已經被緝拿等候處置的孔家之余的孟、曾、顏三家,這三家的風評雖然也不見得多干凈,但是比起喪心病狂的孔家來說,還沒到滿門抄斬的地步,所以朱允炆給了他們一個贖罪的機會。

  說是四大家,實際上卻是一家,因為四大家的家譜是共用的,號“通天譜”,連字序排輩都是共通,四大家已孔家為首,尊衍圣公為四家共主,各行其事罷了。

  在這一次轟轟烈烈的士子運動之中,朱允炆有意識的放棄了對孔家的保護,卻令楊文保下了這三大家,目的就是把儒學的種子保留下來。

  祖先留下的很多東西已經毀滅了許多,能保全一些就保全一些吧。

  而現在,他們三家都在太平門外玄武湖等著,在那里御前司搭了一個臨時的臺子,說是皇帝邀請他們觀刑!

  觀什么刑?大家心里都明鏡似的。

  孔家上下被押進這南京都快半個月了,一直沒有說過如何處理,這時候邀請他們觀刑,毫無疑問是打算殺雞給他們看得。

  “讓他們在曬一會吧。”

  朱允炆上了肩輦,向著乾清宮的方向移動:“等朕吃好飯,自然去見他們。”

  而在此時的玄武湖附近空地上,百十號老中青三代士子都苦著臉,忍受著仲夏驕陽的炙烤,不時還膽戰心驚的瞄了一眼平臺中心處的那兩個駭人的物件。

  一為鐵鑄,兩尺見寬兩丈有高的宛如煙囪狀,另一個則是大家司空見慣,用于捆縛犯人的木質刑架。

  他們從辰時就開始準點到這里候君,這一等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一些歲數大的眼看著就要中暑,卻誰也不敢說起身離開。

  附近的錦衣衛、京營兵可都攥著明晃晃的利刃啊。

  這個節骨眼跟皇帝對著干,一個都活不了!

  現在的天下是所謂狗屁新儒的天下,他們這些曾經煊赫一時的孔孟曾顏四大家,根本沒有什么話語權了,甚至他們都不敢站出來說話,新儒說什么他們現在只能捏著鼻子跟在屁股后面附和。

  敢說一句反對,那就要被扣帽子,這誰來的了啊。

  “哎喲。”

  人群中,一個老頭實在是身子骨受不得,悶哼一聲委頓在地,周遭的子孫都慌手慌腳起來。有心想抬到陰涼地緩緩暑氣,但還沒等起身,就有一個小宦官森著臉走過來。

  “陛下還沒到。”

  “公公開恩啊,我父親他年老體衰,這中暑也不是小事,不抓緊救治,是會死人的。”

  一個中年男人都快急的哭出來,但仍沒有打動這小宦官。

  “咱家給你們備了茶水,這都還能中暑,死了也怪不得別人。”

  有心還嘴,卻見小宦官身后兩名錦衣衛已經半截繡春刀出鞘,當即都嚇的噤若寒蟬起來。

  這群劊子手,殺起人來可是一點眼皮都不眨的啊。

  大家都等的心焦如焚之際,耳畔便響起密集厚重的腳步聲,尋聲望去,大量影綽綽的人影映入眼簾。

  他們苦等多時的皇帝陛下終于來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大家上百號嫡系宗族都齊刷刷匍匐下來,將腦袋埋進塵埃之中,便是連中暑栽在地上的親爹都不敢在分心顧及了。

  自御輦中踩凳而下,朱允炆沉著臉,一步步登上這平臺之上,落了座,還悠哉的飲了口茶水,這才開口。

  “都平身吧。”

  大家伙謝恩,起身,只有一人仍跪在地上不住的叩首。

  “家父年老體衰,方才中了暑,求陛下降恩救治啊。”

  說完,便是不住的咚咚叩首。

  這人倒是孝順。

  朱允炆瞥了一眼,便是看到下方不遠處那個躺在地上的老頭,微微頷首,便有幾個小宦官走過去抬起老頭離開現場,下去救治去了。

  “謝恩的話就不要說了。”

  中年男子還沒有開口,就被朱允炆一把打斷。

  “朕喊你們來,不打算聽你們向朕歌功頌德,也不是來玩什么禮賢下士的把戲。朕是讓你們來觀刑的,也是來給你們敲敲警鐘的。”

  面子上的客氣,對于今日的朱允炆來說,已經用不到了!

  觀刑、敲警鐘。

  皇帝這般不客氣的言語讓這現場的上百人都齊齊打了個哆嗦,身上的暑意頓時被心頭升起的寒氣所驅散的無影無蹤。

  “開始吧。”

  朱允炆輕輕揚了一下右手,所有人便看到自不遠處緩緩押解過來了兩座囚車。

  太平門這邊唯一的一個署事衙門,那就是刑部大牢。

  這兩座囚車里除了孔鑒和孔希范兩人還能有誰。

  兩人一個曾經的衍圣公、一個曾經的曲阜令,都是顯赫一時的人物,此時卻各自都像死狗一般,蓬頭垢面、面容慘淡。

  這幅尊榮看在三大家的眼里,無不是各自心有戚戚然。

  “朕呢這段日子看了一下商周時期的古典,里面有一段關于殷紂王的內容。”

  左右給每個人的桌案上了酒水和吃食,這下更讓大家伙眼皮跳動起來。

  皇帝這是打算觀刑的同時吃東西嗎?

  “殷紂王為君暴虐,為了懲罰不尊重他的大臣,甚至研發了炮烙這種酷刑,更將勸阻他的賢相比干的心給挖了出來。”

  朱允炆看著已經被押赴進場的兩人,語氣淡漠的說道。

  “為君者虐,則失天下心,所以朕自登基以來,一直寬明刑罰,還廢除了凌遲這種有傷天和的酷刑,本來朕是準備一步步取消很多殘酷的刑罰,但是呢,也有些人的罪孽,只處以斬首的話是不夠的,我大明的法律應該罪罰相當才是。”

  場內,已經有十幾名健壯的錦衣衛踩著梯子,將孔鑒以鐵鏈捆在了那高高的鐵鑄圓柱之上,而孔希范則被扒光衣服捆在了木制刑架上。

  這個過程中,兩人似乎因為驚嚇恢復了一些精神,開始嗚嗚嗚的掙扎著,他們已經失了聲,卻是連一句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炮烙、挖心。

  這就是朱允炆為他們兩人親手準備的終結!

  炮烙,古時無鐵便用青銅鑄就,而朱允炆這邊自然是用更加不容易燒熱的生鐵了。

  越是燒熱的慢,才能讓這孔鑒越加的煎熬啊。

  這鐵柱之下有一個孔洞,里面塞滿了木柴、煤塊等物,只等將這孔鑒捆好,便點火焚之,隨著火勢的持續,鐵柱會越加滾燙起來,而捆在這鐵柱外的人就會被灼破衣物,繼而燙傷外皮,最后便是血肉、筋骨,直到被燒成了一縷清灰散盡!

  這是除千刀萬剮以外,朱允炆所能想到最配得上衍圣公身份的刑罰了。

  “朕聽說曲阜的百姓一直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但朕一直無法親身體會到所謂火熱的感覺,今天就讓衍圣公來替朕試一下,提個醒。”

  明明是仲夏端陽,但是三大家幾百號人卻有一種墜入冰窟之內的感覺。

  鐵柱之下,已有小太監開始點起了火。

  耳邊,凄厲的哀嚎開始響起,生生響了近一刻鐘的時間才絕,再看此時的孔鑒,哪里還有人樣,半個身子已經活活燒沒,留下的一半也粘黏在鐵皮之上,隨著時間的流逝化為飛灰散盡。

  “此景當賀否?”

  濃郁的尿騷味彌漫開來,這現場之上不知多少自幼捧著經史子集活著的老學究被活活嚇尿,更有甚者更是嚇暈了過去。

  朱允炆這個問題更是冷冽如森羅鬼判,嚇得三大家全跪了下來。

  骨頭軟的人,就是喜歡跪。

  “看到逆賊暴徒伏法,實在是讓人人心大快,當賀。”

  一個膽子還稍微大點的年輕人咽了一口唾沫,回應了一句。

  朱允炆撫掌大笑,舉起酒杯:“既然當賀,諸位與朕共飲。”

  大家伙忙自地上爬起來,哆嗦著酒杯往嘴邊湊,但卻有不少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緣是那平臺之上,一行刑者一刀切開了孔希范的胸膛。

  清風拂過,血腥暫消。

  在這玄武湖畔,朱允炆高居首座,陽光映射下的帝王臉龐,不怒而威。

  居移氣、養移體。

  現在的朱允炆,已是有了當年太祖的七分神韻,讓人一望而生敬畏之心。

  而剛剛結束的兩場刑罰,更是為這份帝王之威加了三分暴戾之氣,讓觀者無不膽裂恐慌。

  “朕讓你們觀刑,非為恫嚇你們。”

  朱允炆說出的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但在場聽到的人卻不得不相信,硬著頭皮面上附和起來。

  “孔家的罪孽朕已經懲罰了他們,所謂罪罰相當,朕又豈有不公之處?”

  孔鑒和孔希范的死壯還歷歷在目,誰敢說你不公?

  “陛下做得對。”

  此起彼伏的頌贊之聲讓朱允炆嘴角挑起。

  “任何人犯了錯都應該受到懲處,無論他是衍圣公還是一介平民黔首,無論他的祖上是圣人還是丘八!”

  這一句話砸的三大家陡然心跳一漏,身子便都開始顫抖起來。

  皇帝這個話的話內之音已是昭然若揭。

  享譽天下的孔孟曾顏四家,其左右無非靠的都是祖上的余蔭罷了。

  “自今日起,四圣公的尊榮朕要收回來。”

  朱允炆的目光掃過,數百人的臉上都齊齊露出了哀色。

  “衍圣公、亞圣公、宗圣公、復圣公,呵呵,這天下到底有多少個圣人?又或者說,你們這些大儒才配得上稱之為圣人,其他的奇技淫巧之學術就沒有資格稱為圣人了?”

  四圣公的官爵都是自宋元兩代定下來的,元朝更是定了天下通祀的規矩,意思就是天下人都要拜,奉上香火祭祀。

  自此之后,開創了“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社會風氣。

  被統治階級無限強化之后的儒學徹底扭曲,甚至當其觸角開始延伸到社會的各個角落之后,所帶來的后果就是整個社會被儒學控制了思想、階級徹底固化。

  朱允炆要打碎這個思想的禁錮,首當其沖的第一件事,就是廢除四圣!

  三大家的家主,也就是所謂的狗屁三圣公互相都看了一眼,然后俱都苦著臉站起身:“謹遵陛下圣諭,圣公之尊榮,我等才疏學淺之輩,德不配位,確實應該主動向天下士林學子自請黜落。”

  圣公的名頭有什么用?

  沒看到那衍圣公都化為飛灰了,難不成他們還想著湊上去感受一下這炮烙的滋味?

  “你們能有這個覺悟,朕是很開心的。”

  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朱允炆頷首:“朕給你們這個機會,另外,朕打算派人去山東,丈量一下你們三家的田畝之數,自洪武元年至今朝的糧稅,你們三家也交齊吧。”

  補齊自洪武元年至今朝的糧稅!

  朱允炆的話音一落,三大家臉上齊齊變色。

  拿掉圣公,那不過是個虛榮,終究是填不了肚子的東西,但是皇帝要丈量他們的田畝,然后根據畝數來定這三十五年的糧稅,那可就是實打實的傷筋動骨了!

  而讓三大家帶頭交糧,也是朱允炆打算全面推行官紳一體納糧的第一步!

  三大家都交了,誰還有資格不交?

  等到那時候,朱允炆自然不會讓天下的士紳都一次性補繳三十五年,而是只年年繳納,這樣的鴻溝效應,會讓天下人心里的抵觸情緒一下子減少許多。

  他們會在心里自己安慰自己的。

  三大家都覺得心頭滴血,但是卻都咬咬牙認了下來。

  交就交了吧,這些年他們家里的存糧、金銀儲蓄足夠,哪怕糧食數量不足也可以拿錢來抵,他們可沒有孔家那么跋扈囂張,修如此恢弘的府宅宗祠,所以積蓄還是足夠的。

  看到自己的目的悉數達到,朱允炆便喜笑顏開起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后便起身離開,數百人忙匍匐齊唱萬歲。

  自此往后,天下人的腦袋上再無孔孟曾顏這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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