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襲的夜風帶起一股濃郁的血腥氣,腥風滾滾,蕩盡群山,濃稠的竟是怎么也吹不散,令人聞之欲嘔。
皓白的月華下。
山崗上,已是鋪滿了無數尸體,有的人還在廝殺,有的人已經倒下,他剛一到下,亂刀劈砍而至,喊也不喊,已是被當場分尸,死的不能再死了。
但很快又有人撲上,補上了缺口,接著又有人死,慘叫聲,無休無止的慘叫聲。
而在“仙掌峰”上,卻見那里已是尸山血海,一具具堆疊的尸體,簡直成了一座小山,血泊匯流如河,幾乎染紅了整個山頭,到處都是尸體,還有殘破的兵器。
江湖浩劫。
哪怕到如今這便地步。
還有人在戰,在廝殺。
這些人里,有蘇夢枕、狄飛驚、王小石、戚少商、楚相玉、方應看、米有橋、吳其榮,以及關七,連同剩下的各方勢力之主。
這些人已在亂戰,或在并肩而戰,或是聯手退敵,或是被一人所敵。
關七一身氣機浩如煙海,而今越戰越勇,越戰越強。
但其他的人,卻都心思各異。
有人想要殺人。
殺誰?
殺的是蘇夢枕他們竭力護持的人,這個人,早已半浸在血泊中,一頭發絲已成黑白二色,面上陰陽之氣交轉不停,似是在找尋平衡的契機,心跳已近于無,仿佛快要死去。
想要殺他的,當然就是“神通侯”方應看,以及,米有橋這些人。
但也有人想要保蘇青。
還有人,則是想要與之酣戰惡戰。
人心難測,欲壑難填。
而今當真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武林浩劫。
所有都已殺紅了眼,有的干脆已經殺瘋了,敵我不分,連自己人也殺,殺到最后,還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一具具尸體倒下,一具具尸體又都重新撲上來。
殺不盡,也殺不完。
“蘇夢枕,他奪你金風細雨樓之勢,以你雄心壯志,怎能屈居第二,何不趁此機會,再奪舊部!”
方應看道。
他現在滿身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渾身傷勢不少,有的是被暗器打出來的,有的是被火器炸出來的,還有毒、傷,此次就算勝了,恐怕也是元氣大傷。
不光是他,其他人無不是如此,米有橋更是斷了一臂。
唯有關七,他龍精虎猛的好似不是人,久戰之下,非但體力未衰,連功力也未弱,而且,更是越戰越強,瘋了一樣,大呼“痛快”。
蘇夢枕他們,此刻心照不宣,不為殺敵,只為拖延,等著蘇青功行圓滿,但似乎蘇青現在的處境有些不妙,那陰陽二氣在他臉上化作兩團黑白之氣,你來我往,卻似兩只惡獸,爭斗不休,幾番下來,蘇青嘴角兀自溢出點點鮮血。
“哼哼,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仙丹藥力何等巨大,他竟然敢同服四顆,如今藥性難馴,藥力難化,他馬上就要死了!”
米有橋單手提棍。
臉色難看非常,也蒼白非常,看著如瘋如魔,癲狂無比的關七,他忽然計上心頭,喝道:“關木旦,你還記得小白么?”
小白?
誰是小白?
米有橋聲如雷震,沉息一吐宛如獅子吼,令人振聾發聵。
“小白”二字一出,在場知道原委的人已都跟著一緊神色,動了容。
關七本是嗜戰,好戰,滿是殺意殺機的神情突一呆,但很快,他卻更加的癲,也更加的狂,他一雙眼像是兩顆獸瞳,惡意森森,寒芒吐露,恨不得擇人而噬,直直盯向米有橋:“說,小白在哪里?”
“啊,小白,你在哪里?”
關七悲愴嘶吼,聲震天地,張口一吸,白天那駭人一幕,如今竟是重現,一束月華凝練如瀑,居然被其吸到了口中,一瞬間,關七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每一寸血肉都洋溢著令人觀之失聲的可怕氣機。
米有橋突然一指蘇夢枕身后的蘇青,急道:“在他手里,我師妹被他抓去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關七像是瞬間恢復了幾分神智,也更清醒了過來,他狠狠瞪著米有橋。“是你,米蒼穹!”
米有橋澀聲一笑。“七少爺,久違了!”
“哼,待會再和你算賬,我還想要領教你的朝天一棍!”關七卻冷哼一聲,一雙厲眸看向那坐在血泊中盤腿大作,生死不知的蘇青,眼露奇光,似也察覺到蘇青身體的異狀。
但轉瞬,他大手一抓,領空一攝,狂風驟起,腥風血霧竟是化作一個血色龍卷罩向蘇青。
蘇夢枕同樣冷哼一聲。
紅袖刀現,月華下,立見縷縷驚艷凄美的鮮紅刀光,像是絕代美人的曼妙腰肢,已朝關七削去。
“紅袖刀?”
關七如今意識漸復幾分清明,似也認出了面前的刀光,可他雙眼一瞇,張嘴一吐,已見三縷劍氣橫空。
“大哥,我來助你!”
王小石已至。
他拔劍,挽留神劍,劍光一轉,連點直刺,已挑碎了那劍氣,楚相玉亦至,還有戚少商,以及吳其榮。
但是,異變陡生。
因為,這個時候,狄飛驚與吳其榮突然變了方向,他們不是朝著關七去的,而是朝著蘇青,甚至,吳其榮閃身已到了蘇青的身后。
場中局勢瞬間撲朔迷離。
“雷純是關七的女兒!”
戚少商突然說了句。
他一說出來,眾人皆是恍然。
方應看他們雖驚,卻也又喜,蓋因驚濤書生吳其榮已舉起了掌,肥厚的右手,卻很白皙,似是嬰兒一般。
他的掌法名叫“活色生香掌”,掌勢一運,掌下竟是爆出一團五彩色的光芒,他的掌法,不但可以攻人味覺,還可以攻人嗅覺,乃至觸覺、視覺。
但現在他只是奮力運起一掌,全身功力爆瀉,掌下五彩斑斕,對準了蘇青的天靈,如此一掌,單憑勁力,任誰生生挨上,恐怕也要天靈盡碎,死在當場。
“你敢——”
戚少商目眥盡裂,暴怒非常,眼中殺機更是森寒,蘇青于他有知遇之恩,更有提攜之情,還放權給他,此刻眼睛蘇青即將斃命,他整個人已是怒極恨極。
他想出手阻止,可此時卻已抽不開身,當下一咬牙,竟然硬受了關七一記劍氣,左臂齊根而斷,劍尖一轉,直指吳其榮。“受死!”
可終究來不及了。
因為還有個狄飛驚。
狄飛驚一來,眼刀一現。
邃見吳其榮運足功力的一掌,正是拍在了蘇青的頭頂。
蘇青要死了?
蘇夢枕雙眼瞬間發寒發白,沁寒帶青,猶如兩點鬼火。
但事實已在眼前。
可緊接著,吳其榮忽然雙眼一瞪,圓圓的胖臉一顫,肉眼可見的滲出汗了,不光是他,所有人也都一凝目,死死的盯著吳其榮掌下的蘇青。
他這一掌,竟然是把那爭斗糾纏的陰陽二氣給拍散了,兩股藥力交轉圓融,瞬間從蘇青頭頂沖刷至全身。
“退!”
狄飛驚當機立斷,毫不遲疑。
不用他說,吳其榮已在退。
因為,一股兇獸洪水般的悚然氣機,已飛快自那盤坐的身體中升騰而起。
吳其榮只退出不到十丈,只聽黑夜中驀然響起沉沉話語。
“不足與謀!”
不光他們在退,方應看,米有橋也在退。
但一雙大手豁然像是無視了他們間的距離,五指一扣,二人身形只如不受控制的風箏,瞬間被撕扯了過去。
只在一眾人悚然驚駭中。
二人已被兩團晦暗掌勁襲身,中招瞬間,他們神情一僵,夜風一過,竟是散作為兩團粉塵,不見血肉,只剩下血河劍落地。
吳其榮渾身肥肉已是嚇得亂顫起來,可卻見那已在起身的人,反手一指,一縷青芒豁然透出指尖,而后猶如一注光束,貫穿夜色,沒入他的眉心。
劍芒豁然一閃,頃刻已斬出四十三劍,不及慘叫,吳其榮尚在空中的身軀,已是支離破碎,散落在地。
狄飛驚忽然心頭一寒,一雙幽幽的瞳,已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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