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烏撒鎮前往布納齊克沙漠,有陸路和水路。
陸路是過了尼爾鎮、哈提格鎮,再穿過一段“石塊荒野”的區域,途經一座城市“梅羅伊”,就能進入到沙漠北部了。快的話路程一個月左右,這條路很漫長,但相對安全。
而水路是由斯凱河西去,過了雷利昂山,從河道直接抵達沙漠東部。快的話只需要十天左右,不過這條路有很多未知的危險,尤其有一段河道要經過草原之地,過往商船時常會遭到奧薩蘭人的襲擊。
為了趕時間,顧俊選擇了水路。
離開烏撒鎮的時候,他還帶著相當多的疑問。
他想去哈提格科拉山看看山頂的那個神秘巨印,想跟阿塔爾、或者老祖各了解更多關于夢境世界的事情。但回去地球世界才是首務,更多的知識也許會使他無法離去,因此他有意不去了解。
至于那些圣物是什么,孔雀不肯說,只是道:“你到了那里就知道了。”似乎就是為了詐他過去。
他腳上的那些藤蔓,老祖各說那是一種叫“噬生藤”的植物,它能與血肉生物生成一體。
祖各掌握的這種是溫和型的,在東部大陸的噬生藤森林那才叫兇猛,那里的藤蔓捕獲住各種路過的生物,人類就最多了,有些人意識還清醒著呢,卻只能長在那里動也動不了。
在生物學上這不該發生,但這是夢境世界,這里有這里的法則。
“這些溫和藤蔓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了。”老祖各說,“其實你是可以控制它們的,不信你試試。”
顧俊作了這個嘗試,把精神聚了過去,確實能控制它們擺動,一條條藤蔓像是更多的肢體。
這似乎……某種方面挺有用的。但他知道這東西也在侵蝕和改變著他,結構決定功能,或許也決定人性。
所以他還是要求祖各們給他去掉。老祖各讓他服用一種叫“退藤酒”的藥酒,說喝上這酒幾天,就能讓體內的噬生藤自然地枯死,就不需要傷筋動骨的了。
顧俊采取了這個方案,但要求老祖各隨行,并且連續五天服用這種酒。做過了動物實驗,然后是孔雀參加的人體實驗,都沒出什么事情,自己才開始服用。
“惡夢人先生,為你試藥,我很榮幸。”孔雀是自告奮勇的,而且沒有隱瞞自己的心思:“我只希望我這小小的效勞,可以讓你對我們族落有更多的好感。”
她和墨青不同,墨青還有著一種倔勁,并沒有多說什么。
孔雀是那種愿意付出一切的人,即使遭受屈辱,她也不會退縮。
顧俊很尊重這樣的人,對他們都并無惡意,若有故意的刁難,也不過是為了試探而已。他一直沒有放松過警惕,這幫人隨時可能會是什么邪信徒,并且在把他引向一個陷阱。
烏撒三鎮的安寧實屬是一種偶然,他們搭乘的商船剛剛進入到雷利昂山地帶,環境就驟然變得惡劣起來。
雷利昂山山頂長年有雷鳴轟隆,永不停歇的暴雨不斷沖刷著原始雨林。到了第七天,隨著商船越往西南靠近,看到了茫茫的草原,有人高的野草遮擋著一切視線,兇險更是滋長了百倍。
“我們小時候都有想過一把火燒掉這片草原,這樣就沒有奧薩蘭人來侵擾我們了。”
孔雀說起了一件小往事,“大人都說不行的,燒不掉的。可我們不信,你看這些草,一點點火就能燒成火海。”
“嗯。”顧俊知道是的,已經在進入秋季了,野草都在變得枯黃,極易燃燒,而且這里似乎沒有雨水。
“然后我們幾個……”孔雀搖頭地笑了幾聲,“我、墨青,還有金柱子、水玉他們,我們偷偷跑出了族落,走了三天來到這草原的邊緣,我們放火了,燒得好大……那真的是片火海。我們回去的時候,高興得都不用睡覺。”
她說到這里頓住了,語氣變得落寞,“可是那年奧薩蘭人還是來了。”
顧俊聽到沉默,這些天相處下來,他越發能感受到對方情感的真實……
對于大地流浪者,他有當著孔雀兩人面前問過老祖各。
“大地流浪者是一群怪人。”老祖各的拍打聲響顯得有點費解,“我們不了解他們。”
還有祖各不了解的嗎?他細問原因,老祖各說:“他們的聚居點非常秘密,很難尋找,就是找到了也沒法靠近。”
“我們族落一向戒備森嚴。”孔雀解釋道,“恕我直言,沒有哪個部落會歡迎祖各鬼鬼祟祟的造訪。否則我們所有的防御策略,第二天就在奧薩蘭人的手中了。我們那里要防得連一只老鼠都溜不進去。”
“但你們也太嚴密了吧。”老祖各頗為感慨,“不過我也是第一次來布納齊克,這次就看看你們怎么防的。”
孔雀說得在理的,顧俊覺得如果自己是族長,也得把這些老鼠杜絕干凈。
第八天他們在河道口下了商船后,就轉而駕著一輛駱駝篷車,在炎熱的黃色沙漠中前行。
又是兩天多的路程,越接近族落聚居點,孔雀和墨青越是緊張、期待和熱烈,眼神總是明亮的。
顧俊也有這種復雜的心情,可能比他們還要復雜,這個族落到底是什么來頭?滄海桑田?未來?平行世界?
經過這十天,他已經基本相信了,自己能幫多少就幫多少吧,像孔雀說的,他和他們畢竟是同族人。
《納克特抄本》他也琢磨不出什么來,說不定那些博士智者可以呢?
夕陽的余輝照映,起伏的黃沙一望無際,駱駝噠噠噠的踩出一串串腳印,拉著篷車前進。
“惡夢人先生,你看,那邊就是了!我們的火種城。”這時孔雀激動的道,突然又看到什么,喊了聲:“小白糖!”她笑語介紹:“那小家伙叫白糖,我們族妹。”
孔雀矯健地跳下篷車,奔了過去,“小白糖,快去通知城里,有貴賓來了!當然有給你買禮物,在狄拉斯琳買的,你看。”她拿出一個小狗陶偶遞向前,“給你。”
“小白糖!”駕著篷車的墨青也笑呼了一聲,“那陶偶的價錢都比一頭真狗貴了。”
他們興高采烈,但是車廂內,顧俊的心已是沉到了深淵,凝目看著周圍……
前面沒有什么小孩。前面也沒有什么族落城鎮。
連一些斷壁殘垣都沒有,就只有一小片接近枯竭的湖泊,以及一堆的亂石和野草。
孔雀松開手,那只小狗陶偶就掉到了黃沙上,她還在笑道:“別聽墨青的,別管價錢,你喜歡就行了。”
“真是一些怪人。”也在車廂內的老祖各說道,“那就是他們的聚居點,可是我們祖各一直都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