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寶寶打量著于千山,嘖嘖稱奇。
只覺山外比山中好了太多,人也好,事也好,都不再那么無趣。
不過,這人似乎是來找麻煩的?
就在他悄悄摸了摸乾坤戒之時,藍水仙開口了:“于師兄,回去吧。”
他神色平淡,話語輕緩,氣息擴散如水波蔓延,一時長空十里波光粼粼,如大江橫空。
讓于千山不得不止步。
而與此同時,四周諸多行人也都驚呼著紛紛后撤,顯然早已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有著豐富的躲避經驗。
于千山微微抬頭,草帽之下的眸子微微一瞇:“你要我回去我就回去?”
藍水仙他自然是聽聞過的,但在他聲名鵲起之時,這小子還未出生,想要嚇住他,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藍水仙立于長空波光繚繞之中,垂眸看向于千山:“你算是師兄,我不愿與你交手。”
他說的很平靜,其中意義卻分明再說‘我不想傷你’。
“藍公子,你倒是很喜歡居高臨下。”
于千山輕輕一笑間,突然眸光一冷:“可你老師沒有教你什么是規矩嗎?!”
轟隆!
音波炸裂,吼叫若龍吟,浩蕩銀光沖霄而起,化作一條鱗甲分明,蜿蜒咆哮的銀色銀龍。
那銀龍于水光之中昂首咆哮,長尾一剪,如長鞭抽打,霎時間掀起重重氣浪淹沒了藍水仙:
“居高臨下與我說話,你也配?!”
說動手就動手!
這一下動靜之大,之猝不及防,讓張寶幾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一下被氣浪拍擊的連連道退。
而附近長街十里,更是隆隆震動,異常堅固的石板房屋都發出嗡鳴之聲,灰塵泥沙簌簌而落。
更引出不知多少人的驚呼之聲。
誰也沒有想到,于千山說動手就動手。
轟隆隆!
重重云流被氣浪拍擊而碎。
那粼粼水光的平靜一被打破就化作奔騰大江,一時波濤洶涌,潮起潮落,一重又一重的浪花垂落,與那銀龍發生著一次又一次的碰撞。
肉眼可見的水光籠罩數十里長空,可以清晰的看到一道道水波化作龍形自四面八方而來。
配合那道道拍擊的巨浪,死死的將那銀龍阻擋在前。
動靜巨大,一時震動了整個藍水鎮,不知多少人跑出來看熱鬧,更有膽大的爬上墻頭,看著這一幕幕碰撞。
似乎對于他們的少城主信心十足。
坐在后院之中的元獨秀卻不由的神色微微一變,下意識的就想護在自家小弟身前,卻被安奇生一只手按住肩膀。
讓其不得不坐了下去。
他回首看去,只見安奇生斜躺在小小的搖椅之上,看著長空之上龍吟波濤,手中卻拿著一塊淡紫色上有天然龍形紋路的木頭,不緊不慢的以指頭打磨著。
他認得,那是一塊‘紫龍木’,價格似乎頗為昂貴,卻不知安奇生是去從哪里弄到的。
而他真形初成,指頭不復之前的脆弱,金鐵都可捏的碎,更不必說這一塊‘紫龍木’了。
仔細看著,那一塊漸漸成型的紫龍木雕之上,隱隱有著密密麻麻的符文,更似乎蘊含著凝重的丹氣?
他剛想說話。
安奇生已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量:“靜心看著就是。”
他眸光幽幽,映徹出二人交戰。
那藍水仙‘靈合來龍江’舉手投足都有江河滔滔之力,氣息浩蕩如無窮盡,重重拍擊之下,與那銀龍形成短時間的僵持。
不過那銀龍明顯更強,藍水仙,似乎并不是此人的對手。
但那只是似乎,藍水仙這一道水浪如來龍江橫空,滔滔無盡,兩人交手的余波絕大多數都被其阻攔在半空之上,沒有絲毫波及到藍水城。
單單于這靈相之道上,他的修持遠遠超越了門外那幾個掌柜的。
“這于千山果真如傳言中那般兇戾,喜怒無常。”
元獨秀心中有些驚疑不定:“不過,他似乎是奔著我們而來的。”
他當然是知道于千山是誰的,只是沒有想到,這個‘老銀蟲’竟然也被林洐白請動了。
“自然不是。”
安奇生先是吹落手上木屑,搖搖頭道:“莫說你只是個廢人,哪怕沒廢,也不是這于千山一招之敵,那林洐白犯不著殺雞用牛刀。”
他心神通明,對于自身吉兇禍福了若指掌,這于千山踏入藍水城之剎那,已經被他感知到了。
只是他并不如何在意,因為這人本就不是奔著他們而來,或者說,不止是奔著他們而來。
他能夠感覺的到,此人本就在等待著藍水仙的出現。
元獨秀突然有些不想說話了,也無從反駁。
因為這是事實。
于千山四十年前已然煉成‘銀龍法體’,是當年景陽山的真傳弟子之一,若非因為其‘法體反噬’太重,只怕已然修成‘天罡’了。
“此界武道修行,體魄的確驚人至極。”
安奇生打磨著手中木雕,也微微有些驚嘆。
那藍水仙隨手掀起的浪潮拍擊所掀起的狂風遙隔幾百丈都如同風刀劃破土石,可見其威,但那銀龍之影繚繞之中的于千山,卻連一片油皮都沒有擦破。
這樣的體魄,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不再是血肉之軀了。
轟隆!
一次碰撞之后,于千山突然罷手,遠遠退開,眸光冷冽的看向藍水仙:“你這靈相似未用盡?”
“八千里來龍江水滔,西接群山,東流入海,上映天星滿月,下靠大地山川,更有無盡魚蝦生存其中,本無窮盡,談何用盡?”
藍水仙立于水波之中衣袂飄舞,空靈飄逸,若謫仙臨塵。
兩人碰撞幾次,他的面色仍然沒有波動,語氣也一如之前般輕緩從容。
“你這語氣,真讓人厭惡。”
于千山眸光森寒之色閃爍,周身血氣更如大浪本層層攀升,頃刻間,已然攪動漫天風流。
如同一面鐵血戰旗。
那銀龍盤旋于血氣四周,氣息同樣在不斷激增著。
他有些生氣了。
“臨摹其形,感悟其意,山水自然更勝異種神獸,你四十年沉淀,屈從龍性之淫,雖已達到某種極高程度,可也被龍性所左右......”
藍水仙神情淡然,不喜不怒。
他這種神情,卻讓于千山心中怒氣越發升騰。
他最不喜歡按耐心中怒火,怒極,便長嘯:“向我說教,你以為你是誰?”
龍吟之聲獵獵排空。
于千山長嘯而前,澎湃血氣滾滾之間,捏住那一道銀色長龍,一抖之間化作銀槍一口,倏忽間洞穿虛空,直刺藍水仙。
這一槍鋒銳至極,銀光所至之處,重重水浪被撕裂震碎,更裹挾滔滔血氣,如同銀血色長虹橫跨長空。
“我藍師兄好心指點你,你還敢放肆?!”
莫寶寶大怒,一手捏住乾坤戒,就要喚出須彌金山一擊將這不講理的混賬砸成小餅餅。
“無需。”
藍水仙按住身旁蠢蠢欲動的莫寶寶,搖搖頭后,踏空而行。
藍水仙神情淡然,步履更是不急不緩。
但就是這閑庭信步也似的前踏,其身后大浪層層攀升,如汪洋般擴散八方,浩蕩波光映徹之下,越顯得藍水仙飄然若仙:
“好生言語你不聽,卻只有先,
打服了你!”
話音炸開。
那滔滔不絕的波光卻似已然化作無盡汪洋,波光繚繞之下,已然覆蓋了整個藍水城,更引動那城外奔騰怒吼的來龍江水汽蒸騰。
似乎只是剎那,汪洋懸空,有山川河岳顯現其中。
天上大日,地下城池,似乎都在水波之中倒映而出。
一時間,藍水城全城震動。
所有人環顧四周,只覺波光繚繞,藍水城好似真個成了水下的城池,隱隱間,似乎還能看到無數魚蝦在四周游動著。
靈相之威,竟似直接引來了八千里來龍江!
繼而,
隨著藍水仙踏步,一浪更高過一浪的汪洋如裹挾城池山川一并向著于千山拍擊而去。
轟隆隆!
碧波滔滔,淹沒銀槍龍吟。
恐怖的碰撞之后,偌大的藍水城都為之搖晃幾個剎那,城墻,街道之上刻畫的陣紋都一下被引發了出來,抵擋著兩人交手的漣漪。
交手之威,竟至如斯。
不少人看的心驚膽戰,也有不少人看的心潮澎湃。
武道強者之交鋒,讓不知多少人心向往之。
元獨秀看著這一幕,心中就頗多驚嘆,時而情緒緊繃,時而眉頭緊鎖,似乎已經將自己代入了這場戰斗之中。
‘武道修行者,就該如此,就該如此......’
他心中喃喃,只恨不得取而代之。
可惜,他武道被廢,傷勢好了不過三四成,莫說和那兩位交鋒,自家小弟一巴掌就能將自己抽翻在地。
他心情復雜的看著,突然聽到心頭傳來安奇生的聲音:“想不想看一看‘大日萬龍拳’?”
“嗯?”
元獨秀吃了一驚,回首看去,只見安奇生輕輕一吹,垂落掌中的木屑,一枚木雕已經被雕刻而成。
那木雕拳頭大小,惟妙惟肖,是一個面容儒雅的中年人。
其眸子狹長,眉毛清淡,似在負手遠眺,僅僅只是一個木雕而已,卻讓他感受到了一股睥睨天下的雄壯氣息。
安奇生托著這一枚木雕,眸光深處泛起一抹回憶。
世界不同,法理也難相同,但同樣有著靈氣,縱然有著差別,久浮界的諸般法術理論上也可以施展的。
他此時刻畫而出的這枚木雕,卻是來自薩五陵的一道符箓改良而成。
其名替死木偶。
既能替死,也能成為元神,身外化身的臨時載體,算是一門很有用的法術了。
而這門法術,配合上蘇杰所說的‘精神模板’卻是沒有更好了。
這,也是他這一個月來的嘗試。
“這,這是.....”。
卻不想,看著這木雕,元獨秀眸光微微一縮,在他心頭響徹的聲音震驚無比:
“廣,廣龍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