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青玄在城中?”
赤兀惕粗長的眉毛一挑,有些驚疑:“他沒去中州?”
雖然近段時間以來他并沒有太過關注大豐的江湖事,但豐青玄鬧出如此之大的動靜,真正的武林中人少有不知的。
云海天聚集地榜高手于俠義門,這豐青玄難道沒去中州?
“圣子要積蓄大勢,自然不會做半路截殺的勾當!他要做的,是堂堂正正的打敗云海天在內的所有人。”
白仙兒眼波流轉,平靜回答。
她絕對不可能接下這塊六獄令的。
酒樓一行,她已經隱隱能感覺到安奇生對于這伙下毒之人懷有厭惡之意。
自己若是通傳青州耳目下毒,死的人必然百倍于青州府城。
到那時,她懷疑自己不等回宗就會被自己‘爺爺’大義滅親了。
“是這樣嗎.......”
赤兀惕有些相信了。
他曾聽聞師祖轉輪王說起過《戰魔心經》,這門神功最為重勢,講究個大勢在我,大勢加身突飛猛進,雖被稱之為魔功,實則極為堂皇正大。
當年的龐萬陽,可也是一一登上諸多大宗門挑戰,一點一滴的積蓄起他天下第一的大勢的。
豐青玄若也如此做,似乎沒有錯誤的地方。
白仙兒沒有說話,心中有些忐忑。
她倒是不怕這赤兀惕不相信,怕的是,若是自己將這赤兀惕帶上門去,爺爺會不會不高興.......
“如此,帶路吧。”
赤兀惕松開眉頭,還是將信將疑。
但是這左右不過幾步路就能知道的事情,這樣的騙術未免低劣而無有必要。
“法師隨我來。”
白仙兒深吸一口氣,笑顏如花,讓赤兀惕目眩神迷。
美麗的女人,一舉一動都讓人賞心悅目。
‘或許此事之后,可遣人去大日圣宗向法王求親......’
赤兀惕心中轉過念頭。
兩人一前一后已經出了煙云閣。
夜幕之中的青州府城比白日里更為安靜,寬闊的街道之上除了片片落葉被微風吹來,沒有任何其他動靜。
“貴國是要與大豐開戰了嗎?”
踱步間,白仙兒故作好奇的問道。
大戰開啟的動作很大,不可能瞞得過所有人,她也聽到一些風聲。
“這并不是個秘密。”
赤兀惕微微點頭:
“豐國厲兵秣馬許多年,遲早要動手!與其被動招架,不如先下手為強!青州馬場是大豐重中之重,一旦交戰,若無足夠戰馬供應,豐國不會是我國狼騎的對手!”
金狼國被稱為馬背上的民族,國中上至王侯下至普通孩童,無有不會騎馬的,騎兵從來都是天下第一。
大豐的兵器雖然更好,但若是戰馬缺失了,一旦大戰開啟,就要吃大虧。
他此番來,第一目標是馬,可惜豐國對于戰馬的看管極為嚴苛,唯有攪亂青州這潭水,他才有出手的機會。
“不知法師此來帶來多少毒藥?”
白仙兒試探著又問。
“天狼散奇毒無比,一滴足以毒死氣脈高手,這青州府中,我不過下了一滴而已,便毒死千人,哪里用得了許多?”
赤兀惕淡淡一笑:
“我帶來的分量,若是豐國動作不夠快,便是毒死數十萬人,也不是不可能。”
“這么多?”
白仙兒心頭一震。
天狼散乃是金狼國秘傳奇毒,據說乃是從礦物之中提煉而出,是天下少有能夠毒死氣脈的奇毒,極為珍貴。
如今這赤兀惕有備而來,只怕是勢在必得。
但若是毒殺數十萬人,大豐朝廷只怕是要瘋了.......
兩人說話之間,赤兀惕突然止步。
“法師?”
白仙兒微微皺眉。
“大高手!”
赤兀惕抬眼看向長街盡頭的那一座酒樓,面色微微凝重起來。
在他的感應之中,那酒樓之中好似橫亙著一只吞天巨獸,散發著讓他都心驚的氣息。
更讓他驚疑的是,似乎月光在那里都黯淡了不少。
以至于那酒樓所在,越發的黑暗。
“你們圣子,可是在那酒樓之中?”
赤兀惕轉而問道。
他并未見過豐青玄,但這股氣息如此強橫,不是豐青玄還能是誰?
“......不錯。”
白仙兒咽了一口口水,心中陣陣悸動。
經赤兀惕提醒,她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可名狀的巨大壓力。
那黑暗之中的酒樓之中,好似有一只巨獸即將蘇醒一般,讓她心神顫栗。
“不愧是那位的弟子,圣子之名當之無愧。”
赤兀惕驚嘆一聲。
不是虛假,這股氣息之強,比起老一輩的氣脈高手還要強得多了。
這時他倒是相信了白仙兒的話。
“圣子似乎在練功,可否讓仙兒先去通報一聲?”
白仙兒眼波流轉,試探著說道。
“不必了!我們不曾隱匿行跡,豐兄不會不知道我們的到來。”
赤兀惕擺擺手。
越過白仙兒踏步向前。
氣脈成通于天地,感知遠遠不是普通武者可比,百丈之內落針可聞。
他們不曾隱藏行跡,怕是踏入長街的同時已經被發現了。
白仙兒心中七上八下,只得硬著頭皮上前。
“這豐青玄的氣息竟如此強橫........”
低沉的腳步聲中,赤兀惕心中驚嘆不已。
轉輪寺靜修摩天轉輪法,精神異于常人,最為敏感,在他的感知中,自己每靠近一步,心靈的沉重就加深一層。
這種感覺,便是在面見轉輪寺諸多老僧之時也不曾有過。
只怕傳言不虛,此子已經逼近神脈了。
噠噠!噠噠 突然,赤兀惕腳下一頓。
一聲聲清脆的腳步聲不知從何處響起,無比清晰的在他的耳畔響起。
“這腳步聲......”
赤兀惕眼皮一跳。
他的感知極強,能夠清晰的感知到,在這腳步聲響起的同時,整條長街的石板似乎都在同時震動。
好似那百丈長街都化作了水面,隨著那人的踱步而濺起層層漣漪擴散。
更像是其腳步落下如鼓槌,長街宛如成了鼓面。
讓他震怖的是,隨著那腳步聲不斷的響起。
一層層無形的波動擴散到他的身上,他的體魄,筋骨、肌肉、臟器都在微微震顫著!
這是何等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見其人,不聞其聲,只是腳步聲便有如此聲勢!
“爺爺.......”
白仙兒心中一緊。
她的感知不比赤兀惕,但她卻知曉這腳步聲來自何人。
噠噠!
清脆而富有韻律的腳步聲中,一道人影從酒樓之中踱步走出。
“怎么可能??”
赤兀惕瞪大了眼,卻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這對他來說是個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以他的眼力,即便是無月的夜幕之中,數百丈之內也不可能有什么看不清的東西。
但此時,他卻真的看不到了!
就好似天地間一切光亮,連同他的目光都被一個黑洞吞下去了!
以至于,他根本看不到來人的相貌。
他極盡感知,只覺隨著那人影踱步而來,黑暗便慢慢擴散而來,好似要將他與這漫天月華一同吞噬了去!
安奇生踱步而來,無風的夜幕之下,他的衣衫獵獵作響,好似他全身毛孔都在與外界交流,以至于衣衫無風而動。
他的眸光平淡,看向百丈之外長街盡頭的禿頭,淡淡開聲:
“你要見我?”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無有真氣內力鼓蕩,卻平平靜靜的傳蕩百丈長街。
而隨著話音響起,彌漫的黑暗好似瞬間消失了。
緋紅的月光從天際垂流而下至極其身后,如水蕩漾。
赤兀惕抬眼看去,這才真正看到來人的樣子。
一襲白色道袍獵獵而動,長發于身后緩緩飄蕩,在他的周身,似乎無時無刻的都有氣流呼嘯。
“爺爺他,似乎更強了.......”
早就止步不前的白仙兒看著這一幕,心中的敬畏更是一下攀升到了頂點。
哪怕真切的知曉這是自己的‘爺爺’,也不由的心生恐懼。
就好似人立于高樓之上俯瞰地面,一葉扁舟之上眺望大海,明知自己安全,卻還是心中一陣陣的悸動。
這是身體感知到不可抗力而自發的顫栗。
“你......”
赤兀惕莫名的有些緊張起來,一開口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的聲音生澀的好似生滿鐵銹的長劍與磨石莫測,說不出的刺耳難聽。
他深吸一口氣,面色一些變得十分難看:
“你不是豐青玄.......”
他固然沒有見過豐青玄,但豐青玄的一些特征,他卻還是知曉的。
豐青玄平日里只穿黑底流金的長袍,腰懸黑刀,來人卻穿著一襲白色道袍,而且一身清爽,根本不曾挎刀。
這對于修煉魔刀的豐青玄來說,是不可能的事情。
“呵”
安奇生負手而立,掃視了一眼角落里白仙兒,偏移眸光落在赤兀惕。
帶著一絲了然,一絲冷冽道:
“原來是你,很好,很好。”
一瞬之間,他已經得知了這禿子的信息,自然也知曉了他的目的,來意,做過的事情。
甚至于他的武功套路,背景師門,親朋好友,敵人仇人........
“什么?”
赤兀惕心頭發毛,只覺那眸光深邃的好似夜空,好似一眼就洞穿了他所有秘密。
讓他遍體生寒,如同赤身裸體的站在這長街之上。
“你該死!”
一聲輕嘆如雷震動長街。
繼而狂風驟起,揚起無邊灰塵直沖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