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患已經去世了。
他們已經盡力了。
請節哀。
趙絮甚至都沒有被送進搶救室,而是在急診室大廳里用簾幕隔開的小房間里,就被宣布死亡。
醫生略帶同情跟惋惜的宣告是跟李助理是同時到來的,后者來得時候剛好聽到醫生說了最后一句。
“請節哀?”
一臉莫名的李助理不敢多問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一旁床上蒙著白布的人是誰。他想知道,只是不敢問,也不好問,更不能問。他靜靜的等在記澤身旁,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跟了記澤這么些年,記澤什么脾氣,他早摸得一清二楚。
在醫生跟他說完那些話,離開之后,記澤還保持那個動作,站在原處,一動也不動。他眉頭越皺越深,儼然一個川字。身邊的人群川流不息,耳邊傳來男人們的隱忍悶哼,女人們的放肆發泄,孩童的無知畏懼,還有那群白衣使者們溫言勸告。這些都是這個世界上最真實的聲音,如今在記澤耳里,只覺得吵鬧。
能被衛熠尊稱為記總的人,總有他獨樹一幟的能力。記澤扭頭看著病床上已經沒有任何生氣的人,他開口對李助理說:“外面記者很多,不要泄露消息。”
泄露消息?
是不要讓他們將這位死去的消息泄露出去?
李助理心想這個人得厲害到什么程度,他的死居然不能被泄露。
“等雅文來。”
雅文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想不起來。
“好的。”
記澤走到房間里,李助理跟上,順便幫他將簾子給拉上了。沒人能看到里面發生了什么,沒有記者能拍到里面發生了什么。
記澤此時去掀蓋在趙絮臉上那條白布的手有些顫抖,他從未想過讓趙絮離開自己,有過這一種“離開”。生死別離,太沉重了。
為了看清楚床上躺的是誰,李助理不動聲色地往前挪了挪。他從小就不喜歡醫院的味道,在今天尤為。消毒水中還帶著一股腐爛的尸臭。當他意識到這床上躺的居然是知名影后趙絮,知道對方已經消香玉損的時候,不知怎么的,鼻尖酸酸的,有種想哭的沖動。
怎么這么突然?她還這么年輕,正是前途大好的時候,怎么會發生這種事?
趙絮的死給李助理一個很大的刺激,然而刺激過后,當他思考自家老板跟影后趙絮什么關系的時候,好像有個了不得的發現。
記澤靜靜的看著趙絮,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他今天對衛熠說的一句話還殘留在腦子里。
“我們還是夫妻,被法律所承認的夫妻關系。”
既然是夫妻,死了之后,也該有個名分。
記澤又往前走了一步,他輕輕地抬起趙絮的左手腕,將袖口撩上,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圈。發現手腕上有一道很淺的紅色傷痕。等他用力的搓了搓,疤痕越來越明顯,到最后呈現出來的是道讓人看一眼就知道對方了什么的恐怖傷痕。
她真的愛自己愛到要去死的地步。
趙絮在救護車上的時候還有呼吸,那時蘇唐還在趙絮體內。就是在救護車到醫院后的一瞬間,蘇唐覺得自己頭突然很暈,人眼前一黑。再次醒來就是在一中里。
她回來了。
這一次“回來”不是她有意為之,更像是觸碰到哪個開關,被系統彈送了出來。那她還能在進入到任務當中,進入到趙絮的身體里繼續完成任務嗎?
莫萌的聲音,讓蘇唐沒空去想這些,因為她自己就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處理。
首當其沖的是,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醫院?還不是學校的校醫院,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現在所處的是澤縣第一醫院。
自己怎么住上院了?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啊,醒了啊?”
莫萌見到蘇唐蘇醒來,打開病床自帶的折疊小桌子,將手里拎的飯菜放在桌子上。她的寒暄里沒有一丁點情感。
蘇唐看著她動作麻利,心想明明自己躺在病床上,穿著病號服,這如假包換的病人,怎么在她眼里就跟傻子一樣?她這住的又不是精神病醫院。
“我這是怎么了?”蘇唐問她,“為什么你很開心的樣子?”
“我笑你是個傻子。”莫萌絲毫不憐惜她,笑道,“你今年十六還是十七,晚上睡覺還能從床上掉下來?砰咚一聲,嚇得吳妹還以為地震。醒來發現地上躺了一個你。真實奇幻的一幕……”
她這是晚上睡覺從床上掉下來了?還是她作為趙絮的時候遭遇到了爆炸,然后引起的連帶反應?
莫萌不知道蘇唐在想什么,就說:“你床上那個畫,趁早挪地方吧,不然還有下一次。”
莫萌說的是陳慕送給蘇唐的畫,被她擱在床上給供了起來。蘇唐那張床,有一大半的位置是那幅畫的。所以蘇唐會從床上掉下來,早就在莫萌的意料之中。
“回去就給挪了。”蘇唐說,“萌萌,我醒了,就能出院吧?”
“急什么,要看醫生說能出院才能出院,你急什么?”莫萌把飯菜整理好,撕開一次性筷子,放在手心搓了兩下才遞給蘇唐:“你最愛的肉。”
蘇唐接過筷子說了聲謝謝,她看了眼墻上的掛著的大日歷,發現今天星期六。而趙絮發聲爆炸的那次,她清楚的記得自己是周四穿過去的。那中間的周五去哪了,她不可能從床上摔下來,直接昏睡個一天一夜吧。
“你也一起吃。”蘇唐知道下午沒課,也就沒那么急催莫萌回去上課,“萌萌,我是什么時候從床上摔下來的?”
“凌晨兩三點的時候吧。記不太清楚了,反正就是我們睡得正熟的時候。”
“不是,我是說是什么日子從床上摔下來的。”
什么日子?
莫萌看蘇唐的眼神,越發覺得對方是個傻子。
“怎么了,落床還要挑日子?”莫萌翻了個白眼,“是覺得自己落地的姿勢不對,想要挑個日子重新落是嗎?”
蘇唐扶額,“我是問,星期幾。”
“星期五。”
“早說不就得了嘛。”
“你也沒早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