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孟淵。
這位孟淵孟大人現在斜靠在墻壁上，氣喘吁吁的說。
眼神里都是寒光。
肺癆的病人，他見過！還見過很多。
有一年他們在南疆打仗的時候，發生了大規模的肺癆傳染，死了很多人。
他見過，也清楚肺癆多么可怕。
“你胡說，不可能是肺癆，不可能是！青兒，你說，娘信你的，你說是不是肺癆？”
劉秀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知道肺癆會怎么樣。
村里得了肺癆的人都會被送到山上的山洞里去。
讓他們自生自滅。
那些人沒一個活下來的。
她一想到這個，就心如刀絞。
王小青點點頭，無奈但是必須承認事實。
“就是肺癆。老神仙也叫做肺結核！”
人們嗡一聲議論開了。
“我的個老天，這可不能留了，王家的三媳婦還是趕緊搬出去，不然我們這些人要是都傳染上，那就是死啊。”
“是啊，村里張大家的不就是因為肺癆傳染的一家子都死絕了。”
“弟妹，你可不能害了我們一大家子人啊。”
劉秀娥跌坐在地上，捂著嘴哭起來。
迅速咳嗽起來，咳得氣都喘不上來。
眾人一看，更是捂著嘴巴，躲得遠遠的。
王小青扶起劉秀娥，“娘，大家的話沒錯，您必須隔離。家里的人都要檢查，防止還有人被感染。”
她是醫生，不會隱瞞真相。
再說了在現代，肺結核不是必死無疑的病。
只是因為古代的醫療技術不夠發達，古時候一點點小小的傷風感冒可能都會因為不能夠及時的治療，而演變成嚴重的病癥，讓人死去。
更何況是肺結核。
但是在現代肺結核已經不是不治之癥，這種病癥得病率已經減少到了很小。
主要是抗生素的出現，肺結核早期甚至不要手術，很多肺結核中期的人也不需要手術。
藥物治療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劉秀娥不知道。
在現在所有人都知道，肺癆就是必死之癥。
劉秀娥一把推開王小青，因為太過用力，王小青也沒防備。
一個跟頭差一點撞墻上去。
多虧王老太一把扶住了自己孫女。
“你們都給我離遠點，我就是個禍害，我現在就走，我不能連累你們，我自己一個人去死，我不能連累孩子們。”
劉秀娥已經瘋魔了。
這個病已經壓倒了劉翠秀娥脆弱的神經。
劉秀娥搖搖晃晃就朝著洞口走去。
那樣子恍恍惚惚，看著就不對勁兒。
所有人不管是怎么想的，同情的，幸災樂禍的，還是憐憫的，事不關己的，都默默的讓出一條路來。
劉秀娥忽然奔跑起來。
就那么直直的朝著洞口的草簾子而去。
王小青大喊，“攔住她，我娘要尋死！”
甩開老太太，一個箭步就沖了出去。
好在王鵬飛就在跟前，無論怎么樣王鵬飛沒有那么絕情。
還顧念著夫妻一場，沒有不管劉秀娥。
就從后面攔腰把劉秀娥死死的抱住了。
“孩子他娘，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好死不如賴活著，你死了，你讓孩子們怎么辦？你讓我怎么辦？干脆讓我們一家子一起死了得了。”
王鵬飛居然是個情種。
王小青趕到的時候，劉秀娥已經被救下來。
松口氣。
也怪自己，話沒說清楚。
不然不能讓劉秀娥這樣啊。
蹲下來，雙手撐著膝蓋，仰著頭喘氣。
喘口氣再說。
不然會死人呢。
馮桂芝不干了，韓家的那幾個嬸子大娘也不干了。
再同情也不能把自己一家子的命搭上。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三弟，你可不能心軟！知道你和弟妹感情好，可是現在是肺癆，會死人的，你不能只顧著你你們一家子，不管我們大家活啊！這不光是我們大房一家！可還有韓家的一家子，加起來可是好幾十口人，你難道要大家一起陪葬啊。弟妹必須送走。趕緊送走。”
馮桂芝狠了狠心，她不是個壞人，可是現在自己家里可是七個孩子呢，加起來九口人，不能心軟。
王鵬飛抬起頭，喃喃自語。
“大嫂！你別著急！我們就走！我和秀娥一起走，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我們不會害了家里人的。”
拉起劉秀娥，“孩子他娘，我們走！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用力的握了握劉秀娥的手，力氣很大，心里承受能力也很大。
王小青很感動。
患難見真情。
就沖這個，王小青覺得自己的爹娘都是好人。
值得自己付出一切去救她。
剛張嘴。
王鵬飛扭頭對王小青說話了。
“青兒，你是老大，爹娘不是好爹娘！你娘這輩子跟著爹沒享福，是爹耽誤了你娘，要不是爹！你娘不會成了今天這樣，以后你是老大，弟弟妹妹都交給你了。你們就當爹娘死了。”
撲通拉著劉秀娥給王老太跪下。
“娘，孩兒不孝，就此拜別您老，您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兒子，八個孩子您要是看在我的份上愿意照顧他們，就給他們一口吃的，您老是要是不愿意，那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站起身拉著劉秀娥就走。
王老太氣樂了，王小青也氣樂了。
合著她們兩個人來，就是為了給王鵬飛養活孩子的啊。
想得美。
“站住，老三，你給我站住。”
王老太大吼。
王鵬飛和劉秀娥站住了。
“娘，您老別勸了，秀娥得了肺癆！這是她的命，也是我的命。我認。”
“你認，你認你就把孩子們扔給我一個老太太，我半截土都要埋脖子了，還要給你拉扯孩子？你覺得你娘就是砸碎骨頭能不能養活得起她們幾個？你自己說說，你和你媳婦兩眼一閉，痛快了，合著就該我一個老太太受罪是不是？”
王老太也是生氣，又是可憐。
這個王鵬飛說有擔當，還真有！對媳婦那真是不離不棄。
可是對孩子就是個不負責任的爹。
“娘！我沒辦法，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秀娥一個人走，我不能！”
“那你就能眼睜睜看著你閨女小子都餓死？你就能眼睜睜看著你娘操心勞神，早點死了？這就是你的道義，你的孝順？我看你就是個混賬玩意兒，上你對不起你死去的爹，和我這個活著的娘，下你對不起你的八個孩子，中，你又對不起你的媳婦，你拉著她一起死了就是好事？
你問問媳婦，她愿不愿意跟你一起死？”
王鵬飛緩緩的回頭看著劉秀娥。
劉秀娥含著淚搖搖頭，一只手掰開了王鵬飛的手。
“他爹！你不能和我一起死，孩子們還需要你，你不能死，不能對不起娘，對不起孩子們，他們已經夠可憐的，沒有了娘，難倒還要沒了爹？你讓他們怎么活下去？”
劉秀娥說得斬釘截鐵，說的鏗鏘有力。
洞里的女人們抹淚，她們也是當娘的，知道劉秀娥的心思。
哪一個當娘的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們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