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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志遠坐椅子里,也長長地嘆一口氣,“這樣也關不了幾天門,再開門還是沒銀子給他們。”他說道。
“只要能關五天門就夠了。”若雪說道。
“五天?”
“五天后,你有什么辦法讓他們不再來兌銀子?”梅志遠問道。
“五天后……”
若雪沒說五天后要如何,她走到桌子邊兒,在一個繡墩上坐下,蓮馨把冷茶倒了,換了熱茶遞給她。
若雪端著茶盞刮了兩下茶沫子,她問起另外一件事,“大哥對楊家表姐這樁親事怎么看,你喜歡她嗎?”她說道。
梅志遠被她問的愣了一下,干咳了一下,說道:“父母之命,何談喜歡與否……”
若紅聽見若雪問起梅志遠的親事,才想起來這件事,這兩天跟著她在這里看著一群人來了,又看著他們走,銀子隨之也被帶走了,忙忙亂亂的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聽了梅志遠說的話,若紅滿心的不喜歡,“你若是喜歡人家,心里沒有芥蒂,娶了來也沒什么,你要是不喜歡人家,娶進門相看兩生厭,那樣還不如不娶,既害了人家姑娘又捎帶上你自己,何苦!嫁娶是人生大事,你還是想好了再做。”她說道。
竟然連大哥也不叫了。
梅志遠聞言沉思起來,他沒有注意到若紅那以長者自居的口吻,只是在細品她話語里的含義,一時之間感覺自己處于漩渦當中,前后左右都夠不到邊兒。
若雪抬起眼簾看向若紅,她說的雖然有理,卻不適合這里的風俗,在這里,很多時候都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楊家表姐也漂亮,又和善,是個好姑娘。只是,楊家終究欠缺了一些書香底蘊,做大哥的媳婦兒還是有點兒不足。”若雪說道。
若紅剛開始聽若雪說的話,感覺她是贊成這樁親事呢,聽到后面才知道姐姐的厲害,她居然是直接否決了這樁親事,這話說的可比她不客氣多了。
梅志遠驚愕的看向若雪,她這是不看好這門親事了,還是如此的果斷,連一點兒彎都不繞。
人心就是這么復雜,前一刻他還在斟酌若紅話里的意思,想著他和表妹是否合適做夫妻。下一刻,他就想妹妹們是不喜歡表妹做她們的大嫂,他的心也跟著往表妹那邊偏去了。
梅志遠直接問出了口:“妹妹們是不喜歡她做你們的嫂嫂嗎?”
“不是……”
“是。”
說“不是”的是若雪,若紅自然是說“是”的那個,一個比較委婉,另一個就顯得有些果決。
“為什么?就因為她的學識修養不夠嗎?還是因為她是表妹的身份?”梅志遠的心又往楊晚清那邊傾斜了些許。
若紅想說近親結婚生下來的后代,有多半會是呆傻殘疾的,可她不能說,說出來,也沒人像若雪那樣全然相信,說出來,反倒是有挑撥的嫌疑。
她張張嘴兒,什么也沒說。
“大哥是梅家的長孫,就算娶的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也要是書香人家的姑娘才好。
大哥要娶的是長孫媳婦,最起碼,持家、孝順長輩,教化子孫都是不能少的。
大哥認為,楊家表姐以親戚的身份嫁進梅家,對二叔二嬸能有多少恭敬?一個好兒媳,三代好子孫!大哥要好好想想。”若雪義正辭嚴的說道,口氣平淡卻又有一種別樣的威勢。
梅志遠被這話說的心緒紛亂,如同糾纏一起的亂麻,分不出個頭尾。他端起茶盞慢慢吃了兩口茶,平復了一下心緒,才說道:“我阿娘已經張羅著找媒人去舅舅家提親了,這樣兒要如何推拒,還有前些天家里鬧出來的流言,讓表妹蒙羞了,也不好就這樣把婚事推了。”
“那些流言會被時間沖淡的,大哥可以和二叔好好談談,我想二叔是不會自毀長城的。”若紅說道。
若雪點著頭,那些事情時間會沖淡它的,梅志遠的親事,關系到梅家第五代的發展前途,相信梅繼山也會考慮考慮。
“好,晚上我去找阿爹說說,看看他怎么說。”梅志遠覺得找他父親談談也對,畢竟婚姻是人生大事,要想全乎了才好。
久通財富的大門,被官府派人以查騙銀案暫時封了。大門外還有好些人等著兌換銀子的人,吵嚷聲不絕,引的眾多路人圍觀。
到日暮時分,眾人才心情低落的散了,街道上才算是安靜下來。
梅志遠回到家中,在自己房里躺了一會兒,就去了楊氏住的院子,同父母弟妹一道吃晚飯。
飯桌上,楊氏問了梅志遠錢莊的事,她想看若雪管理家業出笑話,也好找個機會把若雪從那個位置上攆下去,讓她相公或兒子去坐那把椅子。
“沒……沒發生什么事兒。”
梅志遠往嘴里塞了粉蒸鴨子肉,掩飾性的回避了這個問題,昨天,若雪就不讓他們回來說錢莊里的事情,不想讓家里人擔心,也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紛爭。
只是昨天回來的比較晚,楊氏沒找到機會問他罷了。
梅繼山不著痕跡看了兒子一眼,明顯著就是有事情發生,只是不好當著楊氏的面說,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他壓下想要質問的心情,慢慢吃著碗里的竹香米飯,一邊查看兒子的神色,見他并無憂色才放下心來。
“若雪那丫頭又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讓你連爹娘都不能說了?”楊氏也看出兒子有意遮掩,心里不快說話的語氣也冷了三分。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說的,大哥這樣不好!”若嫻說道。
梅志遠放下手里的藍釉蓮花小碗,看了一下妹妹,才看向楊氏,說:“真的沒什么事兒,阿娘不要多心。”
“呵呵!我要是不多點兒心眼,你能有現在這樣榮光,你能好好的長這么大,……”楊氏冷笑道,可能是感覺自己說的有點多,趕忙截住話頭不說了。
伸手從小丫鬟手里拿過茶盞,掀去蓋子喝了一小口,又交給她端著,楊氏從又拿起包銀的竹筷,夾了一點兒蘆筍雞絲放進口中慢慢咀嚼起來。
梅志芳端起跟前兒的紫米粥吸溜一口,“聽二哥身邊的小斯說,錢莊里已經沒有銀子了,可是還有很多人等著兌銀子,也不知道大姐拿什么給他們。”他說道。
“什么?”楊氏聽了猛然抬起頭,錯愕的看看小兒子,快速扭頭瞅著梅繼山,“老爺就不過問一下嗎?難不成等著她把梅家敗光?”她說道。
“你跟我來。”
梅繼山放下碗筷看向梅志遠,梅志遠趕緊也放下筷子,站起來跟著梅繼山往外面走。
一直吃飯沒說話的若菲,沖著他們的背后說道:“前頭去大姐那邊玩,看著大姐并不著急,應該沒什么事的。”
梅繼山的腳步頓了頓,走了出去。
梅志遠跟著梅繼山進了小廳,丫鬟紅葉隨后送上茶水,轉身又退了出去。
“坐吧。”梅繼山指了一下邊上黃花梨的椅子。
梅志遠應了一聲“嗯”,撩起衣擺坐下,他在腦袋里想著一會兒,怎么回答父親的問話,想想自己的親事要怎么和父親談,不知道父親對楊家的親事怎么看。
梅繼山沒有急著問他錢莊里的事情,先問他最近的學業,聽他說了一下最近先生講的文章,又聽他說了一下心得,“你想的還是不夠深刻,還要用心體會其中的深意。”他說道。
“兒子記下了。”
梅志遠欠身躬身領受父親的教誨,他也想聽梅繼山講學,只是他還沒有考上童生,不能去府學上學。
梅繼山每天從府學回來,也就問一下兩個兒子的課業,卻很少在家里教授他們,倒也不為別的,只因他在府學勞心費神,回到家中就想著清凈清凈。
“錢莊都有些什么事兒,說說吧?”梅繼山放下喝了三口的茶水,看著他問道。
梅志遠咽了一下口水,才慢慢的把這兩天錢莊里發生的事說了,他說的很平靜,沒有添加自己的看法,也沒有夸大事態的嚴重程度。
“大妹妹說官府只要封門五天,她就有辦法解決錢莊擠兌的事態了。”他說道。
“五天?她有沒有說怎么解決這件事情?”梅繼山盯著兒子的表情,想從他的臉上看出點兒什么了。
“沒有。”
“現在還有多少銀子的缺口?”
梅志遠想了想,說道:“五十萬兩吧。”
“怎么還有這樣多!?”
“吉慶綢緞莊的黃家,還有四十余萬兩銀子沒有兌,其他都是小數目,不是太大的問題。”梅志遠答道。
“怎么如此多!”梅繼山端著茶盞本欲喝口茶水,端茶盞的手頓住了,他感覺到一絲不好,這會不會是壓倒駱駝最后那根稻草呢!
“是有點兒多,若雪說等過了這幾天,一切都可以過去了。”梅志遠也擔心黃家這筆銀子如何償付,看著若雪那鎮定自若的神情,他的心也沒那么惶惶然了。
梅繼山又看了兒子兩眼,看他的樣子,也說不清若雪要用什么辦法,解決這樣的問題,他端著茶盞送到嘴邊喝了一口,“這兩天你在錢莊看著,如果是你管家,你會用什么方法處理這樣的事情?”他說道。
梅志遠被問的愣了一下,他從沒想過,要是他來管理的話,遇見這樣的事要怎樣做,他微低頭看著腳前的地磚沉思起來。
梅繼山也不急著要他說什么來,見他低頭思索,也不打擾他,慢慢喝著手里的茶水。
他也覺得兒子想的少了些,如他當年,想著當時他沒有考上舉人時,大哥梅繼業有意分一半家業讓他打理,可他只想著能考上舉人,哪里有心情管理什么茶葉布匹那些身外之物。
到了大哥走了,他想要接管家業的時候,卻發現無從下手了。
梅繼山又喝了一口香茗,看著低頭沉思的兒子,他現在的年紀,如果肯學著管理家業也不錯,他知道這個兒子對學業不是很喜好,學到最后還不一定有他好,如果他對經營有興趣,以后打理家業也很好。
梅志遠抬起頭來,臉上有歉意有無措,看向父親說道:“我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種情況,……”
這種擠兌的情況也是頭回發生,沒有先例可尋,如何解決,一時半會還真不知道該怎樣做才好。
“無妨,以后經歷多了,你自然就會了。”他說道。
梅繼山也知道這些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也就沒有在說什么,準備起身去隔間躺著去,卻又聽見梅志遠說話了。
“阿爹以為我和表妹的親事如何?”
梅繼山抬起的屁股又坐回椅子里,看向梅志遠問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覺得,表妹不適合做梅家的長媳。”他說道。
梅繼山的眉毛挑起,他為兒子能說出“長媳”而驚訝,他都沒有想起他的兒媳婦是“長媳”,這也讓兒子的地位在他心里高了不少。
“那你想找一個怎樣的媳婦兒?”他說道。
梅志遠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問,不是應該問他表妹為什么不適合做長媳嗎?這樣直接反倒讓他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梅志遠想了一下才說道:“總要找個有底蘊的書香世家才好。”
“書香世家嗎?”梅繼山放下手里的茶碗,問道:“你怎么想起這事來的,是誰說了什么嗎?”
“是。”
梅志遠把若雪說的理由和父親講了一下,“我覺得大妹妹說的有道理,想著和阿爹說一下,阿爹覺得怎樣?。他說道。
梅繼山一只手摁在茶蓋上,手指輕敲著茶碗,雖然沒有聲音,卻有一種別樣的感覺在人的心里響起。
如果梅志遠做了家住,那么楊家的姑娘就有些不合適了。
反過來說,如果給梅志遠尋找一個門第高的媳婦兒,也可以抬高他在家里的地位。
“若雪說的有道理,為父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片刻后梅繼山才說道。
梅志遠站起來猶豫了一下,說:“阿娘那里……”
梅繼山目光幽深的看著梅志遠“為父自有道理,你去吧。”
“那……兒子告退了。”梅志遠起身,向梅繼山微微躬身,轉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