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昨晚半夜接到韓湛的電話,聽說珺珺跟徐騫他們帶著外孫女回來了,她立馬驚醒了。
宋瓷在視頻電話里看到了外孫女盼歸,她喜的連覺都睡不著。宋瓷索性起床下樓,叫醒蔡管家跟家里的幫傭們,讓他們連夜將韓珺曾經住過的房間清理干凈,換上干凈的床品,迎接主人的歸來。
外孫女的房間,被宋瓷安置在外孫黎遠志房間的旁邊,就在韓珺跟韓淼房間的樓下。
得知二小姐就要回來了,老一批的幫傭激動的差點哭了。新來的幫傭們只聽說過二小姐的名字,只在全家合照上見到過二小姐的照片,他們還從沒有見過二小姐真人呢。
這一晚上,御龍山莊的燈亮了一整夜。
天一亮,宋瓷便給韓淼和小兒子韓諍打電話,通知他們晚上務必趕回家吃完飯,見一見韓珺跟徐騫的女兒。
得知韓珺要回來了,韓淼跟韓諍都開心的不得了,忙撇下手里所有事,第一時間趕回了望東城。
中午一點五十分,韓湛的航班晚點近四十分鐘才抵達望江山機場。
韓湛帶著瞿盼歸從VIP通道口走出來,便看到了站在接機口的家人們,他們整齊的站成了一排,都在翹首以盼。
宋瓷站在隊伍的最中間,左手邊是韓淼跟黎傲,邊上還有他們的兒子黎遠志。宋瓷右手邊是新婚燕爾的韓諍跟妻子周薇。
一伙人,都眼巴巴地盯著通道口。瞧見韓湛帶著一個小少女走出來,宋瓷他們停止了講話的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默契的越過了韓湛,落到了他身旁那個小女孩的身上。
才11歲的小女孩長得卻很高,都快到韓湛胸口了,約莫有一米五的樣子。
女孩兒穿著一件紫色寬松版的羽絨襖子,配一條黑色束腳褲休閑褲,腳踩一雙白色老爹鞋,斜挎著一只透明果凍包包,里面裝滿了五顏六色的糖果。
她的頭上戴著一頂咖啡色貝雷帽,壓住那一頭張揚微卷的黑發。露在帽子下面的臉蛋非常的精致,鼻梁骨挺巧,粉紅的雙唇如同展開的羽翼,唇形精致,唇中還有一顆唇珠。
小小年紀便生得明眸皓齒,長大后必將是傾國傾城的絕色之姿。
宋瓷望著小女孩那雙與韓湛酷似的灰藍色雙眸,她的眼睛里蒙上一層水霧,開口時聲音哽咽,“小盼歸,來外婆這兒。”
瞿盼歸抬頭看了眼外公。
韓湛朝她點了點頭,道:“那是你外婆,旁邊那個是你姨娘,另一個是你小舅舅和小舅媽。”
瞿盼歸嗯了一聲,這才朝宋瓷走了過來。
少女走路的姿態一點也不淑女,反倒有種霸氣氣場,讓人莫名的想到武俠小說中那些年少成名的少主。
瞿盼歸站定在宋瓷面前,她仰頭望著宋瓷,露出明媚璀璨的笑,“外婆,盼歸終于見到你了!”
宋瓷一把抱住盼歸,手指顫抖的撫摸著瞿盼歸的頭發。“孩子,外婆好多年沒像這一刻這么開心過了。”
盼歸:“那以后的每一天,都會像今天這么開心!”
“好孩子!”
嘴真甜!
韓淼跟韓諍走過來將宋瓷和瞿盼歸一起抱住,瞿盼歸注意到小舅媽周薇站在韓諍的身旁,她朝周薇眨了眨眼睛,說:“小舅舅,別冷落了我小舅媽啊!”
“古靈精怪!”
一家人這才分開,上車回家。
韓家用滿漢全席迎接瞿盼歸的到來。
傲勝大陸的飲食習慣跟地球完全不同,瞿盼歸吃什么都新鮮。
她一頓飯吃了兩個小時,將桌上那二十幾道菜吃得干干凈凈后,才歪著頭問宋瓷:“外婆,還有嗎?”
宋瓷表情古怪地盯著外孫女那平坦的肚子,心想邪門了,她吃下的這些菜都跑哪兒去了?不止宋瓷好奇,就連韓湛跟韓淼他們都是一臉詭異的表情。
韓湛最沉得住氣,他拍著瞿盼歸的肩膀,告訴她:“外公家里別的沒有,就錢多。盼歸想吃什么,想吃多少,咱家都有!”
瞿盼歸咬下手中的一個螃蟹腳,她說:“那再來幾盤!”
“好!”
傭人又端上來六七盤菜,廚房里的廚子還在繼續做。
一頓飯從下午三點鐘吃到了六點鐘,瞿盼歸吃飽的時候,做菜的廚子手膀子都酸了。
黎遠志偷偷跟他媽咬耳朵,“媽,表姐是飯桶嗎?怎么這么能吃?”
瞿盼歸耳朵機靈,聽到了黎遠志的話,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像個小霸王一般朝黎遠志吼:“小家伙!罵誰飯桶呢!”
黎遠志神色一僵,但他也不是個怕事的,他指著桌上的殘羹,開啟嘲諷模式,“你看你這么能吃,是豬嗎!”
瞿盼歸朝韓湛眨了眨眼睛,茫然地問道:“外公,豬是什么?”傲勝大陸沒有豬。
韓湛撒謊不臉紅,說:“是一種很可愛的動物。”
宋瓷嘴巴一抽,別有深意地看了眼韓湛。為了哄外孫女,你這撒謊的本事又漸長了。
瞿盼歸看黎遠志的眼神頓時不同了。
還從沒有人說過她可愛呢。
冰域大陸的人都很怕她,私下里管她叫做‘小魔女’,因為她天生法力高強且手段兇殘,除了大師兄宴清修,就沒有人敢跟她玩。
第一次被人夸可愛,瞿盼歸竟然臉紅了。
她走過去一把摟住黎遠志的肩膀,拍著胸脯說:“小家伙,看在你這么有眼光的份上,以后本少主罩著你!”她用力的拍了拍黎遠志的肩膀,說:“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
黎遠志被她拍的肩膀骨頭都要碎了。
這真的是個小怪物。
“...好啊。”
黎遠志好不容易才從瞿盼歸的魔爪下逃脫,他偷偷地躲到后院里拉開肩膀上的衣服,看到自己的肩膀都被瞿盼歸給拍紫了,暗自發誓以后絕對不能招惹表姐!
表姐兇猛!
瞿盼歸的到來,為韓家增添了許多生氣,這寒冷的冬天似乎都變得溫暖起來。
但韓珺跟徐騫一直還沒有回來。韓湛嘴上安慰著瞿盼歸,說徐騫跟韓珺本事高強不會有事,時候到了自會回來,但韓湛心里還是很擔心他們的。
臘月二十八這天的晚上,有人深夜敲響了韓家莊園的大門。警衛打開門,看到了一對年輕男女站在門口,認出這兩人是二小姐跟韓家的姑爺,他激動的嘴唇直哆嗦。
“二、二小姐!”“二小姐回來啦!”
警衛一聲驚呼,驚動了在附近巡邏的警衛。
那時是夜里十二點半了,韓湛跟宋瓷都已睡下了,他聽到樓下有人在喊二小姐回來了,驚得一個挺身坐了起來。
韓湛推醒宋瓷,說:“珺珺他們好像回來了!”
宋瓷立即驚醒。
外面在下著雪,兩人從臥室里坐電梯下樓,連傘都不打便一頭沖進了寒冷的風雪里,朝著莊園大門的方向跑了過去。
石板路上有一層積雪,深夜無人打掃,韓湛穿著室內拖鞋,一腳踩在石板上的時候打滑了。他一屁股摔在地上,那一摔,有種尾脊骨都快要碎了的劇痛感。
人老了,不如年輕時候,更不像是幾歲的孩童那般扛摔。老人偶爾摔一跤,那是能要命的。
韓湛摔在地上,半邊屁股都快要沒了知覺。
宋瓷忙停下來伸手去扶他。“老韓,還能起來嗎?”
老人摔跤后是不能隨便攙扶的,宋瓷知道這個道理,因此也不敢強行拉韓湛。
韓湛將一只手放在宋瓷掌心,他說:“別擔心,我自己來。”他坐在地上緩了會兒,等那股疼勁散去,這才借力慢吞吞地站起來。
韓湛還沒站穩,就發現有兩道黑影籠罩在了他的面前。他停下起身的動作,緩慢地抬起頭來,望著身前的那對年輕人。
韓珺來到地球后,換回了她原本的容貌。
韓湛盯著韓珺的臉。
十年過去,女兒還是他記憶中年輕貌美的模樣,穿著一件黑色長款羽絨服跟徐騫站在一起,就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仿若這十年的分別,只是幻覺。
韓湛突然低下了頭,望著地上潔白的積雪,低著頭對宋瓷說:“瓷寶,你仔細看看,咱們面前是不是站著人?”
宋瓷鼻頭一酸。
她含淚望著站在眼前的女兒女婿,流著淚說:“老韓,這次是真的,珺珺真的回來了。”她知道,韓湛是怕自己看錯了,怕這一切都是他的幻覺,所以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聽到宋瓷的答話,韓湛這才敢抬頭直視韓珺。
十年啊!
整整十年!
這十年,他想女兒想的想哭!
韓珺望著老去的父母,沒有人心的她卻感到心痛的滋味。
韓珺步伐僵硬地走到宋瓷跟韓湛的身前,她喊了聲媽媽,這才彎下腰扶住韓湛的胳膊,破音喊道:“...爸!”
韓湛頓時就哭了。
老男人哭起來聲音非常的悲愴,他抬手撫摸韓珺那光滑的臉蛋,痛哭淋涕。“珺兒,珺兒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韓湛握著韓珺的手,將韓珺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爸爸老了,爸爸還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你了!”
韓珺終是跪在父母身前放聲痛哭出來,“爸,是女兒不孝!”
“快起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了!”
宋瓷跟韓湛將韓珺緊緊抱住,三人跪在雪地上痛哭了一場。
一家人終于團聚了,這一個年,韓家過得特別熱鬧。韓珺與韓淼韓諍十二年未見,闊別重逢的姐弟三人再也不會像年少那樣見面就互懟。
他們客客氣氣地相處了兩天就又恢復了本相。
大年三十的下午,韓湛讓他們三姐弟貼對聯,韓珺寫的字最好看,便負責寫對聯,韓諍跟韓淼便負責貼。
貼對聯的時候,韓珺站在門框下,指揮韓淼跟韓諍貼對聯。
“歪了!”
“上一點。”
“下一點。”
韓珺怎么看都不滿意,韓淼跟韓諍被韓珺指揮的沒了脾氣。
韓淼一巴掌將對聯按在門上,站在凳子上,回頭罵韓珺:“韓珺你找打是不是!一會兒上一點,一會兒下一點,是你眼睛不好使還是嘴巴不好使?”
韓珺下意識回嗆:“是你們手殘!”
韓諍也撩袖子不干了,“不干了不干了,就你厲害!”
罵完,三姐弟對視了一眼,突然又笑了起來。
徐騫黎傲跟周薇三人站在遠處無奈地看著這一幕,徐騫跟黎傲的臉上都露出了懷念的神態,周薇問他們倆:“兩位姐夫,韓諍跟兩位姐姐從小就是這種相處模式嗎?”
黎傲點了點頭,“嗯。”
徐騫告訴周薇:“他們三姐弟很喜歡互掐,有他們在的地方,就別想安靜。”
這次過年韓家特別熱鬧,韓躍云兩口子從舜臣市趕了過來,韓旺旺與江臻兩口子也來了。千防萬防,他們的女兒江笙最后還是被顏江家家的顏瑾瑜給拱走了。
小兩口三年前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叫顏嬌嬌。
江臻的兒子江擎還沒結婚,他是個工作狂,對戀愛沒有興趣,也可能是還沒有遇到對的人。江擎跟姐夫顏瑾瑜從小就結下了梁子,現在關系依然很差,見面就互相嘲諷。
韓躍云的小兒子韓澈(韓軍軍)也結婚了,老婆是一名大學教授,兩人有一個18歲的兒子叫韓鈺,在國外讀書,今年沒回來過來。他們兩口子也隨著父母一起來了小表叔韓湛家里過年。
韓讓跟南煙煙也來了,他們的女兒韓以善成了考古專家,跑去西安工作去了,得正月初五才回來。
宋翡跟顏江在團年飯前才趕到御龍山莊。
顏江從公安局退休后又干起了老本行成了一名演員,他年輕時候因為模樣長得太俊限制了戲路,如今老了沒有了偶像包袱,五年前演了一部歷史電影,沒想到還得了個影帝獎。
顏江昨天在京都錄制春節聯歡晚會,所以他跟宋翡是最遲趕到韓家的。
這一大家子人湊到一起,得有二十幾口人。好在韓湛家的餐廳夠大,二十幾人分兩桌而坐也不覺得擁擠。
韓湛實在是開心,在席間喝了許多酒,等大飯吃完,韓湛也醉了。
吃完飯后,黎傲兩口子帶著黎遠志回半山別墅去,還得陪黎離跟蘇蓓蓓吃團年飯。韓讓跟南煙煙也回孤兒院去陪那些孩子們過年。
瞿盼歸鬧著要放鞭炮,但韓湛喝醉了,沒法陪瞿盼歸去玩,便讓顏江跟宋翡他們帶著瞿盼歸去放煙花。
韓家采購了許多環保煙花,瞿盼歸將那些煙花擺成了一排,膽大包天的她跟著顏江他們一起點燃煙花。
砰砰砰——
這一夜,御龍山上的煙花響了半夜。
韓湛醒了酒,坐在泳池旁的長椅上,裹著他的軍大衣,吹著寒風,手里捧著保溫杯,身旁坐著他最愛的女人。
韓湛目光溫和地注視著滿院子的后輩子孫,他握住宋瓷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拍了拍,嘆道:“瓷寶!”
老了后,韓湛很少這樣叫宋瓷了。
宋瓷比韓湛小10歲,今年58歲,韓湛叫她瓷寶已經不合適了,叫老婆子又顯得她太老了,叫孩子媽又覺得不親密,多數時候都管她叫宋宋。
宋瓷聽到這聲瓷寶,她抬起頭來,目光平和地注視著韓湛。“突然這么肉麻,想做什么?”
韓湛像是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最后只是將宋瓷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有些感慨的說道:“仔細回想我這一生,一切,好像是從遇見你開始,才有了驚人的變化。”
“都不敢想象,如果沒有你,我的一輩子會是什么樣子。”
宋瓷已經很少再去想上一世的事了,她知道沒有她的韓湛會過怎樣的日子。
他會一個人孤獨一輩子。
宋瓷撒了個謊,她說:“那你大概也會遇到另一個合你心意的女孩子,與她成婚,生孩子。”
韓湛聞言搖頭。
“不會的。”他灰藍色的眼睛略顯蒼老,可凝視宋瓷的目光卻很深情。韓湛用額頭抵著宋瓷的額頭,他說:“你是我,上窮碧落下黃泉都要追逐的那個人。沒有你,我是不可能幸福的。”
宋瓷感受到了一絲甜蜜。
她望著頭頂盛開的煙花,靠著身旁男人的肩膀,她說:“韓湛,努力再活二十年,我陪你去踏遍華夏山河。等哪天你走不動了,想停下來歇息了,我也陪你。”
她想陪韓湛在每一個夜晚入睡,也想陪韓湛入土為安。
韓湛聽懂了宋瓷的暗示,他反握住宋瓷的手,允諾她:“好!”
“外公!要跟外婆一起來放孔明燈嗎!”瞿盼歸拿著一盞電子孔明燈,站在遠處喊他們一起去放孔明燈。
韓湛拉著宋瓷站起身,“走吧,去放孔明燈。”
“外公,放孔明燈要許愿哦!”
“知道!”
大家各自提筆在紙上寫上心愿,藏在孔明燈里,然后放飛一盞盞孔明燈。
飛升到空中的孔明燈,宛如一顆顆星星,指引著華夏大地上那些無家可歸的亡魂找到回家的路。
瞿盼歸問韓湛:“外公,你寫的什么啊?”
韓湛沉吟片刻,才說:“河清海晏,山河永存。”
這是外公一生最大的愿望,也是韓湛最大的愿望。
韓湛拍拍外孫女的羊角辮,又問她:“那你呢,盼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