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冬天,雍王府又降生了一位小格格,生母正是武氏。
這已經是四爺的第四個女兒了,嘖嘖,四朵金花啊。
因三格格已經占了梅花的名兒,所以四爺便給這個女兒取名為尼充宜爾哈,就是珍珠花的意思。尼充宜爾哈的生母武氏也得到了四爺的重賞,其中便有一斛上等南珠,也算是應景了。
四格格的降生,讓李格格著實松了一口氣。
現下,李格格既沒有寵愛,也沒撈到側福晉的位子,唯一的依仗就是她給雍親王生了三個兒子。
大阿哥弘昐養在嫡福晉膝下,二阿哥弘昀自小體弱多病,騎射不能,四爺也對這個次子要求格外寬松些,至于三阿哥弘時,倒是康健,不過被李氏寵得十分頑皮,四爺很是不喜。
四格格的降生,讓四爺多少有些失落。
不過四爺也沒有太多心思放在后院,朝堂黨爭已經愈演愈烈。
四爺黨和八爺黨斗得有來有回,誠親王也把自己的聲勢搞得頗有陣勢,不過誠親王黨羽多為文人士子,看似聲勢壯大,實則也成不了什么氣候。
而太子……倒像是個高高在上的工具人,只能依賴雍親王。
賴得有一個好身體,林羨余已經不再畏懼寒冬。反倒是愈發喜歡這個白雪皚皚的時節了,她在雍王府的后花園栽植了許多寒梅,有骨紅照水、臺閣朱砂、金錢綠萼、雪海宮粉、黃山黃香,一到冬日,百花凋零,唯獨梅圃凌香。
雖然綠萼、宮粉、黃香也都開得極好,但這樣的冬日里,還是紅梅最惹眼。
三格格能丹宜爾哈剛過了四歲生日,小小的孩子身披大紅錦緞里貂小斗篷,雪白的貂絨軟軟撲在白嫩圓潤的小臉上,甚是可人。
膝下養著一個可愛的小蘿莉,貌似也是件不錯的事情。三格格性情乖巧,除了剛來福攸堂的時候有些郁郁,但這會子已經與她十分親昵了。
說來能丹宜爾哈就是梅花的意思,這孩子也很喜歡梅花呢。
小小一團包子在梅花林中嬉戲玩鬧,大格格博吉利忙不迭追了上去,“三妹妹,你慢點兒!小心摔倒!”
自打三格格養在她膝下,宋氏便很少來看望這個女兒,不過大格格倒是常來看望照顧妹妹。
博吉利是雍王府的長女,是個很好的姐姐,素日里很是照顧弟妹。
也不知道是不是烏鴉嘴,三格格突然一個呲溜,便撲倒在了一株朱砂梅樹下,像個球似的滾了幾個滾。
嚇得大格格臉色刷地白了,她急忙上去抱起妹妹,心疼得忍不住嗔怪:“都說了讓你慢點了!有沒有摔痛?”
三格格大約是摔懵了,呆了一會兒,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林羨余見狀,也從賞梅的八角亭中走了出來,快步進了梅林中,她忙問:“怎么了?”
大格格忙道:“嫡額娘請放心,三妹妹沒有大礙,只是被嚇著了。”
林羨余莞爾,她刮了刮哭成淚包的三格格的小鼻子,“好了好了,我叫人給你蒸了八寶甜酪,咱們回去吃甜酪好嗎?”
八寶甜酪是能丹宜爾哈最喜歡吃的甜點。
三格格立刻止了抽噎,點頭道:“好,多謝嫡額娘。”
回到溫暖的福攸堂,林羨余便忙給三格格脫了斗篷,叫人給她端了一盞甜酪,有了好吃的,三格格立刻破涕為笑,開心地吃著甜酪。
大格格博吉利看著單純可人的妹妹,忽的嘆了口氣,她幾步走到林羨余身旁,小聲道:“嫡額娘,求您多垂憐三妹妹幾分,日后把她留在京中吧。”
林羨余一怔,“你如今大了,怎的不為你自己求我?”
博吉利青春朝氣的小臉一瞬間黯然,“我是阿瑪的長女,我們之中,總要有人遠嫁撫蒙。我寧愿是我,只盼著三妹妹能留下。”
林羨余嘆了口氣,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你放心吧,能丹宜爾哈應該不會遠嫁。”——等這孩子長大,四爺就已經是皇帝了。
博吉利不由一喜,連忙屈膝道:“多謝嫡額娘!”
林羨余微微帶笑,指著一旁碗中的甜酪:“快趁熱吃吧。”
用了甜酪,大格格博吉利便告辭了。
回到松香院,博吉利向生母李氏請了個安,便道:“嫡額娘慈愛,已經應允三妹留在京中。”
宋氏正在床邊繡著一雙小鞋子,她眼角已經細紋橫生,宋氏唏噓道:“都怪我這個做生母的無能,未能給你們姐妹生個親兄弟。你若是一旦婚許蒙古,日后連個依仗都沒有。”
博吉利垂眸默然。
宋氏咬斷了繡線,道:“你阿瑪如今已經是親王,保不齊以后……”
宋氏沒敢說下去,她握著女兒的手,“只可惜,你等不到那一日,便要出嫁了。”
博吉利眼圈紅了,“額娘別傷心,我就算撫蒙了,也還有三妹妹呢。額娘也不必太避著了,你常去看望妹妹,嫡額娘不會介懷的。”
宋氏唏噓:“我與你三妹妹生疏些,你三妹妹才會更依賴嫡福晉!嫡福晉又喜歡你們這些女孩子,自然就會多關照對她最仰賴的能丹宜爾哈。”
博吉利不由淚目。
宋氏放下手中已經繡好的小靴子,鞋面上繡得是朵朵紅梅,鞋子里頭絮了厚厚的棉花,十分暖煦。
宋氏握著博吉利微微發涼的小手,“你與三格格不比二格格有那么多親兄弟,縱然二阿哥三阿哥不成器,也還有大阿哥呢!大阿哥雖不與榴香院親近,但那也是二格格的同胞兄弟。”
博吉利嘆道:“額娘說這些做什么?”
宋氏咬了咬嘴唇,道:“不過你也不必害怕,日后……日后咱們還是有指望的。就算我生不出兒子,未必別人不能。王府日后,保不齊是什么形勢。我靠著嫡福晉,定能給你們姐妹謀一份體面!”
嫡福晉喜歡后院平衡,便需要有人幫她維持平衡!這就是她存在的價值!
而嫡福晉又是慷慨之人,只要讓她如意了,自己的所求,在嫡福晉眼里或許只是一點小恩小惠而已。